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快要结束的时候,弦牌的整体出清比同期提高了百分之十左右,亏损比率有所降低。
其中网络代销清掉了将近百分之三十的三年以上旧库存,虽然没有达到程然想要的最佳效果,却足以成为她工作中的一个大亮点。
夏坤对此很满意,而眼看形势大好的胡勇华,也收起了小心思,在肯定程然的工作时,多了几分真诚。
虽然在去弦牌谈判那件事上,他不太给力,但程然是他的直系下属,她工作上的亮点,当然也会是他月度汇报时的亮点。
夏兮服饰虽然不算大,但也有女装童装和男装运动两个大部门。
有能力的业务员,就会有人觊觎,他自认是个头脑清醒,识时务的人,对于以网络代销成功攀上了总监的程然,捧着的好处要比打压更大。
六月最后一天,恰好是星期六,也是第一波网络代销即将结束,第三波店铺活动刚刚开启的日子。
程然决定庆祝一番,便请了司雨、何轻远,以及五家店柜的店柜长,一起到中心区南城门小吃街吃烧烤。
城市的夏夜,一扎啤酒,几串烧烤,三五朋友边吃边聊,是大中华各地普遍的风情。
一开始众人还有点拘束,话题基本上都围绕着六月的活动感受,和改进的建议展开。
几杯饮料啤酒下肚就放松了,仿佛一起喝过两杯,感情就更近了一步,聊天内容也从说工作变成时下热门话题,或者家长里短的各种八卦。
只是,说着说着,不知道为什么,楼就歪成了何轻远的批斗会——每个店长都在给她提批评和建议。
说起来,共事已经两个月,程然还从来没有好好了解过自己这位搭档。
最初,这姑娘一切向司雨看齐,不太配合她的工作,她对她很有意见。后来,倒是不反对甚至违逆她的决策了,却也没有多少创造性的帮助。
不过话说回来,整个六月份,她的工作重心都在网络那一块,因为要协调发货,往仓库跑的时间比较多,也不需要她给出什么建议。
此时,听到大家伙的直言不讳,她的第一次感觉就是:当面挑毛病,何尝不是一种善意,何轻远虽然没啥主见,人缘倒是挺好的。
突然,她听到何轻远提到一个熟悉的词语——岚县,是她的家乡。
她当即脱口问道,“你老家也在岚县?我也是呢!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何轻远也明显一怔,“我也没听你提过啊。”
程然有点不好意思,这两个月光想着弦牌库存去了,倒是忘记了,了解自己的搭档,也是工作中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
“看来,咱们之前沟通得太少,”她拿过啤酒瓶,满满地倒上一杯,笑说,“是我不对,咱碰一个杯,以后多多沟通!”
何轻远的老家确实在岚县,但她八岁的时候,她父亲工作的工厂整体搬迁,他们也跟着一起搬去了h市。
因为户口和身份证上的居住信息都变了,所以,她很少说自己的老家在岚县。
“我男朋友也是岚县的。”她笑得羞涩而幸福。
“不会是你小学同学吧,”程然打趣,“在c市做什么工作呀?”
刚问完,一转眼却发现,司雨及弦牌旗舰店的店长惠姐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她微愣,就听何轻远说:“不是,他是我以前美术班的辅导老师。”说着,叹了口气,“学油画的,很有才华,就是运道不太好,现在在家接一些画廊的杂活。”
美术班的辅导老师?
程然蓦地想到那种头发油腻,衣裳邋遢的落魄才子,下意识地问:“他岂不是比你大很多?”
何轻远摇头,“没有很多,只比我大六岁。他很聪明,画画得非常好,大学是一次考上的,我只考上了大专。”
大六岁?岚县的……不会是她的校友吧?
“你今年多大?”
随口问完,程然就觉得有些羞愧,但是她确实不知道何轻远的年纪。
她个头不算矮,但人瘦,又是娃娃脸,看起来很像一个高中生。
“我二十三呀。”
“你男朋友,不会也是岚县一中毕业的吧?”程然有点紧张。
“不是的。”
“哦。”
太好了,如果真是校友,过几天她在同学之间,不知道又会被传成什么样。
危机解除,程然仔细打量起何轻远,下意识地将她跟自己的两个妹妹做比较。
比妙舞还大一岁,比程翩小两岁,但是妙舞因为父母离异,比较早熟,看起来稳重老成;程翩则因为下面还有个弟弟,又受了二婶的熏陶,为人精明又机灵。
而眼前这姑娘,一看就是温室里的花朵,也确实需要一位年龄大一点的男朋友来细心呵护。
她由衷感慨,“你跟你男朋友的年岁,真的挺合适的。”
不料,说曹操,曹操就到。
没过多久,何轻远的男朋友伍帅就来接人了。
程然拿起手机一看,才九点半,一番介绍后,便邀请伍帅留下吃点东西。
伍帅没有推辞,大咧咧地坐下,还玩笑说自己刚巧没吃饭,听说有人请客才来的。
程然对他的印象很不错,两人随意说起家乡的事,聊得还算投机。
众人一直吃到将近十点才散场。
何轻远与伍帅先走了,剩下的几人,按方向分成了三拨,程然与司雨,还有惠姐坐了一辆的士。
上车后,为人爽朗的惠姐突然开口问:“程业务,你真的认为伍帅好吗?”
程然诧异,“还行吧……怎么了?”
“呵,刚开始我也觉得还行。”惠姐哂笑,“可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怎么说?”
“他打人。”
“打人?”程然蹙眉,“家庭暴力?”
“嗯,有两三次,我看见何督导肩上、手上都有伤,问她怎么回事,她支支吾吾说是撞到的。”惠姐嘲弄一笑,“是撞是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程然惊呆了,不由自主地看向司雨。
却见司雨轻轻点了点头,“小何跟我说过,伍帅喝多了有暴力倾向。”
她叹气,“小何那人,你也知道,办事优柔寡断,黏黏糊糊的。我劝她不行就分手,她还维护伍帅,说他只是这几年境遇不顺,以前对她很好的,巴拉巴拉一大堆。到最后,到底是谁劝谁,我都糊涂了!唉,这种事如人饮水,她想不通,旁人说再多也没有用。”
程然听完,沉默良久后怅然一叹,“真是人不可貌相,外表完全看不出来!”
骤然间,她再次对自己看人看事的眼光,产生了严重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