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澄澄看见了季无言眼里的惊讶,心里有些打鼓。
黑夜里,季无言漆黑的瞳孔里射出凉意,目视着那些长势奇快的蔬菜,看到季无言的眼神陆澄澄感觉自己好像要被看穿了一般。
她退后一步,脑子飞快动起来,机灵的想该怎么跟季无言解释,或者把他糊弄过去,结果还未等她编出理由,季无言却收回了打量的眼神。
季无言察觉到身边人那一刻的紧绷,嘴角微动,要说他没察觉到这些神奇是不可能的,但如果当初没有陆澄澄,他一定活不到现在。
所以尽管红果子和快速生长的蔬菜种子都让他觉得匪夷所思,他会做的不是惶恐而是主动帮她掩盖。
季无言的心思陆澄澄可不知道,她沉默了一下,心中有一丝忐忑开口说道:“我既然跟着你就是想好好过日子,既来之则安之,我知道你心里的疑惑,可现在我也没办法跟你解释,你……”
尼玛,难不成跟季无言解释我是另一个世界魂穿过来的,这些种子都是我从另一个世界里带过来的?
季无言不把她当怪物看才是怪事。
况且,就算随随便便编个由头季无言也不会相信的。
“我信你。”向来稳重踏实的季无言看着陆澄澄的双眼,眼底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气势,转瞬即逝。
陆澄澄被这双平静深沉的墨眸晃了眼,手被对方紧攥,这人不是普通的山村猎户吗?怎么有一刻竟感觉他气势逼人?幻觉吗?
“夜里凉,我们进屋休息,明日一早估计又得早起。”季无言转过头拽着有些呆愣的陆澄澄往屋里走。
屋头外雨渐渐消停,陆澄澄趴在桌子上勉勉强强睡了一晚上,第二日早上睁眼发现自己正以一种怪异的姿势窝在季无言的怀里。
想到昨晚他的那个眼神,脸颊一热,陆澄澄“咻”的一下坐直了身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猛然起身的后果就是拉扯到了长时间睡眠姿势不正确的脖子,咔一声脖子僵疼的厉害。
“嘶——”陆澄澄疼的倒吸一口凉气,斯哈着起来活动。
季无言感觉到怀里空空,也悠悠转醒,睁开眼睛,入目四处晃悠、无所适从的陆澄澄。
“嗯…早!”陆澄澄招呼后就连忙出门,装盆冰冷的凉水摆在河边,鞠了一把有些冻骨的清水拍在脸上,呼出一口气。
脸上的热度迅速消下去,大脑恢复冷静,边洗漱边想着陆长丰的伤势,倒掉脏水往里屋走,她要去看看陆长丰恢复如何。
里屋的陆长丰早就醒了,但他躺在床上低弱的呼吸,不敢大动,昨晚刚被抬回来时他动动指尖都会有锥心般的痛,一夜未眠,此刻他不敢动弹,一滴浑浊的泪划过眼角隐入掺着白丝的黑发。
他怕自己一动就一命呜呼了,他这一头家还在呢…悲伤害怕压在喉间。
“娃儿他爹,你怎么样,是不是不行了啊,我好苦命啊,你要是走了就把我们娘俩这样丢下,我可怎么活啊?呜呜呜!”郑小花见陆长丰醒了,伏在床头呜咽的哭起来,声嘶力竭。
陆长丰听得心头发颤,抖着手缓缓抬起,盖住郑小花粗糙的手背,郑小花抬头看自己丈夫,哭声不减反增。
“爹,您好点没?”陆澄澄听到动静,掀起里屋的帘子走了进去。
陆长丰两日未曾进食,早已饿的虚弱,肚子很不合时宜的叫起来。
郑小花只知道哭,伏在床头一副悲伤到不行的样子。
陆澄澄苦笑,这郑小花对她爹到是真心实意的。
“澄澄,我这是不是回光返照……”陆长丰手抬起的瞬间好像没有昨夜那般疼痛,他拍拍自己的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下。
昨夜里大夫都说让他们准备后事了,他也感觉痛的喘不上来气,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怎么这会竟感觉不到多少痛感,细细一看手面上的伤口竟也结上了厚厚的一层痂。
陆澄澄想起昨夜那几个果子,心头一松,笑出声来安慰,“爹,王大夫只是村里的大夫,不是那皇家老爷才使得上的御医,许是诊断错了,您饿不饿,饿了女儿给您去做早饭,吃了我们再去县里看看?”
