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就认真地观察着整面墙。我顺着他的眼神朝墙上望,发现再怎么看也不能看出些什么花样来,不禁说道:“你看出啥玩意儿来了?”
柳胜河道:“可能墙会移动。”
“墙会移动?”我重复了一下他说的话,内心一阵起疑。如果墙会动,那么在我们面前的墙就不是静止的。我想到了刚才我们进来的那个洞口,那儿的机关如果如柳胜河推理那样是人为操纵它开启与关闭的,那么这个墙的工作原理说不定也是这样。现在这面墙的机关显然停止活动了,一旦开起来说不定会如洞口那里出现一道暗门,那么玄殇从这道暗门里面走过去也能够说明血迹从这里消失的原因了。
我这么问柳胜河,结果他却摇了摇头道:“我不是说这里也会出现暗门。这个大厅里的机关工作原理似乎和洞口机关的原理不一样,这里所有的东西都会缓慢移动,你难道还没有发现吗?”
孟奇还在揉他的脑袋,就皱着眉头在一边说道:“中邪的可能性也有。你就甭想了,继续往前走就是。”
“不用,我们等在这里,等墙移动到某个点就行。”柳胜河静静地回答。
这我可听不懂了。他说这个大厅里的所有东西都在移动,这面墙也会移动,可是以我现在的目测来看,墙可是纹丝不动啊。
“你确定墙在移动?那这面墙动了,怎么这水泥地没动呢?”我不解地问出了声。但是刚刚把话说出口来,连我自己也沉默了。我盯着脚底的水泥地看了几秒钟,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刚刚从脚底感受到的微微的震动不是空穴来风,我学过高中物理,知道物体的相对运动规律。假如水泥地和墙面的运动速度是一致的,那么站在上面的我们就会感觉到相对的静止状态。因为面前的钢板也在无序地运动,我们起初的注意力全都在钢板上,而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环形的水泥路面也在缓慢地移动。我会这样猜测,主要是因为一个大型的机关带动这些沉重的物体移动,不可能不产生震动,就算里面安放了减震器来缓解震动带给人的不适,但细心的人肯定还是能够发现这个空间的异样。所以刚才柳胜河问我有没有感到不对的时候,我似乎的确能够觉得被什么东西牵引着,身体有一种晕眩的感觉。
我不知道面前的这些移动的钢板是不是一种障眼法,但是假如和柳胜河推测的一样,那么我们现在正在随着这个贴墙的环形水泥石台做着圆周运动。周围全部都是轰隆声,水蒸气将整个空间填充起来,不断蒸发的高热让我们无法再忍耐太久了,因此想要尽快地离开这里。但是柳胜河显然对血迹消失的这个地方情有独钟,他直接就坐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墙面看上面变化。
他不走,我也没法子迈步,孟奇直接就在一边骂了出来:“他奶奶的,这个人简直就是疯了。想死也不能让咱们三个都死在这儿。”孟奇说到这儿朝我摆了个手势,就道,“我说你这个小子,还是解了绳子跟大爷我走吧,别跟这疯子拴一块儿了,他现在可是死了也要拖人垫背的,你可不能这么相信他的话啊。”
孟奇的智商绝对不低,而且他显然听清楚了柳胜河刚才的分析。但是他会在这种节骨眼上和柳胜河的意见相左,可见他并不苟同柳胜河的所有推理。
“说实话,我虽然是个马克思辩证唯物主义论者,但是这个地方的很多情况不是你用科学就能够分析得透的。我的观点就是你看到了什么就是什么,别去多想,往前跑就行了。恐惧现在是你最大的敌人,你越是多想,越会因为这种压力让自己失败。这种时候,你就想想活着多么美好就行了。”
孟奇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还是没有离开。他显然很担心我们俩的安危,虽然浑身大汗淋漓,也跑出去了老远,但看见我们两人根本没有动,他又跑了回来,叹了口气道:“真是服了你们了。”
我们就坐在这面墙的前面等了很久。室内的温度大概维持在三十五摄氏度以上,有风在流动,但全都是热风,因此可以判断这个室内有通风口。我们把外套都脱了还是感觉到炎热,浑身都在淌着汗水,脑袋晕晕乎乎的,皮肤被烤得起了油。但是柳胜河就如一尊佛像一样坐在那里死死地盯着墙面,我实在撑不住了,怕要中暑,就擦了下汗,补充了一点水分。一边柳胜河就道:“你们可以暂时休息一下,我盯住这里就可以了。”
他这么说,我顿时觉得有点儿倦意。干坐在这儿也不是个办法,我就想趁这个时候打个盹儿。但是周围的轰鸣声和热风实在让我无法阖眼,我就这么迷迷糊糊地望着这面什么都没有的墙,一点一点地睡了过去。孟奇显然没有像我这样放得开,在哪儿都能就地补眠,只是拿出一些类似电磁波测量仪的东西放在面前,在对比着数据。
后来他可能是和柳胜河聊上了,也没管我有没有被打扰,就和柳胜河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当时我是浅睡眠,只能听到他们在讲话,却怎么都醒不过来,耳边的声音就如梦呓一样在四处飘荡着,等我真正惊醒过来的时候是柳胜河用登山绳把我整个人死命拽起来的时候。
我被拴住的手臂一下子吃痛,顿时睁开了眼睛。我发现面前的这堵墙裂开了。严格来说,不是裂开,而是凭空出现了一道打开着的门。这道门的形状和刚才洞口的暗门不太一样。洞口的暗门不像是正常的人走的门,倒像是一个通风口,而这道门总体来说是一道让人能够正常通过的门。我看到柳胜河和孟奇相视一笑,似乎这两个人在我刚才打盹的时候意见统一了,不禁说道:“你俩总算是说到一块儿去了?”
