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天晴,小雪。
纯白爬满了山坡,远方的雪山之上,一连串的黑影攒动。
山下村头,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裹着家里硬成石头的破棉被,蹲在村口烧着火堆烤红薯。
火被风吹得东倒西歪,两人躲着躲着烟口,还是被没有规律的烟熏得眼泪直流,脸也被熏得通红发紫。
咳咳,两声,眼角老大一颗眼屎的小青年清空嗓子里的灰,这么冷的天,他才懒得洗脸,脸太油了拿袖子蹭蹭不就行了。
从土里扒拉出一个滚烫的红薯,一边被烫的龇牙咧嘴,一边不怕烫似的撕开皮大口开吃。
青年瞅着山上那群黑影渐渐走近,认出来人:“你说,九华山上的那群,这搞什么呢?这鬼天气,不待在被窝里,还出来滑雪吗?不嫌冷啊?”
“人家才不是滑雪,昨天有个男人去了咱们村见了村长,刚好我出们撒尿,我偷听了,那人就是九华山上下来的!他问村长,要不要跟着一起,村长没干,那人就走了。”
“没干?!干嘛不干?跟着去哪儿啊?我去!”男孩多崇拜武侠英雄,他们这山的孩子自小听长辈讲起九华山上那群世外高人,小时候被父母打了,闹离家出走,就想跑到九华山去拜师学艺,三两个玩伴一起,总是跑到半路就被村人追回来。
等后来长大了,才渐渐明白,一群普通的人类,去了人家也不一定收你。现在好不容易人家找上门,村长还不干!
偷听村长谈话的青年挤眉弄眼,笑了两声,“村长说怕冷,不敢乱走。冻死人了,你说他们不怕冷吗?”
“冷?人家一群世外高人,还会怕冷?人家是出去冬游。你以为跟你一样啊?下点雪就抖得跟个鹌鹑一样,脖子本来就短,这下都没了。”他看了眼青年眼角的眼屎,膈应的连刚烤好的红薯都吃不下了。
青年气的三两口吞下一整块红薯,差点儿噎死自己,擦干净眼屎就要跟面前的人扭打起来,偏偏裹得厚重,打起来跟棉花一样。
他“呸!”了一口,吐对面一脸口水,也没刷牙,臭烘烘的混着红薯黏在那人脸上,把人恶心的够呛。
“王老五,你个混蛋,你有病吧!?恶心不恶心?”
“呸!你有什么脸说我?你家这破棉被恐怕有二十斤重吧?瞧你还冻得哆哆嗦嗦,你有能耐你怎么要裹着棉被!”
“王老五!你是不是找死!”
闹哄声不知过去了多久,等两人裹着棉被从村头打到村尾,村里没一个人肯出来看一眼,村长只拉开窗户的一道缝,一瞅是这两个惹祸精,赶快把缝又给关严实了。
心想,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又愁起来,粮食越吃越少,这可怎么办哦......
另一边——
长长的队伍,打头阵的是唐景玉,后面跟着一长串门派里的人,唐衡的徒弟早她们一步,下山找车去了。
留下来的包括宋疏在内,共三十人。九华山派的弟子大多没有成婚,两位结婚的也都是内部联姻,因此门派之外的家眷没有几个。一群人从小上山下河,个个都是好手。
一路下来,连最小的只有十三岁的少年都走的飞快,身后背着比他头还高的包都影响不到他的速度,看这架势,好像还挺开心的。
宋疏看了眼唐爸,唐爸背上背着老迈的屏嬷,屏嬷干干瘦瘦,但块头不小,身高放在那儿,再怎么瘦也瘦不到哪儿去。
唐爸是个实诚人,从路不好走开始,一声不吭就背起了走在队伍后面的屏嬷。屏嬷比唐衡年轻,但体力比她差太多了,自唐衡拒绝众人要背她的请求后,众人就真的不管她了。
好歹也是一位老人,虽然体力可能比壮年都好,但宋疏是接受尊老爱幼道德洗脑的人,至少要搀扶着一把吧,但前头的唐景玉冲她摇摇头,宋疏大概明白过来,唐衡这个老人性格古怪,恐怕不会接受的。
那就这样吧,等累的受不了了再说吧。可等到快下山,唐衡还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甚至脸色在跋山涉水过后,更加红润起来。
宋疏看了眼收回目光,算了,这老奶奶她管不了了。
又看了眼微微喘气的表叔,这可是新认回来的,可不能把人累坏了。
“表叔,放着我来吧——”
唐爸:“不...不用了吧...”他不怎么会拒绝别人。
就这样,宋疏背上了屏嬷嬷。
屏嬷嬷看着唐爸长大,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在唐爸背上她倒是挺自在,换成宋疏,她就不那么自在了,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一用力就会更重。
“二小姐,你累了就跟我说,我也不老,下来走两步倒是无所谓的。”
宋疏黑眸幽深,仔细盯着雪地,自己摔一跤无所谓,最多也就蹭破点皮。背着老奶奶摔了可就不得了,现在医院都住满了病患,想治病都不容易。
“我不累,这多快下山了,能有多累。”
“唉,唉,累了别死撑着。”
“唉...我真不累,我力气大着呢,别说一个你,就是十个,我也能背。”她的力气增长的很快,上限是多少她都不知道,扛个人,是真的轻松。
屏嬷听完,想到了什么,觉得很暖心,接上一句:“这是遗传了你奶奶,她才十四五岁,就能抓着水牛的两个角,把水牛都推得直往后退。”
宋疏:“那是真厉害。”
她这可不是遗传,以前的自己体育还真不行,力气吧,也就一般般,宋爸的力气也没好到哪儿去。看来,基因坏就坏在宋爷爷这儿。
唐衡听着身后说话的两人,但笑不语。看来,疏儿这孩子,被父母教的很好。
两个孩子,都是大智若愚,心思澄亮之人。
这样,很好,不算辱没门楣。
“看—我都说,我记着呢,就在这儿。”唐景玉的大脑比宋疏留在车里的追引符定位还要好,跟着唐景玉走路根本用不着辅助仪器。
唐景玉带着宋疏穿过树丛,走动间晃动了树梢,压在树枝上的雪哗哗而下,她们从雪幕中穿过,就见,有个一人多高的雪堆独自伫立在路边。
她的雪地车,已经看不出来车辆本身的颜色,只有两个凸起的车灯露了出来,萌萌的看着她们,似乎在诉说自己的遭遇。
“唉~难搞哦,赶快清理吧。”二人皆是叹气。
又花了十几分钟,才将冻得邦邦硬的雪从车身上刮落。
二人上车,迫不及待的打开空调。
坐上副驾驶的宋疏看了眼擦干净的后车镜,顿了下,说:“老奶奶过来了......”
