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朝堂辩
在尹都的司琴家,现在已经改名叫庄府了,因为这座府邸被皇帝赏赐给了庄询。
依旧是栀画,芸茵作陪,庄询写完寄给司琴宓的家书,被春雨滋润的两个丫鬟,眉目传情,红袖添香。
“两个骚浪蹄子,离我家夫君远点,他明天可要上朝,没空和你们耍。”郦茹姒做了煞风景的人,走到庄询身边。
两人听了放下研墨和呈纸,退后两步,低下头。
“你呢,不离我远点?”庄询封上信泥,望着近在咫尺的郦茹姒笑了笑。
“妾是在监督夫君。”郦茹姒走近,看了看庄询手里的信对他说:“写给姐姐的?”
“想她了,给她写封信。”庄询把信的封面写上,妻卫氏启。
“也快了,明天朝会后,就能回去了,夫君你到底是不是虞王的儿子,怎么感觉你要什么对方给什么?”郦茹姒疑惑说。
“不是,讲了很多遍了,真不是,我从哪里来我还能不清楚?”这个误会真的越来越深了。
庄询都不敢想,自己以后帝脉显现,真的是金色怎么办,那谣言不传疯了。
毕竟虞王对自己的宽仁大度,实在难以匹配一位君王,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现在的情况很膨胀,有些威胁到虞国了,但是上次虞王见面居然叫自己放心,透底这两道都是自己的。
这放哪门子心,自己准备的千言万语,最后都没用上,反而被虞王关心缺什么,要不要送过去。
这不就是对私生子的待遇吗?还是说是为了麻痹自己故意设了一个套。
这些可能他都想过,可是那是真的给人给钱给物资,甚至答应的禁军已经按五百人为一批次给了两批,去了就被打散,重新列装,这都没有意见。
庄询看不懂了,他真的看不懂了,不懂为什么虞王那么亲眼相待,难道也是为了赚功德,他一个皇帝要赚什么功德,好好治国不就是功德。
只是他不明白,治国不是那么容易的。
“是不是都没关系,你都是妾的夫君,春暖花开,我等去花园赏春色如何。”见庄询表情不耐烦了,郦茹姒笑着邀请,还亲昵的揉揉庄询的肩。
“甚好,栀画姐姐,帮忙把信送一下。”庄询把信件挥了挥,沥干墨迹,递给等待的栀画。
“你叫栀画姐姐,你凭什么叫她姐姐,你都没叫妾姐姐……”郦茹姒闹起脾气,玩闹性质占了大部分。
“你是我的夫人,好姐姐,好了,别闹腾了,我们去看花,话说这么久没人打理,花还开吗……”庄询站起来,揽住郦茹姒的腰,腰肢纤细柔软,难以想象这个腰怎么能驾驭铠甲兵器,他也不会煞风景的说自己比郦茹姒大。
“这还差不多。”庄询这声好姐姐把郦茹姒甜的,相爱的人不在乎礼物贵重,一个称呼就能高兴许久。
“还有些许,去年没被毁坏,妾使人去了枯枝败叶,今日日光晴朗,应该有不少花朵开放。”郦茹姒说着对宅邸的打理,能否管理好宅邸,也是对女主人能力的考验。
“辛苦了,走吧,我们看看花园长成了什么样。”庄询爱惜的表扬了一句,揽着郦茹姒的腰,走到了花园。
花园很大,高大的树木却没有,比起那天和郦贵妃逛的花园,也逊色不少,没什么奇花异芬,但是花花绿绿的还是挺让人心情舒畅的。
至少有关明天上朝的事情,感觉不到多压迫了,这次司琴宓不在,他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多少心里没什么底,现在郦茹姒承担了司琴宓的抚慰工作。
“这司琴家的花园可比我娘家大多了,也不知道司琴家是为什么,要投靠到幽国,难道幽国还能有比这更大的花园?”郦茹姒和庄询闲逛着说。
“我也很想知道,听说司琴盛京还被幽王下狱了,也不知道现在境况如何,是否后悔。”庄询看了看花园经过打理,不复破败,抄家的时候也没把花花草草拔了。
现在花又逢春,未见旧人。
盛极一时的勋贵家族,最后人走楼空,把宝压在了幽国身上,最后幽国吃了败仗。
眼见起高楼,眼见楼塌。
本来以为幽国强盛,能秋风扫落叶,犁庭扫穴的解决虞国,未曾想,却是马撞南墙,没了通路,如果有押宝的神仙,此刻已经后悔死了吧。
