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秦潇以为他不信,翻着自个脑子里张沉从前的事迹,信誓旦旦跟他说:“他们乐队在我这儿演了好几年,我可了解他,你别看他平时对人温和,但一到正经事上就要翻篇,事事追求完美,搬音响调设备都要亲自来,一首歌能做出七八版编曲,最后没一个满意的就真能狠心把这七八版编曲全废了,完全不在乎自己赶了好几个月的成果白费,仙儿都要被他折腾死。可见这人越是重视什么越喜欢跟自己拧。”
就最后这么一句话,程声联想到自己,咣当一声把玻璃杯扔在吧台,吊着一口气从酒吧开车赶去张沉录音棚,在这荒郊野外蹲了几乎三个小时,把附近蚊子全喂饱才等来有些醉醺醺的张沉。
张沉平日里的样子和玩乐队时毫无一点相似之处,程声甚至怀疑他身体里装了两个人,一个负责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另一个负责无休止地发泄他压抑的情绪。
他看着从出租车上下来的张沉,手里攥紧下午忘在车里的文件袋,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说自己来送资料。
张沉先是看看他手里的资料袋,又抬手看了眼手表,没表示任何疑问就邀他留下来住,拉他进门前多看了他几眼,轻飘飘说了一句:“今天穿得挺年轻。”
黑夜里叽叽喳喳的虫叫声刺耳,程声跟着张沉进家,心里竟涌出些得意——别人一定没有被张沉主动邀回家的待遇。
这座录音棚在郊区,二层楼的小别墅,地价便宜,大得出奇。里面的装修和张沉本人一个风格,一水灰蓝低保和色,自带空调制冷效果。
进门后程声先好奇地在几个屋子之间转悠一来回,听张沉偶尔介绍几句里面奇怪设施的功能,顺便自然地搭几句茬。
他早听说张沉偏爱买些自己不大会的乐器,但当他推开专门存放乐器的房间门时还是被吓了一趔趄——这哪是乐器存放室,分明是个小型乐器行。
“怎么还有中提琴和马林巴,这些你全会?”程声进去挨个摸了个遍,无意间瞥到角落里一只封住的黑色大琴包,但没在意。
“会一点,有时候歌里需要加点马林巴效果,就现学了一些基本打法,水平很业余。”
张沉酒品好,不凑近根本看不出喝过酒,他有一搭没一搭跟程声闲聊,像是对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中途他揉着眼睛去卧室换睡衣,出来时手里拿了另一套搭在程声肩上,“我的睡衣,可能稍微大一些,你凑合一晚上,没什么事我就去看你带来的资料了。”
程声不至于在工作上胡搅蛮缠,接过睡衣说了句“好”,转身往浴室里走。
但身后的张沉想到什么,忽然从背后拍拍他的肩,说:“如果你们还缺人,我去问问原来几个想跳槽的同事,看他们愿不愿意过来。”
程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开玩笑说:“你还自带hr属性?太客气了。”
张沉说:“给公司招人创收,应该的。”
洗完澡出来时张沉工作室还亮着灯,程声身上穿着他的睡衣,比本人整整大一号,湿漉漉黏在皮肤上。他这次难得识趣地没打扰人家工作,把头发吹干后从门缝里瞟一眼,看到里面的人正撑着脑袋认真看资料便回了卧室。
工作室里的张沉只随手翻了几页,之后一直靠着椅子发呆。他在原地呆坐了半小时,被顶光耀得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出门接水时竟鬼使神差走到自己卧室门口,轻轻推开门,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半梦半醒中程声感觉身边来了一个人,那人不断拿手在他脸上触,触到鼻尖时程声彻底醒了,哑着嗓子问了一句:“你在干什么?”
旁边的人被发现了也没丝毫慌张,在黑暗里说:“我想看看你。”
“你不是说已经忘记我长什么样了吗?”
“忘记了才要看。”
程声平躺在床上,闷闷地说了句“好”,转口又问:“那你在我脸上摸来摸去干什么?这么黑你看得清?”
旁边的人想了想告诉他:“海燕说闭上眼睛能看到更多东西。”
程声重重呼了口气,伸手在黑暗里乱抓,正好抓到张沉的手腕,秉着呼吸说:“你别在工作室睡了,那张沙发那么小,况且这是你家,我一个客人把主人的床占了够过分的。”他停顿几秒,又继续说:“我们也不是没躺过一张床。”
这次那人不再说话。
很快程声感觉自己身边陷下去一大块,张沉靠着床边躺下来,身上带着层潮湿的水汽,他躺下后把上身睡衣脱了,带着沐浴露味道的水汽几乎一瞬间变得浓烈,横冲直撞往程声鼻腔里涌,程声有点晕,秉着气往相反的方向挪挪身体。
两个人背对背靠着床的最边缘,明明一张床,他们之间却空得还能再挤一个人。
程声不可避免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晚,两个陌生人挤在程声卧室那间小床上,中间也是这样隔了一大段距离。想到这里他再也睡不着,睁着眼看天花板,鼻子敏锐地捕捉到旁边那人身上淡淡的酒味,没忍住侧过头问他:“你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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