“没有。”孟奇辩解道,“他没有说服我,我也没有说服他。只不过咱俩的目的都不是理解这里的机关运作方式,而是找到被困的学生和那个组织的人。”说着他就顶了顶柳胜河的肩膀,说道,“我说你这小子平时看起来是个闷骚货,怎么到这种推理的节骨眼就这么会说?我都差点儿被你带沟里去了,要不是你爷爷我定力够强,早就见识过一顶一的推理高手,指不定就相信你这茬儿不去想别的了。”
柳胜河没有回答他,虽然他有时候说的话的确让我无法反驳,不过如今他似乎总算是棋逢对手了。我可能完全想不到会出现孟奇这种对什么事都要质疑三分的家伙,在铁证如山的柳胜河面前狡辩,这到底算是见多识广,还是算自不量力,这真的让我无法判断。
我们穿过这道门走到了外面。说是外面,但也不尽然。这儿还是地下三米深的地方,只不过从脚底看不到镂空钢板了,也看不到沸腾的热水,空气中没了雾气,温度也瞬间下降。我忽然感到了一丝冷风从背后吹了过来,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肩膀,将外衣重新穿回了身上。
这里同样是一个大厅,只不过没有什么光,四周全部都是密封的,没有蒸汽锅炉,也没有各种管道和铁板路,手电的光照射出去能够看清这个大厅平整的路面,以及分布在地面上的各种车床和大型机械。轰隆声渐渐地离我们远去,就像是在另一个次元轰响着一样,整个空间只能被称为寂静。从断刀处蔓延出来的血迹到了这里只滴出去十米不到就没有了。或许是止住了血,或许是再一次中了机关。无论怎样猜测,血迹还是在这里消失了。
我们观察了一下周围,有什么长长的东西在我们身边蜿蜒,密密麻麻地排布在这条长龙上的细小金属制品正沉寂地散落在上面,反射手电的光发出诡异的五彩斑斓之色。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香料味,随着我们靠近这条长龙而变得逐渐浓重起来。这种味道非常熟悉,这是我将丧尸刺杀后,从丧尸血液里闻到的刺激性的味道。我逐渐看清了这条长龙的真面目。这是一整条的生产流水线,这条流水线并不是单纯的跑道式的环形,而是在中间安插了好几处大型的机械节点,形成了曲折的回路。因为没有电,整条流水线早就停止了运行,从这些节点上的大型机械的静止状态可以看出正在生产而瞬间停止的状况。奇怪的东西从机械的针孔中吐出来掉到下面的罐子里面,接着这些东西被压力机压扁了,像纸片一般被传送到另外的地方,开始用蒸笼加温,溶化了的纸片状物体被卷曲机弯曲起来,印上一些纹路,然后投放到了柱状的机器前面,被这些机器从弯曲的孔洞中塞满细小的金属状物体。
我们沿着这条流水线观察着这上面物体的制作规律。这可能是一个秘密的地下工厂,正在生产着什么诡异的东西。我拿起了流水线上的一罐制作好的东西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个东西和从那狙击手身上搜来的药瓶有些类似,不过体积更加瘦小,纤长,有点儿像口服液的瓶子,但是里面装的不是液体,而是凝固的类似金属颗粒的药物。刚才我们看到的堆放在流水线上的密密麻麻的金属制品只是没有经过加工打磨的粗体,而且也并不真正属于金属,只是有着金属光泽的药品而已。
孟奇显然没有来过这儿,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什么,拿着手电朝四周围照了一照。他这一照却“咦”了一声,抬头朝着高处望了过去。我没有理会他这个反应,注意力全在这条流水线上面,随手掏了两瓶药物就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面。为什么化工厂的地下会有这样一个药品的生产车间,我还没有细想。这些药物没有贴生产标签,因此我沿着这条流水线继续往前走,企图找到最后一道贴标签工序的机械位置,却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位置已经离孟奇和柳胜河越来越远了。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咔哒”一声。
这一声非常细小,但在这种寂静的氛围当中不知为何带给我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我回身照了照背后,什么都没有动,高耸的机床和大型制造机械将周围的环境围得密不透风,孟奇和柳胜河的身影直接就隐没在了这些物体后面,没法靠手电筒的光照射到了。我喊了一声,没等他们回答,忽然就听到头顶有什么东西响了起来。那不是人的声音,更不是机械的,那是一种绝望般的嘶吼,而且数量非常之多,我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腿跟着本能地动了起来。
是丧尸!在这个地下有大量丧尸的存在,我无法不去思考这其中不合逻辑的地方,就听到柳胜河的声音从远处响了起来:“凌云,站在那儿不要动!千万不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