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进了新房,椅门瞧着他的新娘。房中喜烛摇曳,映得端坐的她朦胧诱人。
他踩着微醉的步伐上前去,轻轻掀起了盖头。
善柔绯红着脸庞,眼含碧波看向他。
“将军醉了?”
细细柔柔的声音,像小猫的尾巴,挠得他心痒难耐。
“可是怕为夫酒醉无力?”
善柔红透了脸,羞涩与娇嗔全装进了那晶晶亮的眼眸里。
“将军酒醉,嘴倒是未醉。”
她未曾想到头回见微醉的秦逸,竟是两人的洞房花烛夜。
真丝蓝的新郎衣,裙摆下方绣着白虎图,腰封上的鸳鸯戏水活灵活现,正身处的那对青鸟正比翼齐飞。
肩宽腰窄,背直颈长,下颌棱角分明,剑眉星目。
脸庞因酒意范着些红,微熏出男儿正意气风发春风得意。
看她时眉眼间挑色更浓,对上他的眼眸,脑海便浮想联翩。
最令她着迷的是他此时散发的成熟男子气息,越是看越令她心生欢喜。
秦逸听得她言,又见她眉含情眼带羞的看着自己,不由得笑声朗朗。
醉酒是假,醉人才是真。
眼前的她,较之拜堂时掀盖头的艳惊四座,反而多出些两人相处时的亲近与俏皮。
一日疲备,减了颜色,却增了柔软。
那羞答答明亮亮又娇滴滴的眼神,更是搅动着他心湖荡漾不已。眼前人儿真真是越看越想将她捧在手中,圈进心头。
他将酒递予她手中。
“往后日子,风雨同舟。”
话落举杯轻碰,双眼情千万重的看着她,饮尽杯中酒。
善柔绯红脸庞笑意盈盈,眼眸中泪光闪动。
她懂,他没有要求饮合卺酒,特意为她备蓝嫁衣,只因他不想她再掀伤疤。
“秦逸!往后日子,风雨同舟。”
她轻柔的声音,有些些颤抖,秦意明白那是她对自己最情真意切的回应。
他圈她进怀中:“不如夫人先验验为夫的体力?”
善柔!将军果真总是正经不过片刻。
只是这洞房花烛夜,新郎官若是正正经经,那便是禽兽不如。
酒醉的将军自不会做禽兽不如之事。
春风得意的新郎官,自是要与娇妻同眠。
洞房花烛夜,新郎有情新娘有意,遂宽衣解带去罗衫,喜烛映照卧新榻。
软帐之内影交织,绵绵情意铺满屋,羞得一室烛光摇摇曳曳。
—
善柔醒来时,春日的缕缕盛阳穿过雕花窗洒在榻上,枕边尚有秦逸的余温与气息,却独不见人影。
支身欲起,才觉身软力乏。昨夜种种浮现脑海,再看房中衣衫满地,顿时羞红了脸。
显然是登徒子将军,有意不让人收拾战场,以此为证,证明将军醉酒依然很有力。
“春枝!”这一出声软软绵绵,惊得她立时闭嘴。
春枝推门进来,身后跟了两个新丫头,三人低头收拾。
善柔看见她们强忍的笑意,心中又羞又急。
“秦逸呢?”
春枝:“姑爷去了后厨,这会儿该回来了。”
善柔:“快伺候我洗涑。”
主仆二人配合默契,小片刻善柔便洗漱完毕,换好衣衫。
秦逸端着饭菜进门时,她只余灵玉兰簪未入发髻。
“姑爷!”春枝喊得极顺口。
“嗯,都下去吧!”
秦逸走到镜前,从她手中拿过玉兰簪,轻轻送入发髻中。
“将军惯会的。”
她尽可能让声量有力些,偏偏出口还是娇娇柔柔,如同昨夜温柔缱绻的歌谣。不免又被自己羞红了脸庞。
秦逸见她这般模样,眼中笑意难遮。
“这是怎么了?”
