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房子的事,白老汉也在家里呆着等信。白强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发现他们一家人都在院子里端坐着,而且表情都是很肃穆的样子。因为刚才山子说了要让白强继续当会计的话,他的内心里是十分亢奋和喜悦的,但看到家人都是这样一副表情也紧绷住了脸。掇了一条凳子,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就像是在召开一个很严肃的会议,看到他们都不说话,白强索性也不说话。现在,他想的并不是房子,心里面所想的全是他要重新做村会计的事儿。
可其他人之所以不说话那是在等白强,等了一会儿看白强没有要开口的样子,彩虹就督促道,“强哥,你给咱爹说说那房子的事。”
“房子,哦——对——”白强猛醒的样子,说道,“是咱家房子的一个屋角挡住了新街,要拆的话把我那一间拆了就行了,其它的不用拆。”
白老汉皱着眉头,吸着烟,说道,“这么做也成。外村有盖不起房子的,就是拆一间住一间,又不是咱一家两家,这不丢人。”白老汉吐出一口烟雾来,又说,“拆的是你们两口子住的那间房子,这房子拆了后,你们两口子住哪间?”
白强想都没想就说道,“还能住哪间,东耳房不是没人住么,我们就住那里。”
“不成,那是给我闺女住的。”孙寡妇说道。
彩虹道,“娘,那屋是给春梅住的不假,可她现在不是和您一块儿在正屋住么?”
孙寡妇白了彩虹一眼,说道,“等天热了,我就让我闺女搬到耳房里住。分家时都讲好了的,黑字白纸都在文书上写好了,这屋子不能让给你们住。”
白老汉小声斥责孙寡妇,道,“你怎么能这样做!就是吵破了天咱们也是一家人。”
孙寡妇瞪了白老汉一眼,对他的斥责并不理会。
彩虹以探询的口气道,“耳房凉快,让春梅在那里住也行。那——那我们就在厨房里住吧。”
没等白老汉和孙寡妇回答,白强就急道,“那怎么能行!这夏天马上就要来到了,在厨房里住和在锅炉里住有啥两样,就是咱能受得了,咱的娃也受不了啊!”
白老汉吸完了烟,把烟蒂扔在地上捻灭了,说道,“就这么定了,东耳房让你们住。”
这时,孙寡妇却说,“别说我没有给你们提醒,有片院子还等着你们呢,不知道你们想不想去住。”
见孙寡妇无端地这么说,彩虹强笑着,道,“娘真是在开玩笑了,咱家就这么大一片儿,平白无故地咋会冒出一片院子来。”
“我可没给你们开玩笑。”孙寡妇如是说道,“我在那院子里住了二十来年呢。就看你们想不想住了。”
彩虹是个聪明的女人,觉得孙寡妇并不是在开玩笑,况且这孙寡妇也从未给她开过玩笑,趁她说话的当,想了一会儿就猜出个大概,说道,“娘说的是——”
“我这可是好心。”孙寡妇知道彩虹已经猜出来了,就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就是那个死鬼家的房子,他家的人丁不旺,我过来以后那院子还闲着呢。就看你们要不要住了。”
彩虹看着白强,白强也在看着彩虹,都微张着嘴,仿佛呆子一般,他们面面相觑着,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听到了这样的事情。在一旁看到他们夫妻俩这副模样,白春梅乐得咯咯地笑。
白老汉也很纳罕,不相信这枕边人如何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说这样的话犹如太阳会从西边出来一样不可能,问道,“你是说让白强他们去你原来的家住?”
孙寡妇道,“就是不知道那座院子是不是也挡住新街了。反正我也不在那里住了,要是也要拆的话,那我可不管了。”
“这——好——去看看——”彩虹高兴得流出了眼泪,高兴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白强也是同样,高兴得几乎都要喊“孙寡妇”一声娘了,说道,“咱白家庄挡住新街的户不会有几家。要是——要是在那里住也行。”
“不过——”在其他人正高兴得忘乎所以的时候,孙寡妇话峰一转,说道,“这房子也不能白让你们住。”
一句话,又把众人给说愣了,彩虹的笑最先僵住,接着是白老汉,然后是白强,不过白春梅却一直在乐呵呵地笑着。三个人都在疑惑地看着孙寡妇,她这么一波三折的,不知道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
孙寡妇操起了手,不瘟不火地说道,“分家的时候,分给你家的那四只老母鸡得归我,还有那两头羊也得归我。我看你们平常也不怎么看电视,我闺女最喜欢看电视了。你们家的那台大彩电也归——”孙寡妇想了想,咽到肚子里了半句话,继续说道,“你们家的那台大彩电先让我闺女看着,放心,不会把它给要了,看一段时间就还给你们了。”
“啊!——”彩虹惊得失声叫了出来。分家时几乎没有分得一分钱,若是再没有了这些东西,她所拥有的财产只剩那一床被褥了。
“那不行。”白强说道,“虹每天都得吃些鸡蛋增加营养,要是把那几只鸡也给了你,你让虹靠什么补身子。那大彩电是我们结婚时彩虹带来的嫁妆,也不能给你。”
孙寡妇与白强素来不合,直言不讳道,“我也没说非让你们住。反正这正屋、耳房都是我家的,厨房也是。”
“你——”白强气得站了起来,又是一副要与孙寡妇吵架的模样。彩虹见状,赶紧拉住了他,把他重新拉到了位置上。
白老汉也说道,“什么你家我家的,咱们都是一家的。这家还是我说了算,强子和儿媳妇哪儿都不去,等房子拆了以后就搬到东耳房里住。”
彩虹却不以为然,她自个儿琢磨了一会儿,就说道,“娘,这拆房子搬家不像小孩儿过家家,说怎么着就怎么着了。你让我们想几天再拿主意。”
白强有些惊讶地看着彩虹,问道,“你还真想去她那破家住哦?全是土坷拉垒起来的房子,白给都没有人要呢!犯得着用咱的东西给她换么?”
彩虹瞪了白强一眼,暗示他不要说这样的话,彩虹要说话时,又是一副温文尔雅的表情,她说这话时没有朝向任何一个人说,道,“反正现在都是各过各的了,在一个院子里住和不在一个院子里住都一个样。”
听彩虹这么说,白老汉却慢慢地低下了头。他知道,这些话是彩虹给他说的。要不是当初他们做出那些不伦的事来,这个家也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再看彩虹活得那样辛苦,他以为这些都是他一个人造成的。心里背负的那个十字架突地又觉得重了些。就是这么一个无形的东西,常常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也是他苦闷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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