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长的话说到这,曾一飞才算明白怎么回事,看样子市长要死盯福康县的问题。可如果让她的态度转给福康当局,这就意味着告诉福康当局,市长这次盯上金鼎安置房的问题是要动真格的。要是不能把问题的真正根源调查出来,市长是决不罢休的。可市长昨天在回滨江的路上不是也表示要注意和下级干部的关系吗?现在市长怎么突然又摆出一副公事公办严惩不贷的姿态呢?难道市长突然性情大变?
“市长,金鼎公寓的问题是该重视,可过段时间人大代表大会就要召开,您是不是该把这事放一放?先和下面的干部搞好关系我觉得也是件重要的事啊。”曾一飞建议道。
“和下级干部的关系是要搞好,但现在对于我们来说更重要的还是民生问题,所以干部间的关系只能先放一边。”陈南音一脸深沉地说。
市长把话说到这,曾一飞知道再建议下去也没啥意义:“好,那我就把您的意思向福康当局转达一下吧。”
正在曾一飞准备转身离开时,市长突然意外深长地说:“一飞,先等下,我事要交代你帮我完成。”说话间陈南音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到他的跟前,说:“你帮我把这份钱拿去还给卫东新。”
“这是怎么回事?”看着市长递上来的信封,曾一飞多少有些意外。
“前些日子卫东新到我家做客,走时偷偷给我留下这个东西。”陈南音解释道,“我看了一下信封里面的东西是两万块钱,就第一时间打电话让他到我家拿钱,但他以为我是在跟他说客套话,当时还以过年期间要在他丈母娘家帮忙为由一直不来我家拿钱。所以我今天才让把你帮我把这钱给他退回去啊。”
原来,卫东新上次给陈南音送钱失败,就一直反思市长为什么不肯收钱。后来他总算“反思”到问题所在,知道市长不收钱,是因为自己送钱太过于名目张胆。所以就趁着过年期间很领导走动的机会,他采取“突击送礼法”——就是事先不跟陈南音表态自己要送钱,然后偷偷地给陈南音把钱留下。卫东新以为,上下属间的走动送礼,是润滑彼此关系的一种手段。只要送礼的方式用对,就不愁领导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印象。可他这次依旧是大错特错了,因为陈南音对他的印象更差了。
“市长,那我现在就去了解卫局长家里的情况吧,下班后,这就去把钱给退了。”对于市长的安排,曾一飞也决不拖泥带水,干脆就答应了下来。
“你不用那么麻烦去了解,卫东新跟我聊天的时候说过他家里的大致情况,他家就在富贵花园第七单元503室。她老婆姓董,叫董芬芳,是个老师,你去他们家要是碰不到卫东新,找他老婆董芬芳把钱退了也行。”陈南音喝了口茶道。
“那我中午就去韩家把这钱退回去吧。”曾一飞点点头回应道。
陈南音沉吟了一下,叫住曾一飞说:“一飞啊,你中午去卫家可找不到人,我听卫东新跟我聊天时说过,他们夫妻基本上中午都是在单位吃,晚上他老婆肯定会回家做饭吃饭,所以今晚去韩家,要是卫东新不在家,你把钱还给卫东新的老婆就行。”
在听到陈市长这一提醒,曾一飞的心里突然冒出一种崇敬之情:市长真是心细如发啊,连和下面干部聊天时的一些信息,竟都能记得这么清楚。
“哦,那我今晚再去,您还有什么指示的吗?”
