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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好上不少,最后还是陆持将沈棠送回安延府的。

两个小家伙早早就在门口等着,倾喜见到两个人过来,直接冲了上来扑进陆持的怀里,一连声地叫着:“爹爹,娘亲,倾喜很想你们的,呜呜呜,以后能不能不要将我丢下,我以后会很听话很听话的,我不会吵你们的。”

圆溜溜的眼睛一眨,眼泪就直接下来了,她将头在陆持的身上蹭一蹭,撅着嘴:“要是你们再将我丢下的话,以后我就不理你们了,哼。”

“之前和你们说过了啊,因为娘亲生病了,爹爹要去照顾她,那个地方很危险,所以不能带你们一起过去。”陆持掏出帕子来给她擦脸,动作细致,“我和娘亲都很想你们的,所以娘亲一好,我们就过来你们。”

倾喜很好哄,听见这句话之后,立即扭头看向沈棠。在孩子的世界里,生病就是一件很痛很痛的事情,她伸出小肉手,轻轻捧着沈棠的脸吹气,“我给娘亲呼呼,痛痛就没有了。”

沈棠的心软成一片,“现在娘亲不痛了。”

而元洲的关注点显然是有些奇怪的,他仰着头问了声,“所以爹爹和娘亲一直在一起?”所以是嫌弃他和倾喜,才将他们丢下来吗?

元洲年纪小,可懂得事情一点都不少,知道爹爹和娘亲关系不好,才经常只有一个人来陪他们。他以前最大的心愿便是爹爹和娘亲能和好,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可是他现在却有一种恐慌,爹爹和娘亲和好之后,会不会不要他和倾喜了?:

他木着一张脸,眼里全是茫然与不安,小手紧握成拳,都不知道应该摆放在什么地方。

沈棠直接蹲下身子,尽量同他平视,“爹爹和娘亲一直在一起,清倾喜和元洲都是我们的宝贝,那个地方太危险了,我们都不舍得让你们过去。现在危险已经解除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尽量陪在你们身边,可以吗?”

元洲没应声,垂着头,又问:“以后都不会再将我们丢下了,是不是?”

沈棠的离开对于他来说,一直是个阴影,一点点大的孩子,最怕的就是被别人遗弃。

这件事情上,沈棠一直亏欠两个孩子,此刻自然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心里越发愧疚,将他一把抱到怀里,“不会了,娘亲以后再也不会将你们丢下的。”

陆持看着母子二人,心里却有些担忧,若是回了晋国,沈棠未必能带得了两个孩子,若是闹起来,只怕她也招架不住。

想着,在出门的时候,他将元洲带到的一旁来说话。他也没有想瞒着,直接同孩子说:“爹爹有事情要做,你们先和娘亲在晋国待一段时间,到时候我再去找你们。”

元洲闻言瞪大了眼睛,直接说了一声:“不要!”

“我是男人,所以我要保护娘亲和你们,有些事情是我不得不去做的。”陆持扫了他一眼,伸手扳着他的肩膀,迫使他挺起胸膛。

陆持都不知道,元洲的倔脾气是和谁学的,他挑着简单的来说,“之前我是不是和你说过,娘亲和倾喜是女子,她们需要别人的保护。而你是男子,日后一天终将成为一个男人,接过我的担子。你的一切都可以拼搏得到,但是她们不能。所以,作为她们的儿子和弟弟,不管发生什么,你一定要保护好她们,你能够做到吗”

说完之后,陆持自己都是觉得好笑。元洲早慧,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可他也不太强求这么大的孩子能懂些什么。

谁知道,元洲懵懵懂懂抬起头,应了声:“我知道了,我会保护好娘亲和倾喜的。”

陆持哑然失笑,伸手去揉元洲的头顶,将他的头发弄乱,“你这孩子。”

福亲王一行人走得有些突然,陆持将他们送出城外,又派了自己亲信去保护沈棠和两个孩子。

沈棠瞧着这个架势,玩笑着说了一句,“若是不知情的话,还以为你出了什么大事,急急忙忙要将我们送走呢。”

“你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陆持将一个盒子给她。

盒子有些小,上头没有任何的花纹,只在开口的地方挂了一把精致的小锁。看着不起眼,可是拿在手里却是有些分量,沈棠拨弄着锁,一边问着:“这里面是些什么?”

“一些小玩意儿,若是孩子哭闹得厉害,你便拿出来哄哄他们。平日里别打开了吧,哄得次数多了,也就不管用了。”陆持将钥匙给她。

沈棠不是个好奇心严重的,他这样说了,自然不会仔细去探究。

临走时,她的心口没有由来的慌乱,突然抓着陆持的手腕问:“你准备什么时候过来?”

