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娴愣了会,恍然想起了什么,了然的张开嘴哦了一声。
敬妃瞪了齐娴一眼道:“还有你?,面壁去。”
太后虽然疼爱幼宁,但也不是毫无限度的溺爱,幼宁如?果犯了错,也是要挨罚的。
太后的凤榻左侧便是一个楠木雕纹落地?罩,在暖阁隔出一个小间?,正中摆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上方?悬着一个镌刻‘沉心静气’四?个字的牌匾,珠帘垂下后,外面的谈话声仿佛也虚渺了些,幼宁每次惹了太后生气,便会被罚在这里面壁思过。
墙壁稍矮一点的位置上画了好几?个歪歪扭扭的‘齐’字,还有几?只小乌龟,幼宁第一回被罚站的时候,就发现了,一看就知道是皇家?的哪个熊孩子小时候画的,幼宁原本以为是宣德帝小时候被太后罚站在这里面壁思过时画的,后来才知道,那是齐琮小时候写的。
听太后娘娘说,那会齐琮才四?岁,孝端皇后还在,齐琮躺在永宁宫床上睡午觉的时候听到宣德帝和孝端皇后吵架,宣德帝不知道齐琮也在,以为殿里就他和孝端皇后两人?,暴怒中的宣德帝口不择言,吓到了齐琮,也彻底颠覆了父皇在他心目中英勇和慈爱。
那会齐琮还是一个被母后宠着长大的小皇子,无忧无虑,调皮捣蛋,他跑到衍庆殿,用宣德帝批奏折的笔,在衍庆殿的桌子,床,椅子上画满了乌龟,还有模有样的在每一个乌龟旁边写上了宣德帝的大名。
宣德帝看到的时候鼻子都快气歪了,他幼时登基,除了太后,便没有人?敢唤他的名讳,到他十?五岁亲政,连太后都不唤他的名字了,他听惯了陛下,皇上,圣上这样的称呼,自己看到自己的名字都有些陌生,竟被自己的四?岁小儿明晃晃的写出来,齐琮乱写他的名讳本身就是大逆不道了,竟然还在旁边画了乌龟。
暴怒的宣德帝当即就命人?去把齐琮给逮过来,齐琮人?小鬼大,知道自己犯错了,早早的就跑永寿宫里找太后躲起来。
宣德帝亲自到永寿宫逮人?,太后护着孙子,先下手罚齐琮面壁思过,宣德帝咬牙切齿的说:“母后,你?知道他都做了什么?这个不孝的混账东西。”
宣德帝冲进小隔间?,一眼就看见齐琮蹲在地?上,手里拿了一把小刀在墙上刻着乌龟,还画了齐,一看见宣德帝,便很有求生欲的指着乌龟和那个齐字,问宣德帝,琮字怎么写。
闯祸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怂的也快,为了不被宣德帝罚,很没有原则的在墙上画乌龟说是自己,没写全名,也是他身为一个皇子最后的倔强了。
在太后的维护和解释之?下,宣德帝到底没怎么把他怎么样,气急败坏的走了,他刚走齐琮就哭了,太后问他是不是因为对父皇不敬,羞愧哭的,他摇了摇头说不是,说他自己骂自己是乌龟,气自己没出息,气哭了。
幼宁盯着墙上那稚嫩的字体,忍不住笑了一声。
同样没逃过惩罚的齐娴站在她身边,碰了碰她的胳膊,一脸纳闷的问,“喂,你?傻啦,被罚还那么开心。”
幼宁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齐娴挤了挤眼睛说:“我都替你?解释了,你?干嘛还要说那些话你?本来就想说,你?这不是讨罚吗?你?那么喜欢我五皇兄啊,维护到这个地?步。”
这里和外面只隔了一道珠帘,并不隔音,幼宁听齐娴口无遮拦的说她喜欢齐琮,竖起食指虚了一声,眼神?撇了撇外面,“别?乱说话。”
齐娴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里面两个小的窃窃私语,太后正和皇后敬妃说着话,停下来往里面看。
皇后注意到太后的眼神?,好笑的朝着里面说:“让你?们俩面壁,怎么还凑一起说悄悄话了呢。”
幼宁和齐娴尴尬的相?视一笑,老老实实的思过。
约莫半个时辰,皇后和敬妃要告退了,太后问幼宁,“如?果下次还遇到这种情况,你?要如?何?”
