席沐白一进酒吧,就看到了吧台后的明瑟。
酒吧整体的设计以蓝色调为主,沙发座椅也是深蓝色皮质,周围放置着些模拟海底的摆件,灯光浅浅变换下,让人真的如置身海底。
而那蓝发女孩,身上穿着酒吧统一的蓝白晕染白衬衫,胸前是同色系围裙,侧着脸讲话时,融进灯光里,像大海深处的一尾灵动游鱼。
明瑟顿了顿,眼尾一扬,流转出笑容去瞧他:“席先生,您喝什么?”
“就玛格丽特,你方才不是在说它。”席沐白笑着望她:“劳你给我调一杯。”
她刚想拒绝,肩膀被段声按下去:“小蓝精灵,客人要你调你就调。”
小蓝精灵?席沐白眉梢微动,觉得这名字还蛮符合的。
明瑟只能硬着头皮上。
她回忆着段声的动作,尽量流利的也把雪克杯摇出一个漂亮的“8”字,扣住隔冰匙倒酒时也阔然潇洒。
席沐白闲散的往椅背上一靠,目光里是那女孩摇杯时腕间玲珑晃动的银镯。
满天星的花纹,在头顶亮光的映射下,折出碎碎的光芒,衬的那一截皓腕也仿佛浸了光。
漂亮的让人想握住。
她推着杯子过来时,席沐白眼神从她标着胸牌的名字上划过,而后两指接过细杯脚,看着她的眼道:“多谢。”
明瑟转过身去洗用具时,仍然能感受到身后搁在她身上的,仿佛面对情人时,温柔的目光。
“是你!”
维纳是静吧,从装修到音乐都是淡淡的安静,所以这一声惊呵传来的时候,她也被惊到了,将冰匙放进木桶中循声去找声音的来源。
年轻的男人在进门处,脸上的神情惊讶又惊喜,箭步冲到吧台边,双目灼灼看向段声:“我终于找到你了!”
正是席廷祎。
“你不留个名字,也不留联系方式,可叫我好找。”席廷祎喋喋不休的埋怨着。
明瑟来了兴趣,听起来,昨晚她撞见的,是一夜情啊,还是段声嫖了席廷祎的那种。
她瞄一眼过去,见段声擦着杯子,懒懒的眼都未抬:“你谁啊?”
······
看到席廷祎一脸被堵住的表情,明瑟在心里忍不住笑,为段声鼓掌叫好。
真痛快,谁让这小子昨天故意把酒泼她裙子上,一报还一报!
“你你你!”席廷祎气的不行,却连段声的名字都喊不出,“你”了半天之后憋出一句:“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段声这才掀起半截眼皮,认真的扫了他一眼,才“哦”了一声:“是你。”
席廷祎松了一口气:“认出来了吧。”
“认出来了,有什么事吗?”
明瑟瞬间看到他的脸色又黑了起来。
席小少爷一生,打从娘胎里出来开始,何曾受过这种被人忽视的屈辱。此刻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几乎要郁结而死。
于是咬牙切齿的问段声:“你叫什么名字?”
席沐白托着个酒杯,没管自家侄子的丢人样子,反而饶有兴致的瞧着那看热闹看的一脸起劲的女孩。
见她不仅兴致勃勃的看着,还非常好心的提醒了廷祎:“胸牌上有名字。”
席沐白一下没忍住低低笑了出来。
这姑娘,倒是个记仇的人,看人热闹不够,还嫌烧的不够热闹,要添一把火。
像极了他从前养的那只白狐狸。
席沐白小时候,捡过一只路边流浪的脏兮兮的猫,见它可怜巴巴,便带回家吩咐人洗干净了。
洗干净之后,才知道是一只白毛狐狸,通身毛色白的没有一点儿杂质,漂亮的不像流浪猫。
它挺怕人,唯独不怕席沐白,白天时就窝在自己的窝里,晚上席沐白一回来,就屁颠颠的跑到他脚边,一路跟着他上楼又下楼。
家里的佣人都打趣,说这狐狸有灵性,知道是二公子捡回来的它,便只黏着二公子。
席沐白也喜欢这小狐狸,在吃食和用具上,都用了心亲自去挑,把那猫养的越发矜贵,旁人也碰也碰不得。
谁知养了一年多之后,突然有一天回家,小狐狸不见了。
他发了脾气,冷下脸,佣人都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说不知道,没看见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席沐家把席家上上下下翻了个遍,都没见着狐狸影子,又派人出去找,自己也开车沿着路找了一整天,一点踪迹都没见到。
最后是他的父亲席文霖出来制止,叫他们停下寻找,斥责他,说畜生而已,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那之后,席家再没养过任何宠物。
眼前那女孩的神情,狡黠又灵动,简直和小狐狸如出一辙。
席廷祎脸色黑的像块碳,看了一眼明瑟,才去看段声胸牌上的名字。
shengduan。
他掏出手机来,新建联系人,递到段声面前,要她输名字和联系方式进去。
段声将擦完的玻璃杯反扣在杯架上,头发拨到耳后,似乎觉得头疼,看他道:“都是成年人了,懂什么叫一夜情吗?”
