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临倒抽一口冷气,几乎是下意识地想推开他,可手刚碰到对方的手,又瞬间犹豫了。
就在他犹豫的当口,闻朝更加用力抱住他的腰,额头在他鬓边轻轻磨蹭,闭着眼道:“师尊,我好难受啊,好热……”
他呼吸慢慢变得滚烫,扫在对方脸上,晏临只感觉自己的体温也在升高。
他近乎仓皇地别开脸:“别闹了,清醒点。”
闻朝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他实在是太难受了,那股燥热疯狂地折磨着他,心里越来越痒,迫切地想找点什么冷的东西抱着,但这只能暂时缓解热,完全解决不了痒。
孟在渊壮着胆子开了口:“我好心地提醒你们一下,银枝玉叶草虽然是一种药材,但同时也有毒,在我们妖界,都是当催情`药草来用的。正常情况下一根草所含的毒性会持续六个时辰,但他之前接触过迷幻雾和靡靡之音,因此毒性发作起来,时间会成倍增加,如果放任不管,我估摸着没个三天三夜消不下去。”
晏临皱起眉:“要怎样才能纾解?”
“这还用我教吗,这个时候就别装什么正人君子了吧。”孟在渊振了两下翅膀,迅速朝仙界飞去,“不过我可警告你,再忍一忍,别搞在本大爷身上!”
还留在妖界的弟子们眼睁睁看着两头巨兽飞上天空,全都傻了眼:“他们就这么走了?那……那我们呢?我也想体验一次骑镇派灵兽的感觉啊!”
青梧叹气:“你们啊……老老实实跟我走吧。”
他话音刚落,承衍已经条件反射地弯腰:“呕……”
“别呕了,此行目的已经达成,我们也快些回去。”青梧招来雪鸮,率先跳上鸟背。
他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视线不知落在何处,自言自语道:“狐生千面,狡兔三窟,唯龙行一意——这趟妖界之行,倒也当真有趣。”
“高人……这个‘高人’的行事作风,还真有些熟悉呢。”
弟子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又要连夜骑着雪鸮赶路,脸色比来的时候还难看,一个个唉声叹气地爬上鸟背,四仰八叉地躺下来。
并没人留意到一只白色的垂耳兔偷偷接近,趁机跳到最后面那只雪鸮背上,把自己藏进了雪鸮柔软的羽毛里。
黑色巨兽无声地划过夜空,收敛双翼,脚上的肉垫接触到地面,悄无声息地降落在白鹿居内。
孟在渊契约期还未满,尚且算是扶云派一员,因此并未触发护派大阵,而跟在他身后的龙就不一样了,巨龙愣头愣脑地冲上来,撞在透明护罩上,发出“咚”一声巨响,激发出刺眼的金光。
孟在渊扭过头,幸灾乐祸地冲它发出嘲讽:“活该!看清楚没有,本大爷才是扶云派承认的镇派灵兽,你,不行。”
巨龙发出怒吼,被迫在空中盘旋起来。
晏临随手朝空中挥出一剑,破开护罩放龙进来,同时身形一闪,将闻朝带进屋内,放在他硬榻上躺下。
他拂亮案头的灯,看到闻朝依然闭着双眼,两颊是不自然的潮红,他好像很不舒服,眉头一直皱着,呼吸也十分粗重。
晏临用手背贴上他的脸,他脸颊很烫,像在发烧一样。
闻朝此刻急需什么东西来降温,即便在梦中,他也准确地捕捉到了这一点凉气,一把抓住对方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
晏临手抽不回来,又不忍心硬掰,只好跟他僵持。
正在这时,听到动静的青蛰赶了过来,见门没关直接闯进屋子:“怎么回事,师弟你不是在闭关吗,怎么把镇派灵兽找回来了,还带回来一条龙?你……”
他话还没说完,已经留意到床上的闻朝:“这……这到底什么情况?他又怎么了?”