幼宁想了想,说:“如?果贵妃还是羞辱琮表哥,我应该还会像今日这样。”
齐娴诧异的看着幼宁。
幼宁向来是个识时务的姑娘,知道说什么话能哄太后开心,明知道太后想听的不是这个回答,她偏还这么说。
太后道:“阿娴跟你?母妃回去吧。”
齐娴说:“那幼宁呢。”
太后没说话,看这架势,是还要罚了。
“那我也要陪幼宁一起,先不回去了。”
“你?放心,回去也跑不了你?的,别?再这里扰你?皇祖母清静。”
敬妃站在落地?罩前,喊齐娴出去。
齐娴看了幼宁一眼,幼宁点了点头说:“你?回去吧。”
“那我先回去了。”齐娴往前挪了两步,不放心的回头叮嘱,“该怎么说你?知道的,别?倔啊。”
幼宁转过身去,用后脑勺对着她。
齐娴也不知道她向来通透,怎么就在这事上犯了轴。
站在外面的皇后,听到幼宁如?此维护齐琮,也多看了她一眼。
待人?都退出了永寿宫,殿内安静了下来,铜炉中吐出氤氲的青烟,太后坐在榻上,幼宁一声不吭,站在沉心静气四?个字正下方?。
太后无奈道:“逞一时口舌,得罪人?,对你?有什么好处?”
有什么好处,幼宁说不上来。
“说出来对我没什么好处,可我如?果不说出来,我心里就会憋闷着,难受。”
“哀家?平时是怎么教?你?的,看透不说破,免得惹祸上身。”
幼宁知道太后是为了她好,她垂首盯着自己的鞋子,还是没忍住说:“皇祖母,我心里清楚,强出头不仅对我自己没有好处,琮表哥也不会因为我几?句话得到什么好,可我就是觉得不公平,琮表哥浴血奋战,置身险境,他值得所有人?敬佩,大齐如?今的荣耀,都是无数的将士们拼死?换来的,定熙的每一寸繁华,都是战场之?上堆积的白骨,眼下皇城的软红香土,都是将士们守卫着的,而有些人?,披金戴银,呼奴唤婢,她怎么敢,又凭什么,侮辱拿命换她荣华富贵的人?。”
幼宁听说过,孝端皇后不受宣德帝待见,就是因为她和太后站在一起,替她的祖父说话。
而贵妃一直都奉承着宣德帝,几?乎可以想见,当年宣德帝要打压祖父,贵妃又是怎么在一旁煽风点火,以一种虚伪的姿态,把祖父的战功抹杀的一干二?净。
是不是也如?今日对齐琮这般,说祖父是土匪。
太后眼眸中闪过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无奈。
她知道幼宁聪明,她那一双清澈的眼眸,可以看透许多事情,就像当初的孝端皇后,她明知道皇帝最不喜汝阳王,却还要替汝阳王抱不平。
幼宁一直站到晚膳时分,太后才许她坐下歇着吃饭,她两条腿都酸了。
用膳的时候幼宁往太后碗里夹了好几?块肉,太后一直沉着脸不说话,幼宁看太后不高兴了,又改口说:“阿宁知错了,阿宁以后绝对不乱说话,皇祖母理一理阿宁可好?”
太后被逗笑了,“你?不是说以后遇到这种事,你?还要说吗?”
幼宁说:“我心里是想说的,要说出来才能畅快,但是这样会惹皇祖母担心,皇祖母担心,我心里就不畅快。”
太后道:“你?这丫头,也是一张嘴会说。”
幼宁翘着唇角笑,顺势搂住太后的胳膊,依偎在她身边,“皇祖母开心,阿宁便开心。”
太后轻叹了口气,伸手抚拍她的后背。
齐琮大胜的消息,章华殿里也传遍了,同样传出来的还有幼宁讽刺齐瑛就只会动动嘴皮子的那番话。
从前提起齐瑛都说安王是个好说话的。
这会就觉得有些不对味,章华殿里有些性子直爽的,说安王是笑面虎,齐瑛身为皇子,出身尊贵,模样俊朗,有一部分芳心暗许齐瑛的,看幼宁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味了。
时不时的就要瞪幼宁几?眼,和齐婉凑到一起说幼宁小话。
午膳后众人?在偏殿休息,幼宁和齐娴季钦兰三个人?坐在一起,季钦兰撑着脸,笑眯眯的问幼宁,“阿宁,你?是不是喜欢宁王殿下啊。”她一脸八卦。
幼宁默默看了眼齐娴,以为是齐娴说漏了嘴。
齐娴连忙摆头,用口型示意,她没有乱说。
幼宁淡定的说:“没有的事,你?乱说什么。”
季钦兰换了个姿势,“没有你?干嘛要在陛下跟前替宁王殿下说话,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她挑着幼宁的下巴,“快快从实招来。”
幼宁笑着拍开她的手,白了她一眼,说:“我哪里替宁王殿下说话了,我只是看不惯她们颠倒黑白罢了,何况宁王殿下是大英雄,我心里敬仰他。”
齐娴抿着唇,眼眸含笑的看着幼宁,一脸信你?就有鬼了的表情,你?分明就是想得到我五皇兄。
季钦兰很懂的说:“敬仰他,所以想得到他。”
“难道你?不敬仰宁王殿下吗?”
季钦兰被问懵了,宁王殿下年少有为,文韬武略,他夺回奉城的消息传回来不出一日便被桥头茶馆的那些说书先生添油加醋的说成一段传奇的故事传遍大街小巷。
年轻的小姑娘谁不喜欢这样的人?物,即便是心里有人?了,也不妨碍敬仰宁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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