“怎么不后悔,只是不知道后悔成什么模样,不过他走了也好,他不临阵叛逃,又怎么会有这所宅邸留给夫君。”她轻靠着庄询,对花的欣赏,停于表面,重要是和人在一起。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这样赏玩春日之花,幸福感充盈心间,依靠着庄询,飘零的心灵有了依靠,冷风吹起,宽袍覆盖了她的身体,来自自家夫君的关怀,点点滴滴。
“还把剑南道的烂摊子留给我嘞,明天快点应付完那帮虫豸,快回家吧,想想娘子她现在一定很辛苦,事情那么多。”庄询没想那么多,他思念司琴宓了,心灵上的思念,有些把她当做在这个世界的锚点意思。
人是由社会关系组成,原来的世界有家人,为了家人,这个世界司琴宓就是家人,当然现在紧贴着自己的郦茹姒也是家人。
是他能在异乡漂泊的动力。
“可怜姐姐了,我们在此休闲,倒让她忙碌,之后妾一定要为她分担一二。”郦茹姒已经认输了,反正自己只是来加入这个家的,争斗方面偃旗息鼓。
先天瘸腿,瘸还不止一条。
第一,嫁过来是平妻,第二成国之乱没有分寸,第三被司琴宓照顾,三样加起来,她已经失去和司琴宓争夺地位的资格,只能屈身作小。
而司琴宓做的事情,协助庄询治理道郡,管理家宅,这一切都显得完美无缺,庄询是多大的天运才捡到这种人才。
郦茹姒是对这个姐姐心服口服,特别司琴宓的王炸放出,她更是一点心思都没了。
“对呀,你管内,她管外。”庄询点点头,分配着。
想到了当初司琴宓劝他娶一个平妻管理家宅,避免她自己辛劳忙不过来。
“那你管什么?”郦茹姒笑了。
“我管你们两个,把你们照顾好。”庄询嗅嗅她鬓发的芬芳说,承认自己的能力不足,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咯咯,那也成……”郦茹姒笑的像是银铃一样清脆动听。
“姒儿,话说你的梦想是当将军吗?”咬了咬红润的俏脸,庄询突然想到说。
“夫君怎么会这么想,可是觉得妾野蛮。”郦茹姒僵住了。
“怎么可能,我都说了,你的野性我挺喜欢,只是觉得你这身武艺,在家里管家,是不是浪费了一点。”郦茹姒能有这么高的武艺,一定是有很多锻炼的,能坚持锻炼一定是有目标,现在她嫁给自己,在家里相夫教子,他感觉是不是毁灭了别人的理想。
“夫君想我去做将军?”郦茹姒眯起眼,杏眼眯起来不好看,不过庄询也没看到,他只是靠着郦茹姒的脑袋,似乎想把脑子里想的传递给她。
“没有,怎么说呢,我还是希望我的女人平平安安,内心是不希望你做什么将军的,但是你如果有事业方面的诉求,我也尊重,毕竟修炼出这身武艺,又读兵法,止步于在家做个贤妇,那未免太可惜了。”就像是核物理博士毕业后在家生娃带孩子,那真的是一种浪费,不管对国家还是个人。
语气诚挚,言语恳切,庄询对女人工作还是比较宽容,典型的就是司琴宓已经差不多实际掌握了他的政治命脉,这种事是非常危险的,一个感情不好,就可能出事。
但是庄询并不觉得,他看得很开,同时他与司琴宓的感情坚不可摧,现在他对郦茹姒也是如此。
郦茹姒听了愣了半响,这不是第一次从庄询这里感到尊重了,对方是把自己当做一个平等的人。
庄询很双标的,他自己就承认自己双标,例如他能爱很多女人,却要求女人只爱他一个,他能绿别人,不允许别人绿他,过分一点就是自己上过的女人,哪怕不喜欢在家当花瓶也不给别人,但是某方面他又特别平等,就像现在,只要忠诚自己,他鼓励女人做开心的事情,有自己的事业,而不是围绕在自己身边打转。
“夫君你真那么想?”郦茹姒摸着庄询的额头,看看是不是说胡话,这个言论有些惊世骇俗。
“如果你真的想当将军,带兵打仗,既不想你是因为我去打仗,也不想因为我所以留在家里。”庄询摇头说,他主要还是希望郦茹姒做喜欢的事情。
“怎么可能不为你,就像是卫姐姐那样,不是为了夫君,又怎么会费心剑南道的治理呢。”郦茹姒侧抱住庄询说。
“那便不要了,我手下又不是没人,王校尉,何二哥……”庄询打消这个念头说。
“他们的水平都很低劣,训练不出一支百战百胜的军队,妾从爹爹那里偷到的兵法兵制,是他从赵国等等强国那里学来的,他总结了,妾也总结了,夫君,妾要帮你训练出一支百战百胜的军队。”郦茹姒亲着庄询的脸颊,向庄询保证说。