晏临:“说来话长,先别问那么多,风鸣中了妖界一种催情草的毒,我现在得想办法帮他解毒。”
“催情草……”青蛰把这几个字咬了一遍,只感觉意味深长,“那怎么个意思,是找个人来跟他双修?”
“不行,”晏临立刻否决,“你把门关上,在外面给我护法,别让任何人接近,我要进入他的识海。”
“哦……”青蛰立刻懂了,“不找人跟他双修,你要亲自上是吧?进入识海,神魂交流,重新让灵台清明——不过呢,对咱们这些修仙者来说,灵肉合一,神魂交流还是肉`体交流,没太大差别,你就别在这自欺欺人了,想办你徒弟,就直说。”
“……闭嘴,”晏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我是为了给他解毒。”
青蛰一摸鼻子:“咳,行吧,那我在门口给你放风……不,护法。”
说完,抬脚走出屋子,并关上了门。
进入他人识海其实是一种非常危险的举动,对于修仙者来说,识海是一片私密且敏感的地方,即便是识海的主人现在失去了意识,一旦有外来者入侵,还是会本能地进行反抗。
进入别人的识海,就等于闯进了别人的地盘,如果外来意识被攻击,甚至难以全身而退。
晏临几乎是在赌运气,赌他徒弟能认出他来,不会对他发起攻击。
他把闻朝扶起,让他靠在床头,用自己的额头轻轻碰上对方的额头,并捉住他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
他同时放出了自己的神识和灵力,两片识海渐渐交汇,他小心翼翼地让自己的元神进入对方的领地。
识海的内部环境会随着修仙者的心性而发生变化,比如晏临的识海是一片雪原,不论什么时刻永远是冰封千里——除去被徒弟撼动道心的时候,可能会发生雪崩或者冰川开裂这种骇人的景象。
他从未进入过闻朝的识海,才刚刚探入,就感到一股暖意。
这里是春天。
鸟语花香,草长莺飞。
晏临内心震动。
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性,才能将这个对他充满恶意的世界,依旧描绘成这般生机盎然、美丽动人的样子?
这样一个人,他怎么可能入魔?
晏临的元神向识海更深处飞去,越往里深入,温度就越高。
终于,他抵达了最深处那方寸灵台,闻朝的神魂正在灵台上沉睡,那是一团鲜红的火,正在无声地燃烧。
但此刻,那团火却并不十分安分,它似乎正被什么痛苦折磨,不停地在灵台上滚来滚去。
晏临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继续接近,尽可能将自己的存在感压低,以免惊动那颗躁动不安的神魂。
修仙者的灵台被视为禁区,一旦灵台失守就会走火入魔,而闻朝的灵台已经有一些破损,是上次入魔时留下的几道裂痕。
裂痕之中,隐约能看到一点点黑色的魔气,偶尔会探头探脑地钻出来,又被火焰炙热的温度逼退。
晏临缓缓深入了禁区,一点一点将自己的力量释放出来,这份神魂之力像是高山之上落下的新雪,很快就吸引了闻朝的注意。
火焰停止滚动,主动向他凑近,似乎是在分辨他的气息。
其实晏临紧张极了,这样近的距离,如果对方真的对他发起攻击,他的神魂绝对会受到重创,能不能逃出去都不一定。
好在闻朝并没有这么做。
火焰绕着他滚了一圈,像是终于确定了他身份,忽然凑上前来,紧紧地贴住了他。
神火雪中焰包裹在闻朝的神魂上,这本来是一道屏障,可以保护内中的神魂不受伤害,然而神火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叛变了,它好像感应到晏临身上熟悉的气息,主动将屏障打开,接纳了对方的力量。
神火无比温暖,却毫不灼人,火焰向两侧打开,露出包裹着的内核。
闻朝的神魂也是红色的,有一点透明,像是成色最好的玛瑙。
