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了解,终于明白了经过。
原来在敌人进攻此地时,另有一路法军却向怀德府侧后运动,在下午的时候,对巴江上的丹凤县城发起了突袭,并成功攻破了丹凤大堤,驻守的越南黄佐炎部两千余人已经溃败,撤往了山西。
刘永福一下明白了局势的严重性,继续守下去有可能会被法军包抄,到时弄不好会全军覆灭。但如果放弃怀德府,撤往山西,没有了这样经营很久的防御工事,只怕山西也守不了多久,该怎么办呢?
想想还是先撤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刘永福下令,主力立刻撤退,前往山西。他自己带着警卫连、李唐的四营、刘成良的火炮连,以及刘文谦和刘启亮的两个连,一共一千多人作为后卫部队进行掩护。
对面的法军明显感觉到了黑旗军火力减弱,似乎有所预判,也加强了进攻。在火炮掩护下,费阿希上尉指挥着一个连,首先冲入了黑旗军的阵地,双方再次展开了白刃战。
火炮连拼命放炮,阻止法军后续部队冲入阵地,但也受到了法军火炮的重点照顾,炮兵前赴后继死伤惨重,格鲁森炮也只剩下两门了。
在战壕这么狭窄的空间里,双方的单发步枪根本来不及装弹,完全陷入近身白刃战当中。
四营营长李唐甩掉上衣,光着膀子与法军肉搏,挥着明晃晃的大刀,连续砍死两个法国人,得意之下大叫起来:“鬼佬来呀,试试你爷爷的战刀!”
话没说完,一名法军士兵从侧后,踩着前后步,端着刺刀猛刺过来。
雪亮的刺刀从左后腰贯入,从右腹部贯出,李唐惨烈的嘶叫一声,将大刀朝敌人扔去,也不管身上插着的枪刺,蹦过去一把抱住了对手。
但他很快就失去力气,圆睁双眼躺到地上死了,不过他的手指上却扣着敌人的一对眼珠子!剩下那名法军士兵捂着脸,在地上疯狂的翻滚惨叫!
血腥的拼杀持续了很久,法军zuihou一次被赶出战壕,但后面冲上来的援兵很快将战壕淹没了。
黑旗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刘永福浑身是血,也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指挥着部队边打边退,尽全力为主力的撤退争取时间,但几番冲杀,混乱中竟不知不觉被法军包围了,指挥的正是法军上尉费阿希。
他显然看出了刘永福是个指挥官,用法语叽里咕噜了两句,法军端着刺刀围上来想要活捉他。
刘永福见旁边只有十来个人,眼看是杀不出重围了,心中暗叹:“想不到我刘永福今天要死在这里!罢,罢,罢,宁死也不被鬼佬羞辱!”
刘永福拔出佩刀,就要往脖子上抹去,刚一举刀,“哗”的一阵乱枪,周围的法军倒了一片,费阿希上尉更是直接被一枪爆了头,血花四溅仿佛一个被摔坏的西瓜。
这时一股黑旗军杀出,来到刘永福面前,领头的人一身血污,左手断了,用绷带吊在脖子下面,正是警卫连长张慎泰。
张慎泰大喊:“团座,不行了,你快跑吧!我来掩护你!”