善柔左右看看忙道:“有些饿了。”
秦逸盯着她,又笑了。
“可是昨夜没喂得饱。”
善柔通红着脸,瞪向他。只是这一记眼刀非但没威力,反倒瞪出别致风情来。
秦逸俯身便亲在她额头。
“给你炖的补汤,快些喝。”昨夜若不是担心你的伤,今日这个时辰可起不来。
善柔像逃跑的小兔,奔到桌前,安安静静喝汤。
她是真的饿,洞房花烛夜的力气活,可比白日里被围着妆扮折腾还要费体力。
脑中莫明想到做那力气活的场景来,一口汤呛进气管中,咳到心口生疼。
秦逸连连给她拍着背。
“慢慢吃。”
善柔边点头边咳,咳一声心口隐隐疼一下。
好片刻才算平静下来,吃了些饭菜,才与秦逸一道出新院,往正厅去奉茶。
秦逸:“今日将军府中的长辈略多,不要紧张。”
善柔:“嗯,将军可要多多关照。”
“那是自然。”
两人并肩至正厅门前,厅中坐在主位上的秦天下与京洛云便站起身来,等两人进去。
京洛云看着郎才女貌的儿子儿媳笑得合不拢嘴。
“小柔,快来!”
秦逸牵着她,进至厅中。
善柔终于明白秦逸说的长辈略多,是如何的多法了。
诺大的厅,前前后后坐了好几排。
善柔端起茶,先跪秦天下。
“爹,请喝茶!”
秦天下笑着接过茶盏。
“日后你便是我将军府的儿媳了,多多担待!”
善柔双眸亮晶晶的点头:“谢谢爹!”
满厅的三亲六戚,响起一片惊叹之声。
秦天下向来威严,不苟言笑,竟会对自家儿媳如此和蔼可亲,当真是同人不同命!
善柔又跪京洛云,奉上手中茶。
“娘,请喝茶!”
京洛云笑眯眯的接过茶,轻抿一口放下。
“小柔,娘昨日就说要赠你份大礼。可想知道,是何礼?”
善柔看向秦逸,见他点头,于是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京洛云。
“圣凌城中的八海药铺,便是娘给你的新婚贺礼。”
善柔笑弯了眼睛,磕了个大大的响头。
“谢谢娘!”
秦逸急忙拉她起来:“傻子,磕这么用力做甚?”
善柔笑眼弯弯的看着他,他宠极了将她扶起身。
京洛云道:“上回你给我账房方法,可是帮大忙了。八海药铺与那书册比起来微不足道。”
秦天下:“把那书楼钥匙给小柔一把,里面有好些医书,她正好可以看看。”
京洛云连连点头:“倒把这事忘了,阿晚把钥匙拿来!”
“是夫人。”
大丫鬟阿晚取来钥匙,递给京洛云。
京洛云立刻给到善柔手中。
“小柔,这书楼任你进出。”
善柔笑着接到手中,开心极了。
“谢谢娘!”
满屋子三亲六戚的长辈,终得以一一拜完,善柔暗暗呼气。
上回住进将军府时,只见了公婆和柳惜月几人,想来是京洛云有意为之。
将军府的信息,她了解过。
公公秦天下与其姐姐城文郡主是亲亲的同胞姐弟。
老将军的父母亲早已过逝。
方才最先拜的祖母,坐在上首位的雍容华贵的白发老太太,乃是太老将军的二房夫人陈氏。
这位二房夫人育有二子,是朝中文官,另有三女皆嫁去京中。
两位叔叔、婶婶,她已拜过。那三位姑母家,倒是未见有人现身。
秦逸:“小柔,我有事与父亲商量。”
她知秦逸需尽快赶去西乾边境,进行火赤极的交还仪式。
“去吧!”
京洛云上前来:“小柔,百花苑中按排了供女眷们欣赏玩乐的花会。今日你是主人,去露个脸吧!”
“是,娘。”
善柔带着春飞、春枝便往百花苑去。
京洛云又追上来道:“这将军府,你虽住了些日子,到底不熟,让阿晚带你去。还有今日女儿家多,免不了口舌讨厌的,你要是不高兴,尽管教训,娘来收场。”
善柔直点头,当真是西亁最好的婆婆。
阿晚带着善柔主仆进了百花苑。
脚才刚踏进去,便见得灵气十足的小姑娘迎了上来。
“嫂嫂好!”
善柔看着那十四五岁模样的小丫头。
“我是秦灵儿,我爹是秦之淮。”
噢是秦逸二叔的小女儿。
“灵儿妹妹好!”
秦灵儿大声喊道:“今日花会的主角登场了,你们还不过来。”
昨日拜堂时,女眷们都在西厅中,隔了竹帘,未见得善柔真容。所以秦灵儿一声大喊,便纷纷围了过来。
善柔被那一群莺莺燕燕的女眷围着,又是认识又是拜会头疼不已。
好些功夫,才各自分散,她也松了口气。
正在位置坐下,一盏茶入口,便有熟人来了。
一个柳惜月一个炎娇娇,都向她走来。
柳惜月目前还好,至少明面上未曾挑事。
但让炎娇娇这个事婆子不挑事,没什么可能。
柳惜月:“恭喜少将军夫人!”