两颗神魂紧贴在一起,轻轻地摩擦,两股力量互相渗透,气息不断交缠,晏临释放出来的力量越来越多,丝丝缕缕地缠绕着闻朝的神魂,向内部深入渗透,用自己的凉气抚平对方的燥热。
神火雪中焰似乎非常兴奋,欢快地燃烧着,将火焰铺满了整座灵台,顺着灵台上的裂隙钻进去,彻底将残存的魔气灼烧成青烟。
闻朝在寒气的抚慰下逐渐平静下来,体内的燥热感被缓缓驱散,原本躁动不安的神魂也近乎依赖地贴在晏临旁边,享受着上面渗透出来的丝丝凉气。
晏临再一次将力量铺远,神魂之力游走到灵台裂隙上,一点点将裂隙修补起来,雪中焰似乎在感谢他的行为,亲昵地蹭了蹭他,顺便从他的神魂中抽走了一缕本不该属于他的东西。
晏临专注于修补裂隙,完全不曾察觉。
等他觉得闻朝已经彻底平复,裂隙也修补完毕,便一点点将力量撤回,准备退出这片识海。
没想到闻朝却紧紧地跟了上来,好像并不想他离去,在他身上轻轻地磨蹭了几下,气息勾着他的气息,试图挽留。
晏临内心动摇,犹豫再三,还是狠心撤出,将铺展开的神魂之力悉数收回。
闻朝的神魂重新被雪中焰包裹,依依不舍地停在灵台边缘,没有再跟上来。
晏临不敢回头,近乎仓皇地逃离了这片识海。
他睁开双眼,迅速坐正身体,随即弯腰,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这样的神魂交缠实在是太消耗元神力量了,仅仅是这么一小会儿,晏临已经心跳加速,体内的灵力疯狂涌动,顺着两人紧贴的手掌淌入闻朝的经脉。
他缓缓松开手指,徐徐吐出一口气,待到翻涌的灵力平息下去,他竟觉得自己的灵台也前所未有的清明起来。
他刚刚吐出了一口淤积已久的血,体内变得无比轻松,连那股时刻不停灼烧着他的灵力也暂时平息下去,让他一时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闻朝说银枝玉叶草可以治他的腿伤,竟是真的?
他为了帮徒弟解这草的毒,却意外激发了药力?药力在神魂交缠时渗透到他身上,才让他体内那股灵力停止了灼烧?
晏临皱起眉,总觉得这解释不太通顺,却又找不到更好的说法。
他回头看了一眼闻朝,只见他脸上的潮红已经退去,眉头也舒展开来,呼吸平稳,正在熟睡之中。
他放下心来,又尽职尽责地帮徒弟料理了身体的异样,擦干净双手,低声道:“青蛰。”
守在门口的青蛰把房门推开一条缝,从门缝往里偷窥:“完事了?你这有点快啊。”
“……”晏临没心情跟他计较,也懒得解释什么,“去拿清心丹和活血化瘀的伤药过来,还有,帮我去日月泉打一桶水。”
“活血化瘀……”青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自言自语道,“不要使那么大劲吧,你徒弟细皮嫩肉的……”
一声剑鸣骤然响起,剑气穿过门缝,就要将青蛰的脑袋一劈两半,他迅速后撤,同时抽刀,只听“叮”的一声,刀身挡开剑气,保住了他的脑袋。
青蛰抹一把额头冷汗:“我开玩笑的,我去给你拿就是了。”
晏临的仙府里没有任何伤药,闻朝储物戒里的那些又被孟在渊一口全吞了,不得已只能从他师兄那里借药。
青蛰很快回来了,递给他两瓶药,放下一桶水:“给,清心丹、化瘀露、灵泉水,你们……”
他说着视线往床上瞟:“……这样就完了?我说你这自制力也太可怕了吧,我可见过太多神交交到一半,身体也滚到一起去的,这元神都贴到一块儿了,居然还能原封不动地抽出来,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照影剑凭空出现在晏临手中:“我是不是不重要,但我知道你马上就要不是了。”
青蛰连忙闭嘴,飞也似的逃了,在剑气斩过来的前一刻艰难地保住了自己“男人”的身份。
赶走了碍事的,墨剑又重新散去,晏临倒出一颗清心丹,顺着嘴角塞进闻朝嘴里。
清心丹能解百毒,但是不是对银枝玉叶草也有效,他还真不清楚。这草实在太过神奇,也太过诡异,仅仅是摸上一下就能让人中催情毒素,更谈何用来吃?