“露水情缘,一拍即合,再拍而散,拉扯那么多干嘛?”
说完,她刚要走,手腕被席廷祎一把抓住,从牙缝里蹦出字来:“散个屁!我找了你一天,差点把邮轮翻过来,你现在跟我说散?”
吧台又来了客人,眼瞧着段声暂时脱不开身,明瑟再想津津有味的看戏也不能了,回身招呼客人取酒。
她询问完客人要点的酒品,去叫段声:“一杯金汤力。”
席廷祎紧紧抓着段声的手,执拗道:“你不告诉我联系方式,我就不放手。”
段声被缠的烦了,三两下输入了自己的名字,又报了一串数字,才得以脱身去调酒。
席廷祎输入那串号码,拨了出去,结果手机里机械的语音报出是空号。
他再要去抓段声,却见她已经去调酒,不再分一丝目光给他。
咬了咬牙,席廷祎合了手机,干脆就坐在吧台边,目光寸步不离的跟着段声。
明瑟正在给要纯饮的客人加冰块倒酒,忽然听得一直懒散坐着的席沐白开口:“再给我加一杯。”
“加一杯什么?”
“随便,”他撑着脸,笑眼看她:“你会做什么?”
明瑟将客人要的酒推过去,含笑点头说“慢用”,才回过来回答席沐白的问题:“我会的你刚才已经喝了。”
他弯了弯嘴角:“那就再来一杯玛格丽特。”
她调的过程中,席沐白始终以一种欣赏的眼光盯着她看。
把酒推到他面前,明瑟没有着急离开,反而身子微微前倾,抵在冰凉的大理石吧台上,弯了眼注视着他的眸,笑的松松散散:“席先生在看什么?”
吧台顶的灯光是暖调的深蓝色射灯,微微明亮,照在她的眼里,将本就浅的瞳仁染成了海的颜色,有种极度的不真实感。
席沐白恍了神,笑意淡了两分。
不过一瞬,他回过神来,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没头没尾的抛出一个问题:“什么时候下班?”
明瑟一愣:“早着呢。”
酒吧才刚开门,少说也要营业到凌晨。
席沐白思忖了两秒,又问她:“你的工作有硬性销售指标吗?解决了能提早下班吗?”
他说这话时神色认真,那股一直懒散的笑意收了三分,食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
明瑟眼角笑意加深,半开玩笑的口气道:“席先生这意思,是要直接帮我解决指标吗?”
“但是很可惜,”她轻叹口气:“我的工作就是点单上酒,洗洗东西而已,没有什么销售的指标。”
她说完,见席沐白轻点桌面的手指停下,而后掏出手机来拨了个电话。
酒吧中放着舒缓的钢琴曲,在这样缓慢的流动中,他的声音更加悦耳好听,同对面说着纯正的英式英语。
片刻后,席沐白挂了电话,从椅子上起身,瞬间比她高了一截,低头望着她说:“帮你请完假了,现在能下班了吗?”
明瑟明知故问:“下班干嘛?”
他衔着一缕笑:“西贝剧院今晚上映《泰坦尼克号》的舞台剧,不知我有没有荣幸邀请到你一起看?”
明瑟退回身子,扶着吧台站直,思索道:“席先生,我如果请假去看的话,损失今晚的的薪酬,太不划算了。”
席沐白笑意不变:“我和负责人说了,不扣你工钱。”
“那怎么行,”她秀眉蹙起,认真说:“无功不受禄。我请了假,怎么还能照常拿工资?”
席沐白的笑意便有些无奈。
他复又坐回椅子上,捏一捏鼻骨,语气纵容:“瑟瑟,那我只能在这里等到你下班了。”
这声温柔绻绻的“瑟瑟”一出,明瑟原本从容的笑意滞了两下。
按道理说,若换了别的男人,见第二面就亲昵的喊她“瑟瑟”,定然让她觉得做作讨人烦。
但席沐白从容又自然,仿佛他就该喊她“瑟瑟”一样,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熟稔。
她咬了下舌尖,才又恢复神智,托着腮,盈盈对上他的目光:“那倒也不用。”
席沐白挑眉,做出一副聆听她想法的模样。
那女孩笑的狡黠,凑近,身上带有浅淡酒香混合柠檬香气,泪痣灵动,语气像是在同他讲悄悄话:“我说不上班不能拿工资,不代表就一定要上班啊。为了席先生的邀约,翘一次班损失薪酬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