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请再考虑一下。”
“我觉得您给我的考虑机会已经够多了,何况假释已经结束了。”
“只要你想,刑期不是不能终止。易感期陪护制度的设置本就是为了鼓励婚姻——比起omega的婚育,其他一切都可以让位。如果我提出结婚申请,法庭极有可能站在我这边。”
“我不懂那些。”路歇仿佛没听出话语里柔软的威胁。他垂下眼,轻声道:“谢谢您的花。”
“不必说谢,也不必说‘您’。”
由于底子不错,再加上这家私人医院尽心尽力的关怀照料——“我们对以往的病例做了分析,结果表明与alpha伴侣进行粘膜接触能对伤口愈合起正面作用,因此我们在您的治疗方案里添加了这项内容”——路歇恢复得很快。
不过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住一次院要抽走那么多管血。
前几天他进入了新一次的发|情期,来预阵热的时候医护正在给他脖颈上的伤口拆线。
护士闻到青草香,一下兴奋起来。“去通知蹇先生!”
路歇不解,提出异议:“不可以直接给我抑制剂吗?”
“在上一任标记方在场的情况下,我们更提倡进行标记。”医生说。“稍等片刻我们会给您一张表,依照规定,这张表需要您和您的伴侣配合填写。”
“是关于什么的?”
医生笑而不答。
蹇予悯没有在一开始就提订婚的事。路歇还以为这是计划有变的讯号,耐心等着被扔回监狱。
他为开走蹇予悯的车、数小时后顶着一脖子的血昏倒在荒郊野外找的理由无比拙劣:突发奇想去二区看风景,中途在淮宁遭遇了骚乱被误伤。
不报警就万幸了,他根本没指望蹇予悯会相信。如此狼狈地被人捡回来,能有这个结果他已是求之不得,却不曾想蹇予悯会在标记他的时候突然发起攻势——
因为是第二次,蹇予悯轻车熟路地把信息素注入了腺体,标记顺利形成。
后颈上的湿迹还未干透,alpha的一呼一吸牵扯着路歇一起一落。蹇予悯一面吸咬他的耳廓,一面哑声说:“我没法控制对你产生特别的感觉。也许我们之间可以更进一步?”
无限恳切,无限柔情。
路歇这才发现,在扯淡方面蹇予悯和自己旗鼓相当。
然而激素的作用是强大的,在极短的一刹那他不是没有动容,恨不得当下就与蹇予悯变成从同一颗心脏生出的两具躯壳。
花了零点几秒冷静下来后他想,蹇予悯这么干很可能也是蒙景安和他背后的人驱使的结果。他们当前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让自己和蹇予悯结婚。
可是为什么?
宋孚说蹇予悯知道“月湾坛”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偏偏是蹇予悯,他跟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有些混乱。
“您说笑了。”
他挣开蹇予悯,抖着手指重新戴好护颈。
半小时后他与蹇予悯面对面正襟危坐,中间的小方桌上摊着一张颜色粉嫩、婴儿照片占据大半篇幅的纸页,抬头赫然几个大字:生育意向调查问卷。
“我跟他只是临时的标记关系,也必须填这个吗?”路歇尽量客气有礼地问。
“有发展成终身伴侣可能的ao恋人都需要。”
“那就没必……”
“我更喜欢女儿。”蹇予悯提笔,在第一题留给alpha的选项框里画了个勾,“你认为呢?”
这入戏的速度实在令人咋舌。
“……您喜欢就好。”
医生目光温柔地看着窗边这对沐浴在午后阳光中的ao,感慨:“他们将来的孩子一定会特别漂亮。”
“是呀,毕竟有这么标致的两位父亲。”
路歇顶着满背的鸡皮疙瘩飞速填完问卷。
从那以后,蹇予悯每日都会带着喷有香水的精致花束来医院看望路歇。
旁人看着他现在这副情深意重的模样,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一个月以前他对路歇是如何漫不经心。
路歇只在心里默默赞叹政客自欺欺人的功力,回应冷淡。蹇予悯便一个人走完所有流程:先是诉情衷,随即许下山盟海誓;口头承诺不够,那就再加上正式合同。
虽然说话语气还是像在念条款,围观了全程的几个护士都忍不住落下了热泪。
路歇倒也没一直晾着他演独角戏。刚开始的拒绝的确是下意识的,后来就多少带点儿试探,存着想看看蹇予悯为达目的能做到何种地步的心思。
蹇予悯的耐心比他想象的足。
不久护士也来劝他:“在感情面前,身份地位算什么呢?您这样自轻自贱,蹇先生听了该有多难过呀!”
