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斐然从噩梦中惊醒坐了起来,冷汗像小溪,一道道在她脑门上往下滴落……随手乱抓,抓起一张帕子在脸上胡乱擦干汗珠,趁机喘匀了气息。
她梦见水笙在受折磨……
她想要去救她,但水笙摇头,让她不必管自己。
这到底什么梦?
帐子外面响起了成甯的声音,“二丫,你做噩梦了吗?一直在烙煎饼似的……”
叶斐然仰起脸道:“我梦见了水笙被关在水牢里,白洛却没有在她身边。他会不会出事?”
不光是作为护国神龙,就算是作为朋友……白洛和水笙,也在叶斐然心中占了非常重要的位置!如果他们两个真的遇到什么不测,她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很是明显地楞了一下,成甯讶然道:“怎么那么巧……”
“咦?”
拉开了帐子,成甯在叶斐然跟前坐下来,握了她的手说:“我刚才打了个盹儿,然后……见到了白洛。白洛的元神被困在了五雷阵里。他告诉我,水笙有危险。”
叶斐然原本还残存的困意顿时不翼而飞:“那我们要不要赶去云梦泽?”
然而成甯兜头泼了她一盆冷水:“没用。”
叶斐然的心顿时哇凉哇凉的,麻了半边:“为什么这样说?”
成甯看着她小脸皱巴巴的模样,就很心疼甜蜜,伸手摸摸她的脸,不解恨,又去撸她的头发。从头撸到尾,蓬松绵软的手感也就来了五六七次吧,王爷嘴角方才挂上了满足笑容,眼内也满是餍足。
叶斐然翻白眼:“……你撸够了没?”
“咳咳。”成甯清清嗓子,“水笙和白洛的缘分不是普通尘缘。他们有他们的解决方式,外人无法强加插手。你别这样瞪着我,我已在白龙村,还有白龙村下的小镇何家坪做了布置,帮助白洛魂归原位。等他成功度过了五雷天劫,他会去帮助水笙的。”
……
水笙梦见了王妃,那个梦很真切。
她看到了那个女人坚韧乐观的前半生,水笙忽然发现自己是那么可笑。叶斐然抓住一本奇怪的散发着绿光的书,对她说:“水笙,我查过了,那个女人针对你是因为你体内拥有充沛的龙气。那是你和白洛之间最大的连接……白洛没死,你要等他回来,你要变强,要等白洛回来……”
水笙睁开眼睛,所有一切如梦幻般消失了,眼前黑黢黢的地牢天顶,满鼻都是霉味。
憋屈。
太憋屈了。
凤眸底下,划过一道轻蔑。
她不是一无所有啊……她为什么要被水梅欺负?
心尖上传来阵阵抽搐,有什么东西在上面快速蠕动似的。水笙闷哼一声,疼得顺着墙壁躺下来,手指在冷硬墙上死死抠住,直到抠得指尖发白,那疼痛才算过了……
“那日白洛出事后,我往家里赶路,在村口茶寮里歇脚……吃了一块糕点……然后整个人就开始变得迷迷糊糊……”
记忆如潮水涌入,混沌思绪渐渐梳理清晰,心尖上升级到锥子扎一般,痛不可抑。
水笙脑门上的汗珠,黄豆般一颗颗往外冒……
拼命对抗着心尖那疯狂蹦迪的玩意儿,水笙喃喃自语:“那时候你就把尸心蛊种进了我体内了吧?水梅?不是针对我,而是针对所有人……你把所有路过白龙村的人都当做自己的饵食,用邪法增长修为,想要圆你的春秋大梦!没想到你尝到了龙气,所以你控制爷爷袭击我……你……你杀了我爷爷!!”
喉头间涌上一股血腥味,水笙嘴角爬出一道鲜血。那尸心蛊发觉无法控制水笙的意志,转而攻击水笙的身体,水笙心痛如绞,坐在地上,仰天大笑起来,笑声犹如狂歌!
正院里,水梅的眉头一皱,睁开眼睛,她也听到了水笙的笑声,但不敢确定。明明已经被尸心蛊控制住神智,离活死人只差一步的水笙,怎么还能发出如此笑声?
笑声阵阵,夹杂着歌声:“姐姐啊——你费尽心机——不过梦一场。你以为卖兄卖父得荣华,却不知荣华富贵就是那掌心雪……”
水梅爹猛然变了脸色:“这是余玉娟骂姊!梅儿,她在拐着弯骂你呢!”
前朝奸相严相看中芝麻小官莫敬清的白玉名杯“一捧雪”,不惜逼死莫家父子要夺杯,莫家父子带着玉杯一路往北逃,最后躲在山海关脚下隐姓埋名,好歹保全了人间至宝。
此本《一捧雪》戏文问世以来,传唱百年,有多个版本。在云梦泽一带最为流行的版本里,莫家嫡子有个青梅竹马未婚妻余玉娟,其亲姐余玉秀却轻信严相儿子严衙内甜言蜜语,趁着莫公子设宴,带着严家爪牙抓人。莫家父子脱险逃走之后,余玉娟深愧疚自杀殉情,临死之前,对余玉秀唱了这段字字泣血的唱词……
其后自是莫公子暗夜折返,杀死余玉秀和严衙内复仇,又引出下一段腥风血雨!
水梅如何不知!
脸上阵阵火辣辣地,一阵红一阵白,眼里淬了毒,冷冷笑道:“好啊,会这般斯文把戏了。我倒要看看,有没有一个莫公子,为她水笙出头?”
亲自取了墙上挂鞭,气势汹汹冲去地牢。
水笙委顿在地牢深处,身上一块一块的污渍,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水梅嫌脏,叫自己爹妈去把水笙抓了出来,水笙被押到水梅跟前,抬起眼睛,只一眼,那冰冷轻蔑的眼神,就让水梅如坐针毡:“大半夜的装神弄鬼!”
水笙冷冷一笑,轻声唱:“姐姐啊,机关算尽丧良心,问你半夜可还睡得着?”
“啪”,一鞭子甩在水笙身上,顿时布帛裂开,皮肉上落下一道血痕,伴随着水梅一下比一下更用力的鞭打,水笙的歌声越发急切迫切,心尖处有什么东西鼓起,好像要剧烈挣扎一般。在那挣扎着的东西下方,隐约的龙形金光穷追不舍!
水梅又急又恨,把还要留着水笙尽情修炼的盘算抛到九霄云外,“刷”地从腰间拔出短刀,“贱人,我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