陈南音眼珠子微妙转动了一下,沉吟道:“今晚你去还钱时若遇到卫东新,就帮我敲打一下他,让他以后不要再犯类似的错误,他是个好干部,就是心思不能放在正事上。你也帮我把这句话转告给他。”
回到办公桌上打开电脑,曾一飞心中一阵狂喜,市长让自己帮她退贿,足以说明市长是把自己当心腹的,不然这么私密的事她怎么会让自己去干?这是很好的征兆,意味着自己的前程总算迈出了一步,而且是一步大大的步伐——在官场上,能不能得到领导的信任,这意味着一个人能不能在官场上真正站稳。现在,曾一飞已经渐渐得到市长的信任,自然就可以在官场上打开一个新的局面。
正为自己已经获取市长信任而激动的同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拿出手机一看,发现电话是余光明打来的。
“喂,光明同学,打电话来有什么指示啊?”曾一飞现在心情好,所以在和余光明交流的过程中他说话的强调显得轻描淡写。
“哎哟,我的老同学啊,我找你还能有什么事情啊?”余光明火烧火燎地说道,“当然是我们利源化工厂的事啦。现在我爸都已经勒令绕过厂里整顿了,该处理的地方都已经处理了,我就是想问问……”
曾一飞不等余光明把话说完,就咳嗽道:“光明啊,这你就找错人啦,利源化工厂的问题不归我管,你打电话找我有什么用啊?你应该找江东区的环保部门才是嘛,或者找江东的其他领导也行啊。”
“老同学,要是找江东区的那些负责人能处理这事儿的话,我还用得着麻烦你嘛?现在整顿事宜都已经通过江东区相关部门的核查,就等市长这边松口,我们才能正式投入生产,而且……”
曾一飞笑了笑,说:“既然这样,你就更不应该来找我,你应该等市长的审核通过,再生产的事宜,再说找我也帮不了你什么。”
余光明之所以找上曾一飞,当然是因为曾一飞在他心里有着别人所不具有的能量,谁知曾一飞现在竟用这样的态度来搪塞他,他就有些郁闷了。
“老同学啊,我看这样吧,中午咱们先约个地方坐坐,利源化工厂的问题啊,我得好好……”
“中午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光明同学,我看咱们就先聊到这里吧,既然你们已经照相关标准去整顿了,相信很快就能投入生产了吧。你就不要着急了,现在我有点事要处理,咱们就先聊到这吧。”说完,曾一飞就挂了电话。
临近下班时,曾一飞回了趟秘书处,准备和同事们打下招呼,这段时间一直在市长身边工作,和这些一处的同事也没怎么接触。这次和他们接触接触,也好了解些“时事信息”(或流言蜚语)。
刚走到秘书一处的入口,曾一飞就听到宋小明牛逼哄哄的声音:“于世杰,你安排的工作我做不来,还是找别人来做吧。”
“任何工作都需要人来攻坚完成,如果谁都说一句不会做,那组织里的工作又交给谁做?如果全处的同事都这么做,我这处长怎么干?”
“这得看你这副处长的能耐。”宋小明特意在于世杰的职务前加了个“副”字。
挑衅的味道让在门口的曾一飞都觉得过分。
“宋小明,不做的话,后果自己负责。”于世杰也没了耐性,剑拔弩张地吼了起来。
“要我干可以,但要是出了什么纰漏,你得担待点。”宋小明在于世杰的面前耀武扬威道。
宋小明真是一点觉悟都没有,在单位工作怎么能够和上司明目张胆地对着干呢?就算他掌握于世杰的把柄,在还没准备和于世杰弄个鱼死网破时,也不能在他面前这么嚣张啊,一点忍耐性都没有。
曾一飞本想转身离开,但这时他却感觉身后被人拍了一下,“曾处长,你在这怎么不进去?”他还没转过身去,秘书二处的副处长李海鹏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原来是李处啊。”
“我明天生日,要请大家吃饭,所以来一处叫上几个同志聚聚,我本来还准备下班后去市长办公室门口堵你,没想到你也在。”李海鹏拍拍曾一飞的手臂,“怎样,明天能赏光跟一起吃个饭吗?”
“要是明天中午没特别安排,我一定参加。”曾一飞爽快应下。
“对了,来一处怎么不进去啊?”李海鹏接着问出疑惑的问题来。
“我本来想等他们吵完再进去,看他们吵得这么欢,我看还是不进去了,劝架不是我的强项啊。”
李海鹏早就听到秘书一处里的吵架声,刚刚顾着和曾一飞打招呼,也没不去管一处的吵架情况。现在见曾一飞正在为一处里的吵架而表示为难,就说:“宋小明跟于世杰的吵架是常有的事,没什么好奇怪的。”
“你说宋小明经常和于处吵架?”
李海鹏一脸深意地看着曾一飞:“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宋小明跟于世杰唱反调的事经常发生,说真的,宋小明太让于处长为难影响也不好啊。”
“小明同志太年轻,我们这些做同事的都该好好说说他,免得他棱角太鲜明,对以后的工作和发展不好。”曾一飞不冷不热道。
李海鹏突然皱了皱眉头,说:“曾处,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你……”
“宋处,我可是一直把你当成我的挚友,你愿意跟我说事是把我曾一飞当朋友的表现,你说是不是啊?”
李海鹏说:“最近咱秘书处的同志都在传播一个信息,说自从你当上市长的秘书,和你称兄道弟的宋小明一直拿你的牌子耀武扬威,我跟你说这事就是希望你能好好提醒宋小明,不要因他的放纵毁了你的名声……毕竟在府办工作要注意的影响很多。”
李海鹏说的情况曾一飞早有感觉,不管宋小明对于世杰不尊重的因素是不是和自己有关系,自己都该给他一些提醒,免得他真的在不归路上越走越远。
“谢谢,我会提醒宋小明的。”
“嗯,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曾处长,要一起进去吗?”李海鹏征求性地问道。
“不用,我是来随便看看的,反正也没什么事可以做的,我先回去吧。”
说完,他转了个身,离开了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