“不是,我不要你……”
“卫姐姐为什么就可以?夫君,妾决定了,也要为夫君做些什么,弥补妾的错误,没有保护好自家夫君的错误。”彼此亲昵,耳鬓细语,庄询的话也让郦茹姒有了想法。
成国之乱,这个家里没有赢家,所有人都处在亏欠弥补状态,庄询觉得自己欠何家,司琴宓觉得自己欠庄询。
而郦茹姒两个觉得亏欠,兵是她带走的,没按计划去救郦平远,而是去攻击皇城,致使小人物的庄询暴露在高丞相高郭洲眼中。
庄询本来应该是一个被忽略的人物,哪怕娶了郦茹姒也是一个被忽略的人物,因为他是外国使节,本地无影响力,哪怕是用他的婚礼为由头,聚拢郦家人,可是嫁出去的女人不具有号召郦家派系的名义,她就应该如郦平远所说安安分分听庄询话的,这样庄询也没有所谓的兵灾临门。
因为所有人都不曾想到有什么理由针对庄询,司琴宓没想到,姜娴婌没想到,郦平远没想到,高郭洲也没想到,区区一个外国御史,怎么需要动用宝贵的军力。
是她改变计划,杀向皇城,她无双的勇猛,这才把庄询的存在曝光在了丞相高郭洲面前,结果造成姜夫人来援助晚了,何昙为了不想成为人质主动赴死。
最后也没闹腾出什么结果,一切都在她爹爹的预料内,除了姐姐和自己,其他他都算到了,自己做了无用功,真真切切的无用功,还害的夫家遭遇兵灾,比起司琴宓自责自己算的不够周密,她杀人无数,直入皇城却像是个小丑,可笑到了极点。
现在一个赎罪的机会被摆到她的面前,整顿军备,灭亡幽国,洗去污点,戴罪立功,她怎么可能像是庄询说的那样出于本心。
“也没要你弥补,都说你不要……”
“要的……以前是因为没机会,现在既然夫君提了,那妾想统军,妾想为夫君驱使,为夫君攻城略地。”郦茹姒向前一步,转身,杏眼带着哀求,圆滚滚的眼眸,荧光闪烁,显得坚定不移。
“回去再说吧,莫要辜负大好春光。”牵起郦茹姒的手,庄询开启话题,终结话题。
赏花的兴致是没了,一晚上,没有做运动,脑子都在犹豫是不是要让郦茹姒去做将军,反倒是冲散了朝会带来压迫感。
再次踏入宫殿,庄询的感觉已经完全不同,比起第一次来的如履薄冰,这次来身后站了郦家,心态都不同了,上次出使被送,这次归来迎接,算是圆满了。
朝中的官职是作为御史,所以站左,不过沿路的官员都对他礼让出了一条道路。
短短半年,天翻地覆,一开始以为是个运气好的背锅侠,一番操弄下来,坐拥人口众多的河北道,土地肥沃的剑南道,还有不让朝堂诸公插手的人事权。
怎么?你是要造反吗。
这是他们的想法,细细碎碎的议论着庄询,有讨论庄询的身份,有讨论庄询管辖的土地,还有议论他手下的官职。
只言片语传入庄询的耳中,他也没有什么反应,听见装作听不见,这个技能他是会的。
今天名义上,是庆贺庄询顺利出使成国,他有单独的一个位置,比较靠前,也是前面官员让出的,他站在特定划出的位置,接受百官各式各样的目光洗礼。
直到虞王来到至尊的宝座。
老虞王真的快不行了,上朝都要人抬着出来,不过还是很好维持了皇帝的威严,他一出来,百官就噤声了,接着山呼万岁。
“今日甚是喜悦,庄卿出使成国,联结姻缘,成虞修好,以成同盟,乃国之幸事。”坐下的虞王的声音中气十足,倒是没有什么病态,这也是他能压住群臣的原因。
“吾皇万岁,天佑虞国。”张相起头,大家都开始异口同声,气氛顿时喜庆起来。
“幸得吾皇恩庇,不辱使命,交换获得剑南道。”不提河北道的事情,那是自家夫人的嫁妆,提什么。
“剑南道,剑南道,这次庄卿有功,就领了剑南道节度使吧。”虞王提了两声剑南道,像是感慨夺回不易,随即封赏出去。
他现在心态平和,什么道郡已经不能掀起他心中的波澜了。
“谢主隆恩!”庄询赶忙跪下领命,这件事大家也没怎么意见,毕竟出使成国,最后谈下剑南道,获得这种封赏也是应该的。
“赐印绶,赐座,万寿宴上朕也没看错,确实应得头名。”虞王欣慰说,看着庄询今天意气风发的模样,目光多了看后继者的满意。
活通透了,许多东西就轻松了,祖上的基业?自己地府都不去,看不到所谓祖上,再有交给那群逆子就能面对祖上了?