刘永福也不再迟疑,说了句:“你家里老母,我当亲娘养着。”
然后带着几个人,逃出阵地,钻进了旁边的竹林。
张慎泰转身朝着迎面而来的敌人冲了过去,就像一叶孤舟冲向滔天的巨浪,很快就被淹没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整个怀德府里的杀声终于安静了下来,只是偶尔还有一声枪响。
阵地上纵横交错,躺满了尸体。
四营副营长刘荣湄,以及刘启亮、刘文谦等人,只剩下二十多人,受伤累累,子弹也打光了。zuihou被法军包围,不得不放下武器投降。
法国人被惨重的伤亡激怒,红着眼睛,举起刺刀,从四面扑上来,也不管刘荣湄等人如何高叫呐喊求饶,发狠的一顿乱刺,将这二十几个中国人几乎捅成了马蜂窝。
逃出来的刘永福,趁着天色暗了下来,以及自身熟悉地形,一路东钻西躲,慢慢逃离了怀德府地区。
逃到半路时,竟然碰到了先前撤退主力中一部分人,领头的是三营的副营长朱冰清。
从朱冰清口中得知,原来主力在撤到怀德后面的望村时,居然遭到了法军的伏击,想必是从丹凤赶过来的,知道望村是撤往山西的必经之路,所以特意设伏等候。
双方乱战了一场,黑旗军伤亡极大,部队也都被打散了,朱冰清自己带着一帮人杀出一条血路,也不知道其他人是死是活。
刘永福哼了一声:“我们黑旗军一惯偷袭别人,想不到这些法国佬学得倒蛮快。”
“团座,如今之计,该作何打算?”
刘永福苦笑一下;“还能有什么打算,只好先撤到山西。法国人不熟悉道路,天色也黑了,想必会逃出不少人陆续都会撤到山西去。到时候再看看能否重整旗鼓吧。”
朱冰清叹口气:“也只好如此。”
刘永福摇着头:“怀德府那边,我们的人只怕都要……,唉!”
“团座不必难过,战场之上总有死伤,且记下此仇,总要回报的一日。”
两人边说边向密林中钻去。
接下来的两天,黑旗军残部陆续抵达山西城,刘永福将人数进行统计,此番恶战,八个正副营长损失了一半,只剩下胡昆山、黄守忠、吴凤典和朱冰清四人,火炮连只逃出韩再勋一个人,所有火炮都只能丢掉了。辅助连五个连长只有叶成林和邓遇霖两人回来,刘永福的儿子刘成良也是生死未卜,总共只撤回来一千来人,也只有一半人还带着枪。
此时,第六师第一旅旅长王孝祺,已经到了山西,经过和刘永福、邵友濂等人的商议,由邵友濂向指挥部报告战况,请求支援。
在报告中,邵友濂总结了怀德保卫战失利的原因:
首先是由于驻守丹凤的越南军队迅速崩溃,导致黑旗军失去了侧翼的保护。得出的结论是越南军队不可信赖。
其次是法军的战斗力异乎寻常的强大,不但装备精良,火力凶猛,尤其是组织严密,训练有素,作战极为勇猛,这是一向以近身肉搏为长处的黑旗军所未曾见过的。这也是未来战斗中,中国军队所必须注意的。
报告分析了法军的战术:利用越南北圻地区,密布小河小溪的特点,擅于使用小吨位的炮舰对陆军进行火力支援。步兵人手一支后膛步枪,并携带大量火炮。在进行火力压制后,依靠步兵的冲锋,zuihou往往使用白刃战结束战斗。
报告的zuihou还附录了刘永福的请罪书,称由于自己指挥不利,导致怀德府的失守,愧对指挥部的信任,愿自请处分。
与此同时,因为担心法军会继续进攻山西,决定加速修筑防御工事,并派出大批探子,侦察法军的消息。
此时的西山城里虽然有数千兵力,但是弹药紧缺,撤回的黑旗军更是弹尽粮绝了,假如法军此时兵临城下,只怕将是一番更大苦战。这山西城若是丢了,将会震动整个大局,实在退无可退啊。
想到这,这一众将领都不禁忧心忡忡。
几天后,刘永福的儿子刘成良,居然大难不死,带着些人,一身是伤的活着回来了。
大家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刘成良说,刘荣湄、刘启亮和刘文谦等人,举手投降还被法军残杀了。
一时间群情激愤,不管邵友濂如何劝解,大家还是把俘虏的法国上校李维业,横着拖了出来,用战刀大卸八块,并将头颅、身躯、手脚分装在几个木笼子里,挂在山西城的城墙上。
邵友濂无奈之下,只好默认了这种行为,还在城墙上贴出布告,指明李维业上校本来受到了有尊严的对待,但是法军士兵对于中国俘虏的虐杀,导致了他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