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没有看到十字路口,对吗?”柳胜河向我确认道。
对。我没有看到。我们两个人的记忆是相同的,因此我点了点头。背后的凉意是本能地涌上来的,但是我并没有因此而胆怯。这只是非常轻微的一种紧张,我用心理暗示将它压了下去,继续听柳胜河说下去。
“我第一次来这里,以最简单的地标定位法,熟悉了这个产业园和化工厂的地理位置。第二次再来,发现这里的所有地标位置都乱了套。我原本走过的地方都变化了。这种变化并不是指城市规划造成的园区改建。如果是改建,在我间隔非常短的寻访时间内是没办法做到日新月异的变化的。这就是问题所在。”
“你想表达什么?”
柳胜河说的很清楚,我明白这件事的异常性。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让他表达得更为直白。
“我们再往前走五百米。”
他回答了我,接下去他没有再吭声,只是抓住了我的手。我想挣脱开,但是他死命地抓住了,没有松开的迹象。两个男生手拉手走在路上让我感到一丝恶心,但是他显然没有一丝自觉。好在沿路没有什么人,避免被人看到的尴尬,我因此忍不住说道:“你干吗?忽然就拉我手,能不能放开!好好走路行吗?”
“不行。我前两次都是一个人来的,这次你也来了说不定会出意外的状况。这里的情况太奇怪了,我不拉住你无法保证你会不会因此而消失……”
柳胜河还没有说完,我在一边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消失?开什么玩笑,我难不成还是个忍者,会玩人间蒸发的?这个地方再奇怪也有它的道理所在,可不是一些鬼怪小说里写的那样毫无章法和逻辑可言的。更不会把人给吞到异次元空间里面去。我这时候又好气又好笑,就道:“你来过两次是不是神经有些过敏,我跟你说,我不相信鬼神那套玩意儿,那种东西可吓不倒我,根本不科学。”
柳胜河不答,用严肃的眼神看我。我被他望得有点儿内心发毛,就开始妥协。他会变成这样子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一个人无所畏惧,多我一个人必定会让他的行动造成困扰,我就是那个俗话说的猪一样的队友,他除了担心我的安危已经没有办法再集中精力注意别的事了。这真是糟糕的开端。因此我说道:“这样吧,你怕我走丢,我们就拿个绳子拴一起得了,这样我们就是系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我这个比喻没想到被他采纳了,立马利索地从他的背包里拿了条登山绳出来,一头系在他胳膊上,一头系在我的胳膊上,这样走起来就跟被押解的犯人一样特别能够营造苦逼的氛围,我窘迫得都不敢想象自己居然还会有这么一天,就打趣地跟柳胜河说道:“真要命,没遇着凶险事情之前自己先作茧自缚了。”
柳胜河没接我的话,只是默默地走着,警惕着周围的变化。
道路在走到一半的时候折了九十度弯,面前是完全被围墙封死的断头路,我们只得贴着围墙折转,朝着另一个方向前行。柳胜河说道:“上一次来这里,这个断头路的位置是通路,我还笔直朝前走了很久才找到正门。”
我这个时候不敢想太多,玩笑也不敢开了,只是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里的所有建筑物和地标,都在移动和变化?”
“是的。一直都在变。”
柳胜河给了我一个确切的回答。
不可能啊。我在大脑中作出了一个本能的回应。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这是靠物理法则和生物学法则无法说通的事情。一个地区的规划和重建虽然可以在电脑中轻易地点按鼠标来推翻设计图纸进行重做,但是如今的我们是真实地站在这片土地上面,这是由不得我们的意志来决定的事情。如果任何事情只要挥一挥衣袖那样轻易搞定的话,那还需要什么建筑工人和推土机,还需要什么规划局和土地局?这种情况下我们只能凭着命运的安排,乖乖等死就可以了。因为我们根本就没有办法逃出这种靠意志操纵的鬼地方。
柳胜河似乎看到了我脸上的疑惑,就说道:“我们现在绕回去,你猜会怎么样?”
