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起的时候,门口响起了少年人的喊声。
“阿牧达旺,阿牧达旺快出来。”
走到窗口,朝外看去,却是昨日里那个壮实的少年岗脚。他正一脸笑容地望着这边。边使劲的挥舞着黑碳那般黑的手掌。
“是你呀!你站在那里,我马上下去。”
穿了素布袍子,雪衣把腰带帮忙扎上,阿牧达旺便跑了出去。
“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说了要来找你玩的。我们去玩吧!”
阿牧达旺回头看了雪衣,岗脚已经上前拉着了他的手腕:“走吧,去晚了可就结束了。”
“什么结束了?”
“赛马呀。今天有赛马会,我们去参加比赛吧。”岗脚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
“跟我玩,你不怕吗?”
“怕?你是山南的勇士,我说过的。走吧。”
留雪衣一个人在家,阿牧达旺很是担心的。便提议让她一道去,岗脚也没拒绝,便一起去。
街道上依旧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只是买卖东西的小摊位少了些许,岗脚眉飞色舞地说着赛马的事情,说他的驭马技术如何了得。而后问道:“你会骑马吗?”
阿牧达旺摇头。
岗脚有点遗憾,不过很快眼睛一转:“没关系,以后我教你骑马。我家里有好几匹马呢!”
街道上有几个村民见到阿牧达旺和雪衣,便迅的躲开来,却在一旁指指点点,眼神里满是惊慌和鄙视。直到岗脚投去一挤虎眼,才扭头过去。
岗脚也不扯话,然后指着前面一栋宅子道;“就到我家了,前面那栋就是了。”
阿牧达旺寻声看去,却是一片比昨天看到的扎玛古录家的宅子小些的宅子。
岗脚见阿牧达旺疑惑,边说道:“我阿爹是这边的土官,所以他们才怕我的。走吧,你们在门口等我,我去牵马。”
说完一溜烟地进了宅子。
土官,那不是和土司平列的流管吗?原来他阿爹也是个官员呀。
旁边有个卖饰品的摊位,应该是个外乡人吧,所以见了阿牧达旺和雪衣并不害怕。女儿家都天生爱美,雪衣也是这般。本来她还有些头饰的。是个银簪子,那日里已经被次旺拉姆要走了。现在头上什么都没有了
她看了看银簪子,又看了看其它的饰,爱不释手,却最后还是放下了。
阿牧达旺摸了摸身上的碎银子,便询问了簪子的价格,过程中,雪衣拽了拽他的衣角,拿眼神示意,吃饭都是问题,哪里有银子买这个。
阿牧达旺也不理会,最后死磨硬磨用二钱银子买了一根稍显粗糙的木簪子。腼腆地笑着:“只能是这个了,等将来我们宽裕了,就买那支银簪子。”
雪衣半埋怨着,心里却是高兴的。
“我帮你插上吧。”
雪衣点头。他便靠近了她,一手轻轻的搭在她乌黑的编满鞭子的头上,寻着地点儿,轻轻的插上去。
街道那头一顶华丽的帐篷车子朝这边而来。阵仗很是庞大。前面开道的却是两个魁梧的汉子,目露凶煞,‘一字眉’虎视眈眈地看着前方。
车子边儿撩开一条缝,一身华贵的绿衣锦袍的阿吉阿米此刻正挑起帘子,却一眼见到街道边上,那个憨憨的少年手里捏着一支簪子,笑容满面地插在白衣少女的头上。
此时,阳光万千洒在她肌雪的皮肤上,浮起淡淡的红晕,少女微微抬起头来,羞涩地看了眼少年郎。
绿衣少女只感觉心底里一股妒火升起。她狠狠地放下帘子,脸上的怒火比晚霞还有红艳。
“文顿巴。让扎玛古录来见我。”
听声音,文顿巴顿时一惊,他却是清楚的很,小姐从来都没有这样愤怒过。
扎玛古录一路飞奔着来到车子前面,而车队并没有停留,他只得跟着小跑。
“小姐,他来了。”
半晌,里面却没有出一点声音。扎玛古录只得继续跟在后面跑。跑的远了,已经出了乌林坚很远了。车子里才传出一声清冷如水的声音。
“扎玛古录,你给我记好了。无论你用什么手段,你必须娶了雪衣做妾,并且永远不得让她离开乌林坚。”
扎玛古录一愣,他做梦都没想到,大相家的小姐找自己来,竟然是吩咐这件事情儿。不过,她不说,自己也是打算这么做的。于是,他嘴角那丝得意的弧度更深了。
“如果这事情没办好。你也不用活了。”
他顿时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帘子掀开,一条鞭子‘唰’的下甩了出来,狠狠地甩在扎玛古录的脸上。扎玛古录杀猪般的惨叫一声,却没敢叫出第二声。
一个凶神恶煞,如一尊杀神的猛人,手里握着银光闪闪的藏弯刀虎视着他。扎玛古录甚至暗想,此时如果自己第二声惨叫出来,猛人会毫不犹豫地一刀割去了自己的头颅。
“叮铃铃!”
那队人马去的远了。扎玛古录依旧心有余悸地呆愣在那里。
女人的狠毒远非他想象的那样浅,这辈子,他都不想再见到她了,虽然,她也是个大美女。
帘子内再次出声音来。
文顿巴见到先前握刀的那个猛人靠近了车子,里面传出声音,文顿巴自来耳力不错。虽然声音很小,他却听的非常真切。
接着便见到那个猛人骑着马儿快朝回折回而去。
他飞快的看了眼车子,随即低头下去,眯上了眼睛。
小姐的心思越的猜测不透了。将来,什么样的男人才可以驾驭的了这匹马呢!
走过这边草原,前面就是连绵雪山了。山南地区特殊的地形,即使冬天,有些山谷却是像春天那般的草绿盎然,一到山边上,又是另一番景象。
马蹄声声,车子内却传来扎木聂不成调的弦音。这六弦琴天籁之音,曾几何时成调过呢?
阿吉阿米曲不成调,她却是享受这样的拨弄,为什么非要成调呢?弹琴便是即兴娱乐而已。我只弹我的琴,成调也罢,成曲也罢,不过是让别人听的舒坦。
弦音杂乱,而她的心呢?
后面的马蹄声响起,却是那个猛士回来了。骑在马背上的文顿巴微微睁开了眼睛,刚好看到猛士把一支木制的簪子递了进去。
心里却舒展开了。也许,这就是她的弱点吧。
车队没有停留,继续前行。
阿吉阿米手里捏着簪子。怒色不减。簪子不过是支普通的木制簪子,粗糙的工艺,即使是山南普通人家的女子也是不愿意戴的。
可就这支普通的簪子,却让她一直平淡如水的心荡漾了一阵阵涟.漪。
眼前又回荡着少年郎轻轻的替她插上簪子,她娇艳的笑容是那样的流光溢彩。
“啪”
簪子变成了两截,她掀起帘子狠狠地远远把簪子抛了出去。
文顿巴看着断了两截的簪子被丢了出来,落在枯萎的草地上,冷冰冰地躺在那里。而那两个猛士却像个木头上似的,看也不曾看一眼。依旧是千年不变的死人表情。
天空中一只飞鹰低空掠过,远远的飞向甘蓝甘蓝的尽头。
车子又向前行驶了千丈远。只见那猛士策马回头,却是再次把那断成两截的簪子捡了回来。递进了车子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