晏临把一块干净的布扔进水中,打湿以后给闻朝擦脸。
被狐妖摸过的地方,全都要……擦干净。
他眼底一片漆黑,视线定格在对方颈间的瘀伤上,动作愈发轻柔起来,一点点地擦拭,擦到自己满意为止。
随后他拔开化瘀露的塞子,里面是带有香气的透明药液,他小心翼翼地把药液涂抹在闻朝颈间,想让这伤快一点好。
闻朝睡得正熟,对他的动作全无察觉,晏临为了让他睡得更舒服一点,又帮他脱掉外衣,叠起来放在床头。
晏临的视线顺着对方领口滑落,原本已蔓延到闻朝心脏处的魔纹已完全退回,胸口处除了一片白皙的肌肤,并没有什么不该有的痕迹。
看样子,当魔纹延伸到心脏时,闻朝就会彻底魔化。
这一次魔化被他打断,那么下一次呢?
他已将灵台内的魔气驱除,裂痕也修补完毕,还会再有下一次吗?
晏临无法得出肯定的结果,他眉心微微皱着,抬头看向窗外透进来的月光。
忽然他从床边转移到轮椅上,将轮椅行驶到房间门口,一打开门,就看到两头大妖一左一右地趴在外面,像两尊门神。
孟在渊正百无聊赖地舔毛,还翘起一条后腿,正准备舔自己的蛋蛋,中途听到门开声,耳朵一动,忙翻身趴好,把自己伪装成一头正经妖。
而另外那条龙,正在一块石头上磨自己被劈断的龙角,发出“呲啦”“呲啦”的声音,非常难听。
听到晏临开门,两只妖同时停下动作,四只眼睛齐齐看向他。
晏临冷着一张脸,道:“你们两个,过来。”
孟在渊率先凑上前:“找本大爷什么事?”
巨龙紧随其后:“需要吾来照顾尊主吗?吾会轻轻的,不会弄疼尊主。”
晏临冷淡地扫了它一眼,眼神像剑气一样锋利。他在自己掌心描画出一个图案,看着图案泛起金光,对孟在渊道:“低头。”
大猫伏下脑袋,晏临将手掌贴在他眉心,金光一闪,一道金印出现在孟在渊额头,覆盖了之前的那一个:“一千年,若中途反悔,找我来解契。”
“本大爷才不会反悔,”孟在渊说,“本大爷可是妖界少主,一诺千金,才不屑做背信弃义的事。”
晏临根本没搭理他,转头看向龙:“你。”
巨龙摇头:“吾追随尊主而来,自然要尊主亲自跟吾签订契约。”
晏临眼神更冷:“这是扶云派的契印,你们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扶云派,本座乃扶云派掌门,除了本座,没有人会画这个印。”
这条龙居然想跟他徒弟单独接触,在开什么玩笑。
晏临强忍着想把这头龙逐出门派的冲动,又说:“你若不愿,那现在就走,本座给你逃跑的时间。”
巨龙跟孟在渊对视一眼,终于还是选择妥协,低下了自己高贵的脑袋。
一道金印也在它额头形成,随后晏临再不想给他们眼神,“砰”一声关上了门。
两头大妖跟紧闭的房门对视半晌,巨龙突然开口说:“他是嫉妒吧。”
孟在渊:“?”
巨龙:“嫉妒吾有两根,而他自己连站都站不起来——吾明白了,他不行。”
孟在渊:“……”
大猫递给它一个同情的眼神,轻巧地跳到一旁——果不其然,下一刻便有一道剑气隔空出现,强大的剑风直接将那头大放厥词的龙挑飞出去,砸塌了远处的一座山头。
孟在渊全无同情之心,没事猫一样趴卧下来继续舔毛,不屑地说:“两根,了不起啊?”
