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邵推门进来,见永嘉还未脱衣裳,他上前抱住她,从后蹭了蹭她的耳朵:“在磨蹭什么”
永嘉耳唇发红,推了推沈邵:“你先出去我很快就好。”
沈邵的气息很热,胜过浴水的温度,他抱着永嘉不放手,低声含糊道:“我们一起。”
翌日晌午,沈邵才带着永嘉回城。
马车上,永嘉求沈邵让她住在长公主府。
沈邵闻言沉默半晌,最后道了一声:“也罢。”他心知永嘉想留在宫外的小心思,无非是惦记着行宫里的那位。
永嘉如愿住在宫外,年节结束,沈邵繁忙起来,十日来只召她去了御门一次,空闲的时间里,永嘉大多留在行宫照顾淑太妃。
再有的便是让姜尚宫在京城寻人。
深夜寂寂,夕佳楼内灯火通亮,姜尚宫推门从来走入,见永嘉倚靠在窗畔,手执兵法看得认真。
姜尚宫快步走上前,挨近永嘉,低声道:“殿下,人找到了。”
永嘉闻言神色微闪,她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看向姜尚宫,姜尚宫对上永嘉的目光,肯定的点了点头。
夕佳楼的烛火被吹灭,永嘉带着帷帽,携着姜尚宫从公主府后门离开。
何家的权势朝野无敌,她若想替母妃报仇,这世上能助她扳倒何家的,唯有沈邵。
自古君臣不能疑,疑则生乱。
马车停在了京中的五方镖局,镖局门外的石柱上倚靠着一道身影,男子布衣短衫,怀中抱着剑,垂首静静站立,似在等待。
姜尚宫撩开窗幔,瞧见石柱旁的男子,道了声:“上来吧。”
车厢外略有晃动,男子坐在了车夫身旁,车夫驾车行离镖局,最后停在一道安静的小巷内。
姜尚宫支开车夫,命他去巷口等候。
车夫拿了银子,毫无异议的离开,车夫走远后,姜尚宫将男子请坐到马车内。
宽敞的车厢内,永嘉坐在正中,两侧的车壁上燃着明亮的灯,永嘉透过面前的薄纱,看清男子的容貌,十七八的模样,应比她年纪更小些,许是常年吹风的缘故,肌肤略有些黑,一双眼睛却是雪亮。
永嘉先开口:“我听说少侠箭法了得,百步穿杨,从无虚发,可是真的”
“贵人若是不信,大可试试在下。”男子垂头回答。
永嘉闻言,看向身旁的姜尚宫点了点头,姜尚宫便拿出提前备好的弓箭,又将盖在鸟笼上的黑布掀开,笼内是一对白鸽。
男子接过弓箭,快步下车,姜尚宫也提着鸟笼下车,她开了笼门,将里面的白鸽放飞。
男子瞬间拉弓打箭,瞄准天上愈飞愈远的两只白鸽,却迟迟没有放箭,姜尚宫站在一旁,仔细观察着。
这位少年她今日是第二次见,第一次是在五方镖局里,她奉长公主命令寻人,伪装成商贾富户的管家,说想雇几名箭法精准的镖师。
那日她在镖局里见了许多镖师,也有箭法不错的,可都差强人意了些,并非长公主放心的人选。
她离开五方镖局打算再去下一家镖局寻人时,遇见了少年。
他跑上前拦下她,询问可不可以让他试一试,他听说她给的报酬很高。
姜尚宫听着少年自荐,明显察觉到身边四方镖局的馆主面色不悦,她打量少年身量年纪,本是有几分怀疑他的能力,但最后还是决定让他试一试。
却不想试到了宝。
嗖的一声,羽箭划破空气,直奔夜空,天上的两只白鸽,几无挣扎,瞬间掉落坠地,少年跑过去,将射中的白鸽捡回来。
姜尚宫看着少年双手奉来的两只白鸽,一矢双穿。
少年和姜尚宫复回了车上。
永嘉望着少年:“少侠来之前,这位夫人可与你说过,接了这单活,一旦出了意外,便会是杀头之祸,即便成了,也要背井离乡,十年不许归京”
“说过。”少年回答:“夫人还说,若是事成可给我佣金黄金百两,若我失败了,也会好生将我姐姐送出京,给她活命的钱。”
永嘉闻言,不由看向一旁的姜尚宫,姜尚宫忙靠近永嘉,附耳解释道:“奴婢仔细查问过,他本不是京城人,老家原在云南,早年父母亡故,他带着姐姐来京投靠亲戚,亲戚不愿收留,他便将自己卖身给了镖局,混口饭吃。”
“他姐姐奴婢也见过,是个不利于行的常年靠着药续命,他是想拿了佣金,从镖局赎身,带着他姐姐回云南老家奴婢以为,若他箭法不差,倒是比旁人更可靠些。”
永嘉听过姜尚宫的话,再看向少年时,神色多了几分复杂,若事情败露,她保不住他的命,那他姐姐该如何
“贵人若看得上在下,还望能给在下一个机会,在镖局混日子,都是拿命一刀一枪的搏,保不准能活到什么时候,挣的钱还要被镖局抽掉大半,哪日我若真死了,什么都留不下,我姐姐便彻底没了依靠。若贵人信得过我,我不怕死,只要能给姐姐留下保命的钱,我死了也值。”少年垂头抱拳求道。
