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猜到了其中一些细节,连忙反问老张道:“你怎么也知道他?”
老张道:“你兄弟我神通广大,这年级就没有我不认识的人。哪像你啊,开学都半个学期了,全班同学的名字都还记不全。”
说着老张就伸手朝我小腹摸了一把,我顿时钻心般疼地叫出声来,就差没飚出眼泪来,不禁怒骂道:“疼死我了,你就不能轻点儿!”
老张看了看就说:“很痛吗?你这全是外伤,人家根本就没伤到你肠胃。是个男人就忍着。话说回来,他到底怎么暗算你的?暗算了你还把你救到体育馆来,这人傻了吗?”
我怒道:“你兄弟我痛的快要死了,你还在一边说什么风凉话!你腹部被他蹬一脚试试看?就跟打BOSS的时候被BOSS正面放大招的效果一样!”
老张道:“依柳胜河的脾气,他应该不会背地里对你这种弱鸡下手才对啊。”
我道:“你眼睛长在屁眼上没看清楚吗?这伤是普通人能打的出来的吗?二话不说就踢翻了三个老师的还算是正常人吗?”说着便把我遇到柳胜河之后的一连串事情和老张说了。
老张想了想,道:“那你还真是不走运啊,遇上他这么个跟谁都黑着一张脸的家伙。我跟你说个事儿吧。你先跟我来。”老张一边说,一边带我出了体育馆朝外面走。我大概只睡了半个小时就醒了,篮球场和操场上稀稀拉拉地站着些正在救援与阻挡老师们袭击的高年级同学,更多的同学都躲在大树和花坛草丛里等着逃脱。有几个老师已经被大家抓起来,分别绑在几颗百年老松树下面不停地挣扎。老松树因为大力摇晃得十分厉害,松针叶哗啦哗啦往下散落着,仿佛老师们一用力大树就会被连根拔起,让人看得胆战心惊。
“别磨叽了,快跟我说是怎么回事!”
“你猴急什么,我人在这儿又不会飞走,迟早会告诉你的。”
“人怎么这么少?加上体育馆里的人也不止这么点吧?都被柳胜河暗算了?”
“有些直接跑到学校外面去了。高二的和初中部的大部分人都撤退到南面教学楼那块了吧……”
老张回答我,脸色显得有些沉重。
先不管那些和我一个想法要跑回家的,就我刚才的遭遇来看撤回教学楼是很不明智的举动,因为大部分老师是不参加晨会的,那就意味着教学楼里有比操场上更多的老师存在,这是个相当棘手的问题。另外,教学楼里那个铁门被锁的神秘事件还颇为蹊跷,暂时不能去多想其中的凶险之处。如果初中部和高二的人里没有像柳胜河那样的人的话,靠团队力量突破教学楼不知道能够有几成获胜的几率。因为教学楼里可以拿来急救和防身的东西实在太少了。
我们跟着一队高年级临时组织起来的急救队,沿着花坛边猫着腰走着,寻找着可以救回体育馆的伤员,一边老张和我讲起刚才我昏迷时候发生的事情。
“柳胜河刚进来的时候,很多人给他让出道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我可想不到。”
“因为他背着你从图书馆里奔出来的时候,正面遇上个8班的语文老师杨朝文,那老师张口就要咬,他就伸腿一踢。当时大家都看到了,他直接踢到杨老师面部,把老师的脸踢得凹了下去。那个场面血腥的,就跟捏烂了软柿子一样,血飚了他一脖子,连脑浆都喷出来了。好在他把自己校服盖你头上了,就差没溅你一脸了。
当时大家都吓傻了,梁老师直接就血肉模糊地躺地上了。那柳胜河的脸色明显很不好,朝我们大呼小叫的人这边很凶地瞪了一眼,便背着你走进体育馆里了。我们在边上都不敢走近,只好偷偷摸摸地跟着他,怕他心情不好起来也这么踢我们一脸,那就不是毁容的问题了,而是脸面都没了。进去之后,发现很多人跟我们的想法一样,看到他这幅模样都让出道来了。”
我想象了一下当时的情景,被飚了一身血又面带恶意的高一新生,背着个人冲进体育馆,就跟那些磕了药的疯子老师们差不多。不同的是,他是个武功高深莫测的疯子,不禁颇为会意地朝老张点了点头。
“不过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些。根据我们几个人之前对他的了解,据说他爸是军官出身,他妈虽然没有从军履历,但是个理科天才,高中连跳两级进了清华,后来直接去了国外深造,再后来,据说是参与了军事密码破译的工作,才这么和他爸认识的。生了柳胜河以后,从小就把他送到少林寺去学功夫,到了初中以后,直接送进南军区一中,这下子有戏了,你听过一中的传闻没有?一中招生向来很少,基本上一个班都到不了50个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摇摇头,老张兴致盎然地跟我说起来:“一中对外说是招不满,外界也称一中因为是军官子弟学校生源要求特别严格,但其实这不是摆明着么,一中一个班就是标准部队的一个排配置,一个年级六个班级就是六个排,理论意义上的拟两个步兵连。每天除了上课还要进行军事训练,你说厉害不厉害?”