“谢圣上知遇之恩。”庄询跪坐拱手伏腰,这份感谢是真实的,没有虞王的偏爱提拔,要想获得这份成就,以他的身份来说,太难了。
“你要谢谢宫卿,是他举荐的你,不然朕怎么会知道,就在这尹都市集,竟然藏了一位贤才。”虞王乐呵呵的说,想起发掘庄询的经历,算是这些年自己最成功的挖宝了。
“多谢宫大人。”庄询对着举荐他的宫纪行礼,宫纪对他回礼。
目光羡慕,不只是他,朝堂里的诸公哪个不羡慕,二十四岁,官拜节度使,又是战争时期,隐约可见其官居一品的样子了。
这是官员们奋斗的顶点,也是奋斗的终点,眼前的小年轻却似乎触手可及。
“庄卿安坐,朝会后朕单独设宴慰劳你,这次出使成国辛苦了,还遇到了成国政变,倒是苦了你了。”虞王关心说。
“忠君之事,安然无恙,倒是随行和公馆官员不幸罹难。”庄询叹息说。
“听闻不听庄卿调度,死于兵乱,他们活该,不听钦差御史的庄卿命令,不就是不听朕的命令,该死。”虞王直接定性说,礼部的官员想说话,最后还是没有说。
“礼部已经选派新的官员去成国,不必担心,诸位爱卿可还有事启奏?”给庄询摸了小尾巴,虞王希望今天也就这样了。
可他也知道这是奢望,河北道和剑南道,多大的利益,朝堂上的鬣狗们怎么会不去闻闻腥味。
果然几个常规的汇报后。
吏部左侍郎李广元,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先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本奏,如今河北与剑南道已收回,请选派良才治理郡县恢复生产,保百姓安居乐业。”
虞国的官制是,从朝廷到县官,都是朝廷任命的,所以他这句话也不突兀,是很正常的提议。
“确实,两道安定,是该选派官员前去保民之本了,也是扶助庄大人治理地方。”老态龙钟的杨相躬身说。
幽国失败了,那又如何,不过少了一些墙头草,他依然代表了清流,这样他就永远不会倒。
“庄卿,你怎么看?”虞王没有直接否决,反而征求庄询的意见。
“剑南道,欢迎同僚,特别吏部选用的诸位大人前来帮忙,道郡治理不易,毕竟来不及撤走的幽军成了山匪,询招募的临时官员许多都命丧刀下,许多人因此畏惧逃走,如果有同僚不惧生死上任,填补空缺,询感激不尽。”庄询半真半假说,之前或许没有,现在应该有了。
“朝廷不是派遣了禁军吗?”有人质疑。
“几千禁军,杯水车薪,剑南何其大,禁军何其少,要是每一位上任的大人都配备禁军保护,那就不必担忧了。”庄询听了,连忙点头,附和着说。
“也要这些人养的起,禁军本就稀少,保护官员,京师谁保护?他们自己招募人员去吧。”虞王唱着黑脸,也是他内心的想法,这些是什么歪瓜裂枣,还要自己的派人保护,想的美!
庄询的话一众人听明白了,剑南道有匪乱,谁去谁死,不要命的就来吧,当然他能说这段话也是因为和虞王提前通过气了。
“既然剑南道还需要平定,不如缓缓再议,河北道已归正缺一位节度使,请陛下思虑。”张相出声,贪图剑南道和河北道,他和杨相的利益是一致的,都想要从重新获得的两道中割取利益。
“河北道是庄卿你拿回来的,你觉得呢。”虞王兴趣盎然,刚刚庄询那段话,说的百官静声,看得他颇为痛快。
“河北道几时拿了回来,不是交换给了成国?”庄询诧异。
“成国的文书说了,作为郦家女郦茹姒的嫁妆,嫁与虞国,永结其好。”礼部右侍郎焦西明站出来说。
“所以现在就任河北道的官员大多是郦家人,明是送回虞国,实际却是给予郦家作为封赏,成国内部是不允许持有封地的,故出此策。
哪个国家会大方的用一道作为嫁妆,涉及到询的岳丈,询不便多言,诸位大人心中自有公论,若要任命官员,还是大军护送为佳。”
“庄卿的话大家听懂了,有人愿意带大军去接收河北道吗?”皇帝高声询问。
想到郦平远,百官再一次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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