他说的是绕回去,似乎和他之前让我决定的事情有一些相反。我们不是要进产业园吗?我感到他说这话的特殊性,就默默地跟着他往回走。我们走的是马路对面,沿路虽然没有高墙,但是满布店面和沿街房。空无一人的商店街透露出不寒而栗的信息。我盯着系着我俩胳膊的登山绳望了一眼,没有松动的迹象,不过绳子有些长,维系的部分拖在了地上,就好像有什么透明的东西在地面上拨动着,戏耍着一般,使得登山绳不规律地跳动起来。
走了几分钟,我们停了下来。我记得清清楚楚,这儿是我们停放吉普车的地方。我们从这儿走下来开始沿着白墙朝前走,路边种着低矮的树木,远处能够看见产业园里空荡荡的几桩大楼。但是,令我诧异的是,吉普车竟然不见了。原本在停靠点种植的小树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颗参天的松树。
柳胜河沉重地吐出一口气来,用冷静的眼神望着我。我知道这个时候我已经无法辩驳柳胜河话里的正确性了。如果这只是我一个人的眼睛出了问题,那么我们不会一起看到这种异状。这里没有人,吉普车不会凭空消失,也不会凭空多出一颗松树来,如果不是地标发生了变化,我很难相信这个空间里面发生的异状。
“这是怎么回事?”我发现我的声音有些发颤,用情绪极力地稳定住我的声音。
柳胜河拿出了手机,用卫星定位法给我看这里的坐标。
“这个坐标我是有记录的。我第一次来,是从这里进入的正门。第二次是在那个转弯口笔直向前走。现在,我不知道正门在哪里,我们必须要重新找。”
接着他又拿出了指北针,给我看上面指针的走向。指针在剧烈地转动,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古怪磁力所吸引,以大幅度的钝角转动着。我吃惊地望着这一现象,说道:“这里的电磁干扰居然这么强!”
“对。”柳胜河点点头,“我前两次来的时候就已经察觉了。电磁干扰对人和对事都是不利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建造成这样,但是规划这个地方的人肯定费了一番心机。我们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呆太久,很强的电磁波干扰对人来说是有‘洗脑’作用的,我们必须找到不会被电磁波辐射到的区域。”
柳胜河说的很简单,但我知道他的言下之意并不简单。日常生活中中发出电磁波的东西并不在少数,手机、电脑都是辐射强的物质,但是人体被辐射的剂量只能算是微乎其微,我不知道要多么强的电磁波辐射才能达到“洗脑”的作用。但是人被辐射而产生幻觉的例子我曾经倒是的确在国外的电视节目中看到过。
我们在寻找正门的时候寻找着可能发出电磁波的物体,在刚走了几步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说明,就说道:“你还有手榴弹没有?”
“有。你要干什么?”柳胜河把一个手榴弹拿了出来。
“我在想,咱们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去找正门?这墙的后面就是产业园,咱们直接破个墙进去不就完了?这样做不是来得更加省时吗?”
柳胜河表情一动,发现自己居然没想到这个好办法,连忙道:“你说的对!这个办法很聪明!”说着就把手榴弹给收好了。
我看他把手榴弹收好了就开始纳闷,结果他拿出了一包类似是微型炸药的东西,堆到了墙角,然后将导火线顺着墙面拖出老远。我现在和他拴在一起,做什么事都只得跟着他跑到远处,就见到他拿出火柴来点着了线,那火苗就噌噌噌地飞速地蔓延到了墙的那一面,“嘭”的一声炸了开来。
这声音非常大,比起手榴弹的威力大得多,整面白墙被炸得石末横飞,还兀自发出了奇怪的金属啸音。这一炸连地面都被震得颤动起来。我兀自蹲在那儿没敢起身,抱着头用余光望了望远处被炸出了窟窿墙面,情不自禁地吐了吐舌头。
“乖乖的,这墙看起来还不是水泥石砖砌出来的,得用专业的爆破炸药。”
柳胜河看了我一眼,没给我解释,就站了起来说道:“咱们进去。”
我们小心翼翼地穿过墙窟窿朝产业园内部走。这个产业园的内部和普通产业园差不多,里面是各种办公大楼和广场,所到之处都被绿化所覆盖,规划上虽然显得中规中矩,不过总是带给人一种奇妙的不和谐感。可能是因为周围被高耸的白墙环绕的缘故,也有可能和电磁波紊乱有关,总之一踏入这里,我就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充斥在大脑里面。
我们朝着周围望了望,这个产业园大概有四座比较高的写字楼矗立在我们面前,中间一座比较大,是一个“Z”字形的连体建筑。这片建筑似乎是刚刚新造好,脚手架还有最底下的一层没有拆去,因此可以判断里面没有人。我们试着走到二层的阳台朝外面望,可以看到在离这座建筑非常非常远的地方有一片好像是厂房也好像是仓库的低矮的建筑群。而在建筑群的周围,则树立着很多的烟囱。这些建筑的外墙都十分斑驳,灰黄色的外墙上层层叠叠地爬着藤蔓,窗户并不是平移式的铝合金窗户,还是格子形的开拉式的。紧闭的一道道铁门正深刻地昭示着这里古老的时代痕迹。
“那里就是化工厂总部。”柳胜河指着远处不紧不慢地说着。看的出来,新造的写字楼很明显和那里有着距离的界线,长长的林荫道和休闲广场将产业园一分为二。和陈旧而乏味的化工厂建筑区域相比,这些设计新潮的写字楼明晰地标刻着产业园新旧交替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