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跟着他走？”
端木容彦眸色渐沉，眸子里掺杂着一种似失望似痛心的复杂情绪。
看得慕璟璃心头一凛，胸口发闷。
她怔忡了一瞬，下意识地问道：“你……到底是谁？我们以前……”不会吧？难道在她失忆之前还遗留了什么风流债？干嘛用一种看“负心汉”的眼神看她？
不对，哪怕忘了很多事，但一个人的性子和喜好不会变。
她对自己的人品还是很有信心的，不应该会发生这种事。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喜欢的到底是谁。
于是瞥了九溟一眼，她转回头看向端木容彦，抿了抿唇道：“不管从前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今天救了我两次，这份恩情我会记在心里。但是现在，麻烦先放手，好吗？”
无论如何，人家救了她是事实，她不想闹得太难看。
九溟见端木容彦不肯放手，拂袖上前，掌风如电。在他和端木容彦对掌的一刹那，他拉住慕璟璃的手将她拉回到了自己身边。接着两人的手掌分开，一股强横的力量从中爆开。
“轰”的一声，地面裂开了一道鸿沟，地动山摇。
慕璟璃的发髻被那道掌风吹得散落开来，她眯了眯眼，好不容易才睁开，就见对方的身上隐隐冒出一股黑雾，肆意叫嚣着仿佛要将他吞噬一般。
见状，她张了张嘴，忍不住关切道：“你没事吧？”
“呵，有意思，堂堂神族天才竟也堕落至此。还有什么比一个整天对着魔族喊打喊杀，自以为高贵的神族，成为半魔来得有趣呢？本尊忽然觉得，对付你也没有什么意思了。阿璃，我们走。”
九溟嗤笑一声，眼角眉梢微扬，显示着他的好心情。
慕璟璃被他揽着腰越行越远，直到那个人影渐渐隐在青黑的天色中，心情还是很复杂。
不知为什么，竟会觉得歉疚和心疼。
明明对她来说，他们今天不过才第一次见面，相处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半天。
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怎么，你舍不得他？”
九溟忍了一路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心里简直快被自己酿的醋淹没了。他不希望那个人在阿璃的心里留下一点烙印，全都忘得一干二净才好。
慕璟璃闻言翻了个白眼，瞪着他，“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先编排起我的不是了？你真的是泠渊吗？你到底是谁？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你跟我好好说说。虽然刚刚我是跟着你走了，但那不代表我会原谅你的欺瞒。如果你还想骗我的话，那我们就在这儿分道扬镳，彻底拜拜。”
“……”
九溟急着过来寻人，倒是将伪装给忘了。
他太清楚这个女人的性子，知道再想隐瞒是肯定行不通的了。她狠下心来，一定会说到做到。
这千百年来，他苦苦等待追寻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和她再次相遇，已经无法再忍受分离。沉默了片刻，他开口道：“我是泠渊，亦是九溟。阿璃，你还不明白吗？无论我是谁，对你的心从未变过。我也绝对不是存心隐瞒，你愿意相信我吗？”
“那要看你的态度。”
慕璟璃并没有急着下结论，因为她发现自己对他的了解还是太少。
她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自己喜欢这个男人，甚至可以说，很爱。哪怕忘记了很多东西，她还是很确定，长到这么大她从来没有像爱他一样爱过别人。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要和他共度余生。
可也是因为太爱太在乎，她才更加小心翼翼，不希望泠渊对她有任何隐瞒。
此时此刻，九溟读懂了慕璟璃眼中的坚定和决绝。
于是叹了口气，他沉声道：“你真的想知道？不后悔？如果我说，从前的一切并不美好，甚至对你来说很是残忍，你还想要知道吗？阿璃，我只望你永远平安喜乐，其他的我什么都不在乎。”
“我想知道。你知道吗？遗失了记忆的我是不完整的，现在的快乐也都是假象罢了。我宁愿清醒地痛苦，也不想一辈子这么浑浑噩噩地过活。”慕璟璃回道。
听到了答案的九溟自嘲一笑，微微颌首，“好吧，你过来。”
慕璟璃闻言上前了一步，就见九溟抬手在她的眉心轻点了一下。刹那间无数画面在她的脑海中闪过，最终定格在了一个画面上。
焦黑的土地满目疮痍，尸横遍野。
一个形容有些狼狈的少女看着一个个昔日里熟悉的面庞消逝在自己的眼前，只觉得心如刀绞，痛不欲生。她后悔因为自己的错爱害死了自己的亲人和朋友，还有那么多的族人。
尤其是彦哥哥，他们原本有婚约在身，但她却辜负了他，还间接害死了他。
可讽刺的是，她却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原来在九幽的那段日子里，她已经悄无声息地爱上了自己的仇人，丢了自己的一颗心。
哪怕她极力否认，但事实就是事实，她无法欺骗自己。
她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用下咒的方式告诫自己。若有来世，一定要还彦哥哥的那份情，要嫁他为妻。这一世自己辜负了她，只能用来世还债。
思及此，她慢慢抬眼看向了站在废墟中的那个男人，那是她这一生中最爱的人。
可是她错了。
错得离谱。
她唯一能够想到的赎罪的办法，就是和他同归于尽。
“滴答，滴答……”
少女浑身浴血，身上的白衣已经被鲜血染红。她望着对面的男子微微一笑，开口道：“九溟，这一辈子爱上你，我不后悔。但做错的事一定要还，现在，我陪你一起走，可好？”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慕璟璃在回忆着一幕幕的过往时，不知不觉间已然泪流满面。
之前藏在她心里的疑问，全都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原来曾经的她伤害过两个深爱她的人，原来她爱的那个人从很久以前就和她的命运纠缠在一起了。
记忆中的那个阿璃，原本应该是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却因为神与魔的对立，成为了战争的牺牲品。
在她看来，神族和魔族并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
其实哪里有什么善恶好坏之分，根本就是一族因为恐惧另外一族的崛起，为了满足一己私利，而刻意抹黑对方罢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为了铲除对方，不惜给对方扣上一顶罪恶的帽子。
但就因为她是神族的一员，不得不背负上一些强加给她的负罪感。
何其无辜，又何其可怜？
她至死都觉得是她的错，可她到底错在哪里？
就因为爱上了一个异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