话已至此,永嘉不再犹豫,她先摘下帷帽,接着从衣袖间抽出一张画卷,卷上绘着一男一女,正是何欢与何铎。
“你记住这两个人,冬狩之时,你扮做我府上奴仆,我带你入场,入场后你跟紧着他们,以放白鸽为令,届时我需你放一发暗箭。”
永嘉和姜尚宫趁夜回了长公主府,府门外,姜尚宫付了车钱,待马车夫驾车走远,才推门随永嘉回府。
府内一切如常,回到夕佳楼,永嘉借着月色,更衣梳洗,静悄悄的上了床榻。
翌日清早,永嘉便已起身往行宫去看望淑太妃,后日便是冬狩,她需随着沈邵去皇家围场,来来回回,少说也要十日,她只想在临行前尽量多陪着母妃。
永嘉在行宫住了一晚,冬狩前日不得不回府准备行李,傍晚时分有下人进来通传,说府外有个宋姓的男子求见。
除夕前夜,沈邵顾念着宋老丞相数十年为了朝廷兢兢业业,放了大牢中的宋思楼,让宋思楼回家在病床前尽尽孝,过个团圆年,年节一过,便立即离京,发配至比先前更远的岭南。
姜尚宫出府一趟,回来对永嘉点了点头:“的确是宋公子宋公子说天黑前就要离京出城了,临行前想再见殿下一面,许也是最后一面。”
永嘉闻言,怔怔望着姜尚宫半晌,最后低下头,继续收拾手上的马具:“不见了。”
姜尚宫叹了一声,正要退下去答复宋思楼,又听永嘉道。
“你替我与宋哥哥说,人一生要走很长的路,让他莫要再停留原地,为我耽误了。”
宋思楼出京前去长公主府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沈邵耳里。
御门殿内,沈邵听王然禀告,执笔批折子的手一顿,头也未抬,闷闷问了句:“那她可见了”
王然低头答:“长公主殿下未曾露面。”
沈邵闻言,唇畔似有弧度,但很快被他隐下,他又批了两本折子,再抬头时,眼中的愉悦藏不住,他命令王然:“去,把她给朕叫进宫来。”
永嘉进了宫,刚踏入御门,便被沈邵从后抱住,一旁的王然见此,连忙招呼着宫人们全部退下,关上了殿门。
永嘉由着沈邵抱她,她的手搭在他从后环过来的手臂上,微微侧头去看他,她们的面庞瞬间贴近,气息交错。
“朕听说你的老情人去寻你了”沈邵先开口。
永嘉闻言,垂了垂眼眸:“臣没见。”
“朕自然知道,你若敢见他,朕便把你”他说着一顿,只把环着她的手臂勒得更紧了些,他吻了吻她的耳唇:“说说,为什么没见他”
“不想见。”永嘉想了想道。
“不想”沈邵不信。
永嘉无奈的耸了耸肩,她在沈邵怀中轻轻挣扎,推了推他禁锢的手臂:“因臣知道,陛下知道了铁定要吃醋的。”
“吃醋朕吃醋”沈邵诧异挑眉,他将永嘉从怀中翻了个身,让她面对自己:“朕会醋吃宋思楼的醋简直是个笑话。”
“那陛下将臣急急召进宫里来是为了什么”永嘉反问。
沈邵闻言一默,他盯着怀里的人,搂住她的脑袋,俯身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又连着啄了数下,最后彻底含吻住。
为了什么
自然是因为高兴。
冬狩乃是祖制,往年要去太行山上行围,今年因为边疆有战事,朝廷花销紧,沈邵的意思是一切从简,便将冬狩设在了城郊的皇家围场。
永嘉昨晚进宫前,将姜尚宫留在了宫外,负责带镖局少年入围场。
永嘉在御门梳洗好,正纠结着自己要如何去围场,她总不能和帝后同乘,现在宫门都有送行侍卫站岗,此时出宫有些惹眼,大概只能等着大队伍全部走后,她再单独自己去围场。她对行围之事并不积极,只怕慢了脚程,与姜尚宫岔开,会生了什么差错。
永嘉静坐内殿,等着沈邵从淑华宫陪皇后用过早膳回来安排她。
王然忽然回来,请她到殿外上车。
“本宫现在便走吗”
“是,”王然垂头回答:“请殿下随奴才来。”
永嘉随王然走出御门,瞧见宫墙外停着的沈邵的御驾,下意识想躲,她低声叫住王然,不由蹙了蹙眉:“这是什么意思陛下糊涂了”
王然知晓永嘉担忧什么,连忙解释:“皇后娘娘与陛下不同行殿下放心,陛下已将一切安排妥当。”
永嘉犹疑的上了车,见车内空空,她独自坐在马车上,一直坐到正午门,再不远便要驶出宫门了,永嘉正不解沈邵到底想做什么,马车忽然一停,车前的门帘一起一落,沈邵低身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