“多谢柳姑娘。”
炎娇娇:“哼,病秧子嫁了我表哥,心里美得很吧!”
善柔长叹一声,真是煞风景。
“炎小姐,不是被赶回火焰城了吗?”
炎娇娇:“怎么我回来,你怕吗?”
这边的热闹,引得女眷纷纷围过来。
善柔:“怕什么?怕秦逸再骂一回,你是猪吗?”
女眷们哄的笑起来,炎娇娇气得脸通红。
“笑什么笑?你们当中没有人不想嫁我表哥吗?”
笑声顿时止了。
善柔挑眉,嗬,秦逸当真是抢手得很呐!
炎娇娇得意的看着善柔。
“病秧子,你看这些女子里,喜欢我表哥的可不少。我要是你啊,便乖乖多替表哥纳几个妾。”
善柔疑惑不已的看着炎娇娇,秦逸骂她是猪一点都没骂错。
“看来秦逸是对的。”
炎娇娇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什么对的?”
“骂你是猪,是对的。”
炎娇娇伸手指着她鼻子:“善柔,你别太过分!”
春飞一把捏住了炎娇娇的手:“炎小姐,随便指着我家小姐,当心断了手指。”
炎娇娇抽几次,都没能将手抽回,且春飞力道越锁越紧,疼得不行。
她想拿武器,偏偏今日女眷花会,不让携带兵器。即使是有,她左手用兵也不流利。
“你放开!”
春飞瞪着她放开手,后退到善柔身旁。
炎娇娇连连吹了好几下吃痛的手指,疼得挤眉弄眼的神情,才平缓下来。双眼恨恨的瞪着善柔。
“你们看见了吗?连她身边的丫头气焰都如此嚣张。这日后还不得上天!”
善柔懒得理她,径直走向上好的赏花位坐下来,悠悠闲闲的看花晒太阳。
炎娇娇出手不讨好,斗嘴又被晾在一旁,此时已气到全身发抖。随时随地都会冲上去手撕善柔,偏偏春飞一双眼睛时时盯着她。
一直旁观的柳惜月,此时开了口。
“娇娇,善大小姐是少将军夫人,今日这花会也是少夫人的场。你如此吵闹,不留人情面,实在是不懂事,也非大家闺秀所为。”
炎娇娇哼哼几声,最后道:“你们慢慢看吧,我先走了。”
话落带着丫环甩袖而去。
柳惜月看着炎娇娇的背影摇头叹气。
模样不如人、脾气火爆、脑子笨、没有自知之明,这副模样怎么跟善柔斗呢!
她看着炎娇娇时,善柔正暗中打量着她。
玉庄自己生死关头,她坐壁上观虽是人之常情,却也太过人之常情;
后又去善府拜访自己,谎称母亲瘫痪询问医修罗的去向;
再后来出现在长仙城,观护送炎赤极的队伍,说只是看热闹;
她在这桩桩件件不正常事件的背后,扮演的是什么身份?
对秦逸无情份,为何以父母逼迫为由留在将军府?
柳惜月回头,便对上善柔审视的目光。她不急不徐面带微笑。
“少将军夫人!”
善柔微笑回视着她:“柳小姐,坐!”
柳惜月依言坐下来,目光看着池中荷花。
“再过些时日,我便可回月溪山了。”
善柔:“柳小姐,是怕在我面前食言吗?”
“那是自然。我与你虽也不过是认识的情份,但却不想让人瞧不起。”
“柳小姐对将军无意,留与不留,对我来说并无影响。”
“善大小姐与将军不只郎才女貌,大小姐更是气度不凡,胸襟广阔。”
“柳小姐也是我所见女子中,最为知书识礼之人。不知柳小姐,可寻得医修罗的去处?”
柳惜月微微愣神后,面露失望之色。
“此人似只存在于人们的言语中,根本寻不到踪迹。”
善柔:“是啊!我亦想寻得他,以谢救命之恩,可惜踪迹难觅。”
柳惜月看向善柔:“少将军夫人上回大难不死,来日必定福泽深厚。”
善柔微微笑起来,顺手拿起石桌之上的鱼饵,撒进池中,立时就有红的、白的、金黄的鱼儿游来。
“愿柳小姐能得偿所愿早日归月溪山。”
柳惜月眼神微闪。
“多谢少将军夫人,惜月还有些琐事,先走一步。”
善柔看着那莲步袅袅的背影,眉头微微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