闻朝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到……嗯,看到这里不是自己的赤乌小筑。
他猛地翻身坐起,发现自己身在白鹿居,就躺在晏临卧房的那张硬榻上,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
什么情况?
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妖界,他费尽千辛万苦终于采到了银枝玉叶草,然后……
然后他因为直接用手去摸,中了那草的催情毒素,还差点魔化,是师尊把他救了回来。
师尊为了给他解毒,不得已跟他进行了一番深刻的神魂交流,终于成功纾解掉毒性……
记忆一点点回归,闻朝的脸也一寸寸变红,耳垂都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粉色。
不是吧……
那样深入而密切的神魂交流,跟直接那啥有什么区别!
最关键的是,他还……还因为过于贪恋那份凉意,在晏临撤出去的时候试图挽留,简直……简直像在故意勾引一样。
闻朝捂住脸,完全无法接受现实,偏偏那时候留下的记忆无比深刻,像直接印在他神魂里,所有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两人的气息如何纠缠,如何层层深入递进,都像电影画面一样在脑海中重现。
他只感觉自己的脸烫得吓人,四下看了看,发现晏临并不在房间里,轮椅也不在,赶紧披上衣服起身,慌乱地夺门而逃。
结果刚到门口,就跟正要往里走的风枢撞了个满怀。
风枢被他撞得一个踉跄,连忙稳住身形,惊讶地看向他:“师兄你醒了?师兄你脸怎么这么红?你发烧了吗?”
闻朝哪敢跟他解释为什么,一句话没说,绕开他就跑。
“师兄!”风枢拼命追了他一会儿,奈何不及他身高腿长,根本追不上,想招出藤蔓来困住他,又怕把他绊倒害他受伤。
他很快就把闻朝跟丢了,跑去赤乌小筑找,没有找到人,焦急地在原地转了几圈,又回到白鹿居去找师尊,结果发现——师尊也不在。
风枢瞬间傻了眼,他师兄丢了,师尊也丢了,这可让他怎么办?
少年急得差点哭出来,他在白鹿居门前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师尊回来。
他脑子里划过无数“我被师尊抛弃了”“师兄也不要我了”等等可怕的想法,终于他用力摇头,从众多不可行的方案中挑出一个自认为可行的,冲着天空大喊,求助外援:“青梧师叔,青梧师叔!”
青梧他们早在三天前就已经回到了扶云派,因为是连夜乘坐雪鸮,第二天早上才到,雪鸮一落地,弟子们就尸体似的滚下来,稀里哗啦的全吐了。
到现在三天过去,还没完全休整过来。
风枢的声音顺着风传到了青梧耳朵里,他轻飘飘地落在白鹿居房顶上,桃花眼微微弯起:“哎呀哎呀,枢枢师侄这么热情地呼唤我,是决定好投奔我门下了吗?”
风枢转过身,焦急地冲他喊道:“青梧师叔,我师兄刚刚跑不见了,师尊也不见了,师叔能不能帮我找找他们?”
“你师兄已经醒了?”
风枢点头:“刚才他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我看到他脸很红,像是发烧了。”
“脸红?”青梧眼角眉梢都染上暧昧,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放心,他丢不了,他还在扶云峰上,只不过呢……他可能需要点时间来冷静一下。”
风枢明显没懂:“冷静什么?师尊说师兄在妖界受了伤,需要修养,他还发着烧,会跑去哪儿啊?”
青梧心说这单纯的孩子,你师兄哪里是发烧,明明是羞愧难当才跑掉的。可他也并不想跟风枢解释这些大人的事情,还坏心眼地想要捉弄一下风鸣师侄。
既然他这么早就被踢出局,那不妨来做点什么,害他春心荡漾又不给他机会,他可是很小气的。
于是他收起表情,很严肃地问:“你最后一次看到你师尊是什么时候?”
风枢想了想说:“好像是昨晚,怎么了?”