我听老张滔滔不绝地讲起了故事,便道:“瞎扯。真要这样我打死也不愿意进这种学校。而且你看柳胜河虽然初中在这种学校读书,高中不是考到我们学校来了吗?谁都不愿意接受斯巴达教育吧。再说,军官子弟学校也不是没有,哪里会培养普通步兵,培养的都是当官的,出来的至少也是少尉级别,别以为我不知道啊。”
老张有些迷惑,反问我:“不然一中全名为什么叫南军区附属第一中学?”
“这不废话么,这学校校址在南军区附近,以前肯定是政府为解决南军区家属子弟上学问题建造的。你以为当官的这么亲近平民?取名叫一中就是阶级优越感。”
老张被我说得语塞,虽然表情还是不服气,却拿不出证据反驳我,刚想岔开话题,草丛的另一头便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我们赶紧转头去看,就见到高年级的几个人,别了“学生会”的红袖章,戴着副手套,好像三八红旗手一样,把伤员用半条蓝白相间的被套担着,郑重地抬到了我们身边。我们看见他们担着重伤学生的床单其实是从附近的教师宿舍里找来临时处理的,于是颇为会意地接下他们的活,利索地抓住床单四个角,把伤员抬了起来。
“学生会的人办事真是就地取材,随机应变啊……”
老张嘴里嘀咕,瞅了瞅躺在床单上的学生。一边高三学生会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朝我们望了望道:“北面讲台边上还有几个更严重的,怕撑不住了,你们这趟快一些回来!”听口气透着忧虑。老张来回好几趟也轻车熟路了,点了点头道:“的确严重,刚才伤员只要扶着走就行,现在都用上床单了。再下去,是不是要就地掩埋了……”说到了不吉利的地方,他立刻内心不安地朝我吐了吐舌头。
我们小心翼翼地抬着伤员往回走,顺便观察了一下这个男生的情况。他穿着我们一个年级的校服,个子中等偏瘦,额头绑着绷带,出血有些严重,伤口的血从厚厚的绷带处渗了出来,面部沿着脖子到肩部这里还有很深的划痕。右膝盖的裤管被人为剪破了,也同样包着绷带。我们抬着他的时候,他还在咳嗽,连话也说不了,老张问了他几句,他也只能哼唧几声,用一只手极力比划着,似乎是伤到了脖子。我连忙阻止老张继续问下去,两个人不声不响地抬着他迅速往回赶。
看来在这之前学生会的人已经给他作了急救处理,而体育馆里也有参与救援的学生,虽然医疗设备如想象中一样简陋,但至少消毒冰敷之类的药品不在少数,大概是因为体育馆二楼就是医务室,这种近水楼台先得月且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给了我们莫大的帮助和安慰。我想了想,说不定之前柳胜河劝我说先去体育馆避难的事还真是被他说对了。
还没来得及感叹,老张忽然就眉开眼笑地对我说:“消防队来了!”说着就朝体育馆南面空地一努嘴。我循声望去,见一辆红色水罐大车开了过来,不禁也是一阵激动,道:“有救了!”
谁知道这消防车开着开着就冲进了篮球场,而且没有减速的趋势,就这么笔直地朝着我们撞了过来。我们正好站在操场和篮球场之间用来隔离的花坛边上,花坛里种着人膝盖那么高的灌木,还每隔一些距离种着一颗银杏。如果消防车冲过来,撞上花坛以后把撞倒银杏可不是盖的。我俩面面相觑,心下都慌了,同时都本能地抬着伤员往回跑,一边跑一边讨论着对策。
“怎么搞的?这车刹车失灵了?”
“我怎么知道!你看见里面的司机没有?是不是压到老师慌了,方向盘打滑了?”
还没等我回话,就只听见“呯”地一声巨响,消防车直接碾上了一米多宽的花坛,一口气撞到了银杏树上。银杏长的没有老松树那么高,也没有那么结实,经不起消防车厚实的车体碰撞,咔嚓咔嚓地轻易倒了下来,大喇喇地横陈在我们面前。这一下冲撞颇为剧烈,消防车好歹也停了,就听见里面传出喇叭音,好像有谁一直按着喇叭。操场上的大家见了,都纷纷震惊地朝我们这边看,担心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张皱起眉头道:“不好,要出事!不把他们搞定,这操场上的人一个都回不去体育馆了!”
我还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就见到从那喇叭声不绝于耳的消防车里,走下来好几个身强体壮的消防员,他们摇晃着身体,看到我们以后,都纷纷露出了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