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叔没在停留，犹豫着问了几句苏安凉的事，就离开了。
莫南崖看着他有些弓起的背，想到了十多年前那个一身凌然的男人。
时间，催人老，也会让人学会释然。
他一生跟随老爷子，后辅佐郁之，中间又作为武术老师辅导了苏安凉三年，他和郁之他们，有着斩不断的关系。
只是，有些事，总要去放手，才能真正去生活……
四十多年，够了……
沼泽深陷，终于可以抽身，或许，也能让他轻松一些。
郁之未曾看向忠叔，视线只是有些失神，他想到他之前说的那几句话，视线望向了楼上。
苏安凉，你说，该拿你怎么办……
很快，他敛了眼底的神色，看向那少年：“你的身世，知道了吗？”
那少年一怔，默了许久：“知道了。”
郁之点头：“确定要留下？”
“嗯，我想……留在她身边。”察觉到郁之气息的改变，他无奈扯唇，“我只有她那么一个……”
“你有很多。”像是知道他接下来的话，郁之直接打断，“你迟早会回去那里，那个女人如果知道你还活着，不会放弃你。”
“就算回去，我也会记得我今天的身份。”少年郑重半跪，他说，“从我选择进来，我就做好了为她牺牲的准备。九爷，请您给我这个机会。我没有妄想，也没有图谋，我只想赎罪。”
他的尾音处有些打颤，嗓音最终消散在空气中。
郁之看着他，视线从一开始的阴鸷冷酷，渐渐成了凉意：“你所知道的一切，一字，我都不想听到。”顿了下，“这是命令。”
无情、冰冷，透着浓浓的杀伐，这声沁着无上威严，惊颤了他的心。
“是。”
少年声音有些打颤，可也透着喜悦。
终于，他可以正大光明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哪怕最终会消失，可是，为她承受痛苦，他也是开心的。
他也终于可以为那些过往赎罪。
他的……
郁之沉默了下，说：“之后，拜托你了。”
少年愣了一下，应：“九爷，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不会让您有机会，剥夺他留在她身边的机会。
“嗯，回去休息吧。”郁之的嗓音温和了些。
“是。”少年起身，很快消失在夜色里，步子隐约有些欢快。
“您就这样让他留下了？”莫南崖想了很久，还是没忍住说。
“他是颗很乖的棋子。”
他是做好了当作棋子的准备，或者，他只是单纯为了苏安凉去做着所有。
莫南崖笑了：“他和阿凉可是有些……”想了下，没指出，怕郁之不高兴，“不过有他在，或许比容瑾还要有用些。”
容瑾到底太偏激了，可这个少年，心思要缜密很多，想来，在鎏金斯的时候，郁之可以安心一些。
郁之突然沉默了，很久之后，他突然问：“你说，苏安凉会怪我吗？”
莫南崖摇头，他的担心，大抵是太过在意了，每每如履薄冰，生怕那人又离了自己几分距离。
“您试探过，我也几次隐晦提到，阿凉似乎……对那女人没太多感情，甚至很多时候，只是当做一个普通人看待。”
“她记得那女人的话。”想到这里，郁之的脸冷了下来，“否则，你以为容瑾靠着什么去胁迫她？”
他其实是在意的，只是，他怕自己收不住力道，直接要了容瑾的命，怕这颗辛辛苦苦养成的棋子，会没来得及证明价值，就没了用处。
“可就算这样，阿凉也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感情。”莫南崖不禁想到她的反应，双眼深深的看向郁之，“爷，您不觉得，阿凉更多时候，是把您当作绝对可依赖的人吗？除了您之外，她总是有着心防。”
而他们，因了郁之的原因，才让她全心相待。
郁之敛下眸光，指尖擦过了胸膛，想着她双手摩挲自己的样子，眼光深深。
见他不语，莫南崖又说：“爷，阿凉很聪慧，您对她所做，从不是坏事，您为她承受，只会让她更加不忍离开您。”
在他心底，郁之和苏安凉是注定要在一起的，从一开始，就都没有了选择机会。
他们为彼此而生，也终究有一天会为彼此而死。
那个终于明悟的小女人，终会成长成站在他身边，坚不可摧的样子。
“卑鄙又狡猾。”
郁之听他说着，淡淡为自己下了定论。
莫南崖却笑：“感情本来就是场博弈，总归输得那个，会更被动。”想了下，他摇头，“至于你们……”停顿了下，“她迟早会宠坏你。”
最后总结：“你们的拉锯战，会是以你……额……她告败。”
在他看向自己的时候，莫南崖扫了下鼻翼，默默换了话。
这话，有点出卖良心的感觉。
不过，郁之从一开始就在谋，用近乎冰冷的方式将她一步步逼向自己，就像他所说，卑鄙又狡猾。
可感情都是自私的，只他更显偏执。
但是，谁说着就是错的呢？
如果没有苏安凉的纵容和主动深陷牢笼，他再图再谋，换取的也不过是心伤和寒心，可若是她心甘情愿入套，并且主动配合，献祭身心，那这就只是场你情我愿。
而且，苏安凉对他太纵容，这份纵容明明白白，所有人都看到的清晰了然，这也是让他肆无忌惮索求的关键。
更何况，郁之的情商和智商有着同样高度，一旦开启技能，他只会使用的更加得心应手。
再有二十个苏安凉也不会是他的对手，除非，她又不想要他了。
可这个可能性，以目前的分析来看，几乎是没有的。
一定程度上，郁之把苏安凉吃的死死的，她是毫无反抗能力的那个。
说起来，挺可怜的。
原本她绝对是有主导权的那个，偏生她一朝开窍，没能抵得住郁之的攻势，一点点变得弱势，最终，成了被压的那个。
感情无输赢，若真要论一个，也是不好说的。
郁之睨着他若有所思的眼，薄唇扯出了一抹好看的弧度，嗓音傲娇里有些炫耀：“你是体会不到有人疼着的感觉的。”
被苏安凉纵容的感觉，很微妙，他们才不会懂。
莫南崖嘴角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