陆澄澄在心里默默的对王大夫说抱歉,这个时候也只能把王大夫拉出来当挡箭牌了,不然这事实在是说不通。
这要谁察觉到蛛丝马迹,她怕是会被当成精怪抓起来烧死。
郑小花听到这话一骨碌爬起来对着陆长丰左瞧瞧右瞧瞧,而后竟然一拳砸在陆长丰的身上。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要死了!我就说这大夫是庸医吧,陆澄澄你请的什么大夫,这点小病都看不准!把我怕了半宿。”郑小花咬牙切齿的指责,不是自家地盘郑小花不敢乱来,只能撒气似的把儿子陆明轩从被窝里给拉出来。
“你老娘我守了一夜,你这猪似的就会睡觉,睡睡睡,还不赶紧起来别压着你爹!”
陆明轩模糊着,刚一睁眼面对的就是老娘郑小花跟恶鬼似的凶脸,熊孩子也不敢熊了,立马起来,丝毫不敢反抗。
陆长丰好不容易缓过来的一点劲全被郑小花给吵没了,陆长丰摆摆手:“别吵了。”
“别吵了?要不是你非拧着来这儿,至于掉进崖里受这么大苦吗?我偏不,我偏吵!”
陆澄澄叹气摇头默默退出房门,逃离郑小花聒噪的包围圈,看样子她这便宜爹身体该是没有大碍了,她就不救他了,不得不说,郑小花的嗓门跟柳氏还真有的一拼,震耳欲聋。
季无言端上来几碗面条,一碗稀粥,每个人碗里加了一个荷包蛋,稀粥里额外多加一个。
郑小花看这一桌眉头紧皱,满脸嫌弃,“你就给你爹喝粥?你爹如今都这个样子了?你还给他喝粥?”
“爹好几日没吃饭了,贸然进食容易伤胃,喝点粥缓缓。”陆澄澄眼角瞥她一眼,帮着季无言摆好碗筷,漫不经心的回答。
郑小花也没听过这种说法,但事关陆长丰的身体,她又不敢反驳,只能干瞪着陆澄澄。
一旁的陆明轩还没等大人们坐下来就端着碗大口大口的吃起来,才五岁的孩子吃起饭来倒是战斗力惊人,吃得呼噜呼噜直响。
陆明轩碗里的荷包蛋三两下已经被他自己咽下去,嘴里满满的蛋香可陆明轩意犹未尽,小眼珠扫一圈,盯上了坐在他对面陆澄澄碗里的鸡蛋。
陆澄澄累瘫了,哪有功夫去注意别人,端起面条抿了一口热汤,碗还没来得及放回桌面,陆明轩突然跪上板凳抻长上半身一筷子夹走了陆澄澄碗里的蛋。
陆澄澄刚喝了口汤,面还没吃呢,一双筷子就伸进她的面里搅呼,陆澄澄顿觉恶心,眼带怒气的缓缓抬头看对面的陆明轩。
陆明轩丝毫不知危险到来,嚼着到手的鸡蛋吃的正欢快。
“明轩,你怎么抢你姐姐碗里的蛋?”陆长丰气道。
“哎呀!不就一个鸡蛋吗?吃了就吃了,有什么要紧的。”郑小花无所谓的说,手上却很快的把自己碗里的蛋扒进嘴里。
“陆澄澄碗里的好吃的就是明轩的~”陆明轩斜着眼睛瞟陆澄澄,以前都是这样的,娘说的吃颗蛋怎么了?
若不是原主的记忆里有关于这娘俩的记忆,陆澄澄还真不敢相信这种话是从一个五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的。
“你娘没教过你礼义廉耻吗?再者说,陆明轩,不问自取便为偷,你不询问我的同意就拿我的鸡蛋就是偷我的鸡蛋,偷东西可是犯法要蹲大牢的。”
陆澄澄倒不是真在乎这一颗蛋,是为以前忍气吞声、逆来顺受的陆澄澄出口气,她推开面前的碗义正言辞的对着陆明轩说教。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陆明轩撅着一张胖脸怒瞪一眼陆澄澄,眼里的泪水说下就下,哗啦的往下流,一转头就钻进了郑小花的怀里嚎叫。
“陆澄澄你小不小气?!这可是你弟弟,陆家唯一的根!你让着点怎么了,一个鸡蛋也不舍得,真不晓得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明轩他有娘教,用不着你这个没娘的东西来教……”
最后一句话郑小花是嘟囔出声的,没敢让陆长丰听见,陆澄澄的亲娘可以说是陆长丰心里的白月光,郑小花不敢乱说,可郑小花到底还是小声抱怨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