唐景玉:“......曾祖母舍不得你,想挨着你坐。”
宋疏一股恶寒:“我差点儿吐了。”
亲情什么的她是不想发展了,她又不缺。
唐衡的两个徒弟下山后先行一步,找车接她们,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一辆货车,将行礼往大货车里一塞,人坐进了前面三辆门派里的车,座位不够,宋疏只能一直坐在唐景玉的腿上。
两人受不了拥挤,等到了这附近,众人吃饭时间,她们连忙下车找车,顺便透透空气。想不到唐衡也跟着来了。
跟着唐衡的还有她的那只胖鹰,胖鹰不知道从哪儿飞下来,先唐衡一步飞进来宋疏的车,一上车,就三百六十度转动着它的小脑袋侦察,副驾驶的宋疏忍不住笑了。
唐衡紧跟着上了车,车内暖意融融,她不禁感叹道:“这车看着其貌不扬,里面倒还是不错,挺暖和的,座位也宽敞,比之前坐的舒服。”
其貌不扬?!这还其貌不扬?老人家可能不喜欢黑色吧......能不舒服吗?都是钱砸出来的。
唐景玉为宋疏的爱车打抱不平:“这可是雪地车,就是专门在大雪里开的,老贵了,能买普通车十几辆了。”
宋疏肚子早叫个不停,她麻利的抱出电饭锅,给它插上了电,热了点冻成冰冻的饭菜,再用热水壶烧了点水,矿泉水早就冻成了冰块,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烧开。
泡上三杯热腾腾的牛奶,一人一杯,在吃上香味四溢的饭菜,唐衡睁着好奇的眼睛,这里也摸摸,那里也看看。
“这电饭煲怎么就能用了呢?”唐衡发问。
宋疏指着电饭煲插头处:“有蓄电池,也有发电机,这里有个插孔,插上就有电了。”
唐衡震惊,上前仔细观看,半天才说:“时间,真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存在......”
想当年,她外出游玩,干粮都要提前做好,做成硬邦邦不含一点水份的,方便储存。那些干粮吃起来又冷又硬,不就着水吃都吞咽不下去。
哪里像现在啊,什么都有,现在的孩子就是享福......
过了会儿,唐衡又问:“这又是什么东西?”
宋疏回头,看了唐衡手里的东西一眼,笑眯眯道:“这是暖宝宝,打开包装贴在身上,可以持续发热,您冷不?要不要试试这个?”
唐衡:“我不冷,才不用这些。”
宋疏内心疯狂翻白眼,忽然想起,老奶奶早就想跟宋爸通电话了,只是山上没信号,下山后手机又没电了。
“我看这里信号还不错,我给手机充会儿电,您要不要跟我爸视屏通话?”跟不熟的人呆在一个空间,真是尴尬。
唐衡连忙说:“不急于这一时。等到了再说。”
宋疏:怎么感觉老奶奶是在害怕呢......这老奶奶,总是喜欢口是心非。
“那好吧......”
眼看后面的车开过来,唐爸爸开着辆载着众人辛苦搬运下来的货车走在最前,驾驶的虎虎生威,后面两辆不急不慢的跟在货车身后,一切都那么井然有序。
唐景玉一声:“出发啦?”
“出发——”
悍马稳稳的行驶在冰天雪地里,做了回领头车,颇有点一马当先的意思。
后面唐爸开的货车疯狂按响喇叭。
宋疏推测,“你爸是想让你加速?”
唐景玉:“不会吧?开快会不会不太安全......”
雪地车也不能这么浪啊。
唐爸的大嗓门穿透厚厚的防弹玻璃:“让开!让货车走前面!”
两人才恍然:“哦哦。”
得意忘形了,货车万一刹不住车,倒霉的就该是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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