“你这么想我去晋国提亲吗?”陆持松松散散地站着,脸上有些促狭地笑意。

沈棠脸上染了一层绯红,有些不自在地说:“谁想要你过来,我……只不过怕两个孩子想你而已。”

说着她便转身,往马车的方向走,“若是我一个人的话,我巴不得你不过来。”

“再过两个月,我便过去。”

沈棠顿了顿步子,随后说:“好,我等你来晋国。”

陆持站在原地,看着马车慢慢走远,目光便得远长起来。

他的身边赫然多了一个男人,是太子爷。两人自小在一处长大,说话也随意起来很多,太子爷说:“我以为按照你的性子,会直接将她留下来。”

“还是算了吧,她没必要留下来。”看着马车逐渐变成一个小点,他方才收回自己的目光,转身朝着盛京城门看去的。

因为是清晨的缘故,只有微光,这座城还没有完全苏醒,道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存在,显得越发压抑起来。

太子假模假样说了声:“连累你了。”

实际上,伯恩王府早在一开始就站了队,若是真的等八皇子上位,第一个要处置的就是伯恩王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早就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

陆持说:“你知道便好,日后要给我钱财和珠宝,我和你不一样,养家要花费不少。”

两人相视一笑,心里陡然沉重下来。

元德二十八年,先帝驾崩,临终留有诏书,传位于太子陆正宗。裕王联合驻扎在盛京城外的狮虎营和长阳十万的大军,起兵谋反。新皇式微,苦守城内。后有援军相助,双方鏖战,伏尸百万,血流千里,终平定叛乱。裕王仓促而逃,不知其所终。

伯恩王之子不幸身亡,新皇念其于战乱有功,追封宣平王,谥号忠穆。

新皇即位,政治上也是一番大清洗,首当其冲的便是程家和陆临。

程家的人已经被关押起来,程苧婉因住在伯恩王府,暂时没有什么事情。函春早先得了消息,和丫鬟嬷嬷收拾了不少的细软,准备同自家的夫人一起离开。

可此时程苧婉一点儿也不着急,细细给自己画了眉,染上正红的口脂,瞧着镜子里一张艳若桃花的脸,笑了出来,转头问函春,“我这样打扮好看吗?”

“好看,可是夫人,我们得快些收拾东西。”函春觉得得她现在的样子有些的诡异,心里的焦虑更甚,“夫人,老爷一早就将事情安排好了,现在马车就等在外面。我们找一个隐蔽的地方生活,他们是找不到的。”

“我知道,可是我不想走。”程苧婉看着丫鬟白着脸跪下来,起身去扶她,“这些东西你们带走吧,我们主仆这么多年,就当是我给你的一些补偿了。”

“姑娘!老爷就是为了让你以后能够好好……”

“我明白,可是他们现在都不在了,我不想一个人就这样孤零零地离开。”程苧婉到现在倒是镇定下来,“这些东西还值不少的钱,你们等会分分,反正我也带不走。你不要留下来陪我一起,那样我心里反而不好受。”

“姑娘……”

“好了,走吧,让我一个人呆一会。”

函春见她心意已定,不好多说什么,最后咬了咬牙,同其他人一起离开了。

往常热闹的落雪院一下子就空荡下来,程苧婉扶着雕花木门,在外面站了许久的时间,眼睁睁瞧着日头一点点落下去,将整个天空都染得通红。

霞光中,一名男子缓慢走进来。他穿着一身素色的长袍,脚边没有一点灰尘。他挂着一贯温和的笑意,眉眼干净,一如多年前那个走进自己生命中的少年。

程苧婉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仿佛下一刻他便会拿着手帕问自己,“苧婉?很好听的名字。”

“你没有离开吗?”男人开口问。

这一声将所有的意识拉回来,程苧婉抬头,仔细看着陆临,然后笑着:“没有,我想等你回来。你不是最爱喝青梅酒的吗?我准备了一些,你尝尝看?”

“好!”陆临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抬脚越过她走进去。

澄清的酒液倒入杯中,陆临看了一眼,正要端过来一饮而尽时,程苧婉的神色有些复杂,上前按着他的肩膀,“别喝得这样急,你先陪我说说话吧。”

“你想说些什么?”

程苧婉将他的酒杯放到一旁,“你爱我吗?”

陆临看着她,忽然笑了声,“其实认真说起来,我和你倒是挺像的。我那时也经常问她,爱我吗?其实我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不爱。可是我还是不厌其烦地问,就盼着那天她高兴了,能哄一哄我,说她心里面是有我的。”

“那你能哄哄我吗?”红唇上下张合,程苧婉慢慢坐到他身边,妖娆的身子直接依偎过去,“如果时间重来一次,你先遇到的人是我,你会不会喜欢上我?”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陆临伸手拿过酒杯,慢慢饮了下去,辛辣的酒顺着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

他说:“是我对不住你,若是有来世的话,早在一开始,我就不会因为一己之私,将你拖下水。”

如果有来世,他一定会拼尽所有力气,早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带着她离开。

可惜没有如果。

鲜血不断从口中漫出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她像是没有知觉,麻木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猛得灌了下去。

程苧婉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又哭又笑,对着远处的夕阳说:“你看看,就算你不爱我,最后还不是和我在一起了吗?”

太阳完全沉了下去,天幕一点点变黑。远处有长风吹来,而后打着漩又离开,没有一点儿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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