“我也找不到他了,从今早开始,他的气息就消失在了我能感知到的范围内。”
“啊,”风枢立刻紧张起来,“师尊他……不会出事了吧!他现在行动又不方便,会去哪里啊?”
青梧:“我也不知道,要不这样,我发动扶云派所有弟子寻找他们,掌门失踪这可不是小事,虽然掌门印现在还在你师伯手里,不影响处理事务,但他这么闷声不响地消失,很难让人放心。”
风枢非常赞成,用力点头:“麻烦青梧师叔了。”
青梧冲他微笑了一下,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两个时辰之内,掌门和掌门首徒双双失踪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扶云派。
一开始消息传得还比较克制,只是说“不明原因失踪”,但传的人越多,消息就越跑偏,不知道被谁添油加醋,结合上闻朝在晏临的仙府躺了三天三夜,期间还传出过奇怪的声音,弟子们纷纷猜测这三天中一定发生了点什么,最后竟诡异地演变成——“掌门携首徒私奔了”。
弟子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承衍正在慷慨激昂地发表自己的看法:“我绝对没骗你们!那个白蛇化身绝对就是掌门,我亲耳听到他开口说话,就是掌门的声音。他暗搓搓地跟了我们一路,我还亲眼看到那条白蛇钻到风鸣师弟衣服里去,当时还没觉得什么,现在想来,完全就是……肌肤之亲啊!”
“噫!”霁岚捂住嘴,睁大了眼睛,“所以,我们刚到妖界那天,我就觉得那条白蛇看我的眼神特别冷,很像掌门在盯着我,原来不是错觉?!”
另外几个弟子表情都像发现了新大陆:“那照你们这么说……掌门一直对风鸣师兄有意思?这这这,这就是传说中的禁忌之恋,师徒恋?!”
“禁忌什么禁忌啦,那是几百年前的老黄历,现在都流行师徒恋,什么师尊收了好多个徒弟,每个徒弟都想压师尊,这种话本坊间好多呢。”
承衍:“什么话本啊,我也想看。”
“不过,掌门是被压的哪个吗?我总觉得不像。”
“肯定是掌门压风鸣师兄啊。”
“你怎么那么肯定?”
“直觉,你们不觉得掌门心思深沉得很吗,相比之下,风鸣师兄完全是一腔热忱,跟掌门不在一个等级,怎么可能压得动掌门呢。”
“有道理哎……”
“以前我就觉得,这天底下没人能配得上掌门,但如果是风鸣师兄的话,我又觉得完全可以。”
“我倒是觉得风鸣师兄更好,如果掌门不上的话,那……那我也可以!”
“你小心这话不要被掌门听到,否则明天你就被逐出扶云派。”
“喂喂喂,你们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承衍扒拉扒拉这个,又碰碰这个,“到底什么话本,哪里搞的,还有没有?”
其中一个弟子左右张望了一下,从袖子里掏出来几册话本,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这个啊,是有一次我在小师叔那里发现的,我偷偷告诉你们,小师叔最喜欢看这种话本,他收集了一屋子,那天我去找他,顺手偷了两册出来。”
“偷小师叔的东西,不太好吧……”
“没事,等你们看完了,我再偷偷给他放回去,反正他那里多的是呢,不缺这两册——你们要不要?”
“要要要!”
“也分我一本!”