手里的协议撕到一半,路歇深沉道:“你们不会明白的。”
他其实没有其他选择。
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他只想试试能不能在彻底就范之前厚着脸皮套出蹇予悯的一张底牌。
……
“怎么样?”
“已经睡着了,晚上的药物安眠效用很好。”
蹇予悯把人连着被子一起从床上抱起来,被几人簇拥着走出病房。最前方的助理按下电梯按钮,面板亮起红色的箭头。
“紫御轩的东西都齐了?”
“药和路先生就在南苑的东西都送过去了。”
“现在那边有多少人?”
“一共二十四人。分成四组,每六小时轮换监视。”
“把南苑的林姨送过来。她手艺挺合他胃口。”
“是。”
揽胜后座上坐着一位医生打扮的alpha。
蹇予悯上车后,他简短地打过招呼就直接进入主题:“如果病人刚刚伤愈,戒断治疗最好还是延后一些。”
蹇予悯摇头,“没那么多时间了。药物种类我有了点儿头绪——他既然来自战区附近,接触到前线流行的那几种抗癫痫药物的可能性比较大。”
“asd或者h-15?”
“我猜是。”
“那么先做保守治疗?”
“不,”他摸了摸怀里omega的头发,“用最快的方法。”
“病人会很痛苦。”
“怎么样都没关系。只要保证他在名字之前冠上我的姓的时候身上没有脏东西就好。”
就算选择路歇没错,那他也是个非常糟糕的正确答案。蹇予悯叹了口气。
但是万事没有后悔药。
给路歇把常规和冷门的血检差不多都做了个遍,得到的结果比他想象中好一些。omega没有传染性疾病,但体内某几种酶存在异常。医院分析后给出的结论是:高度怀疑患者滥用某精神类药物。
跟淮宁的几只蟑螂有来往、磕.药、舞刀弄枪也没什么,处理干净后事,结婚后把人看紧就可以了,他自我安慰道。至少比背靠蹇有宗强,长相也足够漂亮。
媒体和群众都会喜欢这张脸,他有这个信心。
希望能尽早哄人做终身标记,那样便再无后顾之忧了。
“明天在政法学院的演讲需要推后吗?”
“没必要。记得约好餐厅,我跟校长六点过去。”
……
路歇没想到自己一觉醒来,周围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过最显著的变化是——他看不清东西了。
视线里的事物失去了轮廓和线条,只留下一些色斑。
他用力揉眼,不断闭上再睁开,但没有任何效果。微仰起头时天花板射下的灯光直射进瞳孔,刺得他差点落泪。
一切都是模糊的,眼前就像罩着厚厚的毛玻璃砖。
他深呼吸三次,平静了下来。
可以确定的是这里不是先前那家医院。
“蹇先生?”
他试着喊了一声。
没人回答。
他看不清床下是否摆了鞋,索性光脚踩到了地毯上。跌跌撞撞走了几米他就被墙壁拦住了,于是又顺着墙壁开始摸索。
墙壁上有挂画和某种金属饰品,一侧的木桌上摆着枝形烛台。
他从来没来过这个地方。
不要着急,他对自己说,顺着墙壁一定能找到门——
背后传来“吱呀”一声响,他僵在原地。
有人进来了。
“您好。”一道男声向他问候。
不是蹇予悯。
“……你是谁?”
“您的医生。”
“什么医生——”他转过身,眯着眼看向门口。“这里是医院?”
“这里是蹇先生的住处。”
路歇有些怀疑,“那他在哪儿?”
“您想见他?那需要等一会儿,他现在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如果您觉得焦虑、心跳过快,那是服用药物后的正常现象。”
“……我现在看不清东西。”
“没有其他不适了吗?”
“没有。”他把手摊在眼前,“为什么我会看不清?除了一些消炎的,我没吃过其他药。”
那人还是自说自话。“您想先坐下吗?”
“我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想先跟您聊聊您接触asd,”那人停顿了一下,“或者h-15的原因。”
沉默。
“你在说什么呢……”路歇攥着烛台的右手手背上青筋暴起,“什么abcd的……”
“您有朋友吗?”
他强忍着没把烛台摔出去。“你是在盘问我?”
“我只是觉得这些话题能让您放松。那么,也许您愿意聊聊您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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