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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独听到屋顶上传来的声响就醒了。
轻盈的脚步声就像是半夜路过的野猫,引不起丝毫注意。
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正想看看这人半夜潜入的目的是什么,没想到门外面躲着三个傻小子,活生生成了靶子。
眼看三人就要毙命于黑衣人手下,沈独拂过宋瑜瑾颈后,点了她的睡穴,出手救人。
沈独点了黑衣人的穴道,把人扛进屋里,陈白彦几人面面相觑,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跟了进去。
屋里的圆木桌上放了一盏油灯,沈独随意地把人丢在地上,从柜子里翻出药和纱布丢给陈白彦:“自己处理。”然后又指了指门边的扫帚,对小胖道,“出去把外面打扫干净,别留下痕迹。”
小胖拿起扫把一溜烟地跑了。
昏暗的灯光照得沈独的脸庞明明暗暗,看着仿佛变了一个人的沈独,陈白彦陷入了愣怔,是程玉一声呻吟拉回了他的思绪。
陈白彦撕开程玉的裤腿,被眼前的一幕刺激得双手颤抖。
黑衣人刚才的一击毫不留情,锋利的匕首穿透了整条小腿,伤口周围一片深紫,刀尖上猩红的血珠连绵不断,程玉靠在他肩头,面色煞白,额头上沁出成片的汗珠。
“石头的腿……不会出事吧……”
陈白彦的声音都在发抖。
匕首扎得这么深,要是伤到了骨头,那石头岂不是……
“放心,死不了。”沈独看了一眼,漫不经心道,他坐到宋瑜瑾身边,还细心地为她掖了掖被角,“你要是再不拔刀,就不好说了。”
陈白彦不敢求助变得陌生的沈独,目光炯炯地盯着宋瑜瑾的方向看,希望她能够站出来帮上一帮,可惜往日十分温柔善良的人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躺在床上一语不发,连刚才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有吵醒她。
程玉拉了拉陈白彦的袖子,无声地对着他摇头。
“那……那我,我动手了。”陈白彦只好硬着头皮,犹豫了几下,终于一咬牙猛地把匕首拔了出来。
程玉咬着自己的袖子,脸上的血色在这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喉咙间溢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这种杀人的玩意儿陈白彦还是第一次碰,心脏怦怦直跳,忙不迭把匕首丢开,陈白彦手忙脚乱地为程玉包扎。可是这种时候越是急就越做不好事,陈白彦看着程玉鲜血潺潺的伤口,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沈独安静地看着,就像没有他这个人一样。
好不容易才为程玉包扎好伤口,程玉合着眼睛靠在墙角休息,陈白彦抹了一把鼻涕眼泪,对上沈独冷漠的表情,张了张嘴,学武的事还是不敢说出口。
“我,我扫好了。”大冷的天,小胖还是忙出了满头大汗,也不敢抱怨,关上门老老实实地坐到了陈白彦旁边,怂成一个球。
没办法,黑衣人就够可怕的了,那能够一巴掌拍死黑衣人的沈独在小胖眼里,和阎王爷也没什么两样了——地上一动不动的黑衣人让小胖以为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你就不想说点什么?”沈独看了一眼地上的人,俊美的侧脸在烛光中勾勒出冷峻的线条,无端染上了几分邪气。
陈白彦不明所以,只有程玉闻言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黑衣人。
他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松弛的眼皮,几颗黑斑都在说明这个人的年纪不小了,他双眼紧闭,身形莫名地让程玉觉得熟悉。
“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都下得去手,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屈总管。”
黑衣人身体一震,看着沈独的目光冷冽如刀:“你什么时候发现是我的。”
蒙面的黑巾之下,因为被卸去了下巴,说话的声音显得有些瓮声瓮气的,但的确是屈瑞的声音无疑。
沈独露出个浅笑:“也就在你刚刚跑到我的房间来以后吧。”
屈瑞身上沾染了药粉的味道,恰好被宋瑜瑾撞见了,一开始她还想不起来是什么味道,直到那天沈独凑得太近,他身上也带着同样的味道,她才想起来,随口和他提了一句,沈独才会联想到屈瑞身上。
“屈总管,你……”
陈白彦不可置信,上前扯下他的面巾,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
“这,这怎么可能,你是在开玩笑吧……”
整天笑呵呵