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遍天下都是贪官,突然蹦出一个官员,说他干了这么久,五千块钱都没贪过,你是什么心情?韩?现在就是这种心情。他看冯浩像看外星人,对冯浩产生了很大兴趣。
“你说什么,从以前到现在,你连五千两银子都没贪到?”
冯浩边哭边点头:“小人算过,一共得到额外的银子,有四千八百两,这些银子也不是小人贪的。小人来这里上任,义、林亿年非要给小人银子,说来这里算是安家,买东西、打点一些官员都要银子。小人开始也没接他的银子,后来是一个内侍带来的。小人一直封存着,都在这里。”
冯浩说完,起身将箱子打开,里面出现一锭锭银元宝。一眼看去,大概也不过四五千两。冯浩也不知是装还是真老实,打开箱子后又朝韩?跪下。
韩?走近箱子,摸了摸箱子里的小钱,又看了冯浩半天,看不出对方是真是假,很诚实地说。
“我真不相信你没贪过银子,林亿年那么有钱,又是你义父,你会不要他的银子?”
“小人若是有半句假话,管叫小人来世还当太监。”这个誓言很毒,冯浩说得很认真:
“小人父亲就是被贪官害死的,母亲没一年也郁郁而终。小人从小就对贪官非常厌恶,又加上能得到潮州上任,小人发誓要干出一番成绩,哪会以身作贼?那些商人大户送的礼小人也不曾收过,大人若是能救小人,小人宁可什么都不要,去做苦力也行。”
遇到一个不贪的官员,还是个太监,简直太不可思议了。韩?一直在注意观察冯浩,虽对方说得坚决认真,实在不敢相信。
“你那么恨贪官,为何又要拜林亿年为义父?”
“大人可能不了解,我们这种人,拜义父很正常,不过是口头叫一句,很难得对方照顾。小人也非自己拜他,他看中小人,要是不拜,小人怕是比做苦力的更不如。就因为小人做事还算认真,又不贪,林亿年和陈源才将小人调到这里来。
小人只不过是个傀儡,这里的事多半做不了主,被另两人管着。那两人是陈源派来的,专门替他捞银子,为此小人经常和他们争吵。下面的人都听他们吩咐,根本不听小人的话。这样干下去也没意思了,小人本想离开这里,陈源和林亿年都不准,只好在这里撑着。”
“你起来吧!”韩?已经相信大半,他遇到了一个异类。
“你说的那两人是谁,他们大概有多少银子?”
冯浩一听有戏,脸色一喜:
“大人,他们具体有多少银子,小人真不知道。那两人一个叫王应昌,一个叫雷扬。半年前他们曾给陈源送过银子,但小人知道,他们皆是贪婪之人,绝对没有全部上交。两人以前就在为陈源捞银子,这么多年的积累,加起来二三十万两银子应该没问题。”
二三十万两不算少,主要是在这个地方拿些人开刀,可以震慑不少贪官。韩?记下了,现在他只对冯浩感兴趣:
“我去抓他们时,会说是你举报的。目的是想他们说出你贪污的罪状,你觉得如何?”
冯浩脸色有些发苦,准备再次拜下,被韩?打住:
“大人说是小人举报的没什么,小人没有贪污,不怕任何人查。就怕他们乱咬,大人相信他们的话,不给小人辩白的机会。”
“这你倒不用担心,”韩?对冯浩又相信一些,笑着说:
“我这人不会乱冤枉人,是白绝变不黑。你先回去吧!如何你真没贪污,我一定保你无事。”
“多谢大人,”这次冯浩没管韩?,再次向他一跪,一张泪脸满是惊喜:
“大人要是想抓他们,可得趁早。他们知道大人来,说不定会溜,也说不定会将那些银子转移。”
韩?点点头:“他们住在哪里?你敢不敢和我们一起去?”
“小人愿听大人差遣,”冯浩说得十分硬气:
“他们平时住在州城里,今日大人来了,可能在码头那边表现,小人也说不准。要不小人去打探一下?”
韩?暂时没回话,要是住在码头那边,那里有上千兵马,州府和市舶司各管一半。听冯浩的口气,可能那些兵不买冯浩的账。他要是去了,就算调另一半兵,到时候恐怕又是一场血战。死的人多,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你这样,我教你一个方法。”
……
很少有人喜欢住在海边,特别是码头,潮声号角声声声刺耳,吵得人很难入睡。在离海边四五里远的地方,有一大片规划得较为整齐的建筑,建筑四周用一些石头树杆围着,此时在夜色中,能看见一些灯火,这里就是市舶司的军营。
在军营后面,还有一座五六丈高的矮山。山上有几座小楼,每座小楼,皆有马车可以通行的道路。白天还不时有人马走动,夜色来临,除了一些灯火,连声音都消失了。
夜晚,三点火光从对面的大道驰来,没过一会来到上山一幢两层小楼前。一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太监跳下马,敲响小楼的大门。没过多久,门被打开,出现一个披着单衣的壮年男子。
“孙宁,你怎么?”壮年男子话未说完,看了后面两人,对后面的冯浩说:
“冯大人,这么晚你们这是?”
“有重要事,快打开门让我们进去。雷大人和王大人在不在这里?”
壮年男子点点头,将门打开:
“两位大人都在,你们进来等等,我去叫他们。”
冯浩和叫孙宁的少年太监在小厅中等了一会,从里面进来三人,一个高壮的中年男子问:
“冯大人,出了什么事?”
高壮的中年男子看起来有点急,旁边的中年太监和他差不多,几大步来到冯浩面前。冯浩看了后面的壮年男子一眼,对方很自觉退出小厅。
“两位大人,今日韩大人找过我。”
“他对你说了些什么?”中年太监急声问出,冯浩长长出了口气:
“泉州之事,他不想再牵连下去,但他有个条件。”
两人焦急的脸色瞬间变成激动,男子问:
“只要他不追究,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
冯浩苦笑道:“他让我们筹集十万两银子,说是上交朝廷,以此来免除牵连之罪。他还说以后会在潮州这个地方,做些海上的生意,让我们负责处理。”
这两人就是冯浩说的王应昌和雷扬,他们几天前才听说泉州之事,一直在担心。本想逃走,可两人在这进里都安了家。像他们这种人,就算逃到海外,拖家带口,下场也好不了多少。
他们只是替陈源捞些银子,这个罪不致死,和林忆年的义子冯浩远远无法相比。连冯浩都没有逃,他们心里还存着一分侥幸。现在听到冯浩之言,一点不怀疑。因为冯浩的罪要大得多,韩?要是存心要办,根本不可能和冯浩说这些话。
叫王应昌的中年太监说:“十万两银子之事我们想办法,他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交?”
“他虽未说,这种事情肯定不可能是白天。他今日喝了不少酒,我怕他酒醒后想的又不一样,为了夜长梦多,我们现在就去搬银子给他送去。到时候银子他也接了,就算再反悔也放不下脸来。”
冯浩说的很有道理,两人巴不得现在就将银子送到韩?手里。二话不说,叫上七八个亲信,没朝城里走,走的方向是海边。冯浩好奇问:
“你们的银子莫非?”
“冯大人也不是外人,”雷扬笑了笑:
“实话告诉你,我们在城中安排有人,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就会出海逃难。我们想过,海外去虽风险很大,总比留在这里充军坐大牢好。至于家人,想来受的牵连不大,我们也只能暂时不管了。一些银子衣物之类的东西,我们已经搬到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