话本瞬间被瓜分一空,在扶云派所有弟子中间传阅。
因为这几册话本,流言又从“掌门携首徒私奔了”升级成“掌门和首徒酱酱酿酿的三天三夜中究竟用了多少种姿势”。
至于这两个人到底去了哪里,居然……全无人关心。
当扶云派内流言四起的时候,闻朝正在扶云峰最高处,跟两只大妖一起躺在石头上晒太阳。
他来之前孟在渊就已经在这里了,这只大猫霸占了雪峰上阳光最好的一片区域,正在四仰八叉地午后小憩。
而第一个找到他的,是那条龙。
妖的嗅觉无比灵敏,想在山上找到他简直轻而易举,因此龙跟过来他也不太意外。
作为流言的主人公之一,闻朝正在思考人生。
他现在一想起“晏临”这两个字,脑子里就自动浮现出那天神魂交缠的场景,忍不住开始脸红,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勾引仙门首座的小妖精。
他仙风道骨、玉洁冰清的师尊,居然为了给他解毒,不得不亲自跟他进行神魂之交,几千年积攒下来的名声都有可能毁于一旦。
他轻轻叹口气:“怎么办啊,我现在不敢面对师尊。”
孟在渊懒洋洋地甩着尾巴:“有什么不敢,你不会真以为他对你只是单纯的爱徒之情吧?他可馋你身子馋了几百年,这好不容易偷到一点腥,他现在估计要乐疯了。”
闻朝瞪他一眼:“不准诋毁我师尊,他才不是那样的人。”
孟在渊投来诧异的眼神,大概觉得这个人不可理喻,从鼻子里喷出不屑,转过身去:“不信算了。”
巨龙趁火打劫:“尊主若不想面对晏青崖,那不如看看吾,吾不比他差。”
闻朝并不想搭理这条一有机会就卖弄自己的龙,他拽了拽孟在渊的尾巴:“要不,你给我出出主意?”
孟在渊爱搭不理:“本大爷凭什么给你出主意,本大爷只是一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猫咪,本大爷什么都不懂,不要问本大爷。”
“……”闻朝沉默半晌,“那,你帮我看看,我师尊现在在哪。”
孟在渊不情不愿,他抽着鼻子闻了闻,随即猛地睁开双眼。
闻朝:“怎么了?”
“奇怪啊,”孟在渊跳起身,又用力吸气,“我闻不到晏青崖的气味,但是,我闻到一股非常不祥的气息。”
“什么气息?”
“天劫。”
“……天劫?”
孟在渊跳到最高的石头上,向着天空寻找气息:“最后的气息出现在三个时辰以前,也就是今天早上,而出现的地点是……白鹿居。”
闻朝皱眉:“你是说师尊不见了?消失在白鹿居?”
孟在渊用尾巴抽了一下龙:“死龙,快点看看,本大爷有没有闻错,这是什么等级的天劫?”
巨龙也顺着风进行感应,血色的龙瞳竟透出一丝恐惧:“这天劫……吾已经数百年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天劫了,上一个经历这种天劫的,还是指点吾的那位高人。”
“有人要跨入炼虚境了,”孟在渊说,“十日之内天劫就会彻底形成,地点就在扶云峰,而扶云派内,青蛰和青崖都是化神巅峰,到底是他们中的哪一个?”
“吾觉得是青崖,”巨龙说,“青蛰仙尊虽也是化神巅峰,但与青崖之间有毫厘之差,若说渡劫,一定是青崖仙尊的天劫先到。”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孟在渊低声嘟囔,“不应该啊,他那天开传送法阵明明折损了一百年的修为,怎么境界瓶颈反而松动了?而且他现在这个状况,渡劫基本等于送死吧。”
“渡劫……”
闻朝一字不落地将他的话听了进去,脸色渐渐变了——不对,原著中晏临的炼虚境天劫,根本不是在这个时候。
怎么会提前了那么多?!
他再来不及细想,起身就跑。
“你干什么去!”孟在渊伸出爪子勾住他的衣服,“不是本大爷吓唬你,我劝你还是赶紧跑吧,你一个元婴期,搅进这种天劫里,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闻朝迅速冷静下来:“我要先找到师尊,你也说了,天劫还有几天才到,我们还有办法应对。”
孟在渊:“有什么办法,办法就是你们扶云派上下所有弟子赶紧跑路,或者,直接把晏青崖这个吸引天雷的玩意赶出去,让他滚得越远越好,去没人的地方渡劫,即便他不幸殒落,也不会伤及无辜。”
“吸引天雷……引雷……”闻朝突然联想到了什么,不禁双眼一亮,“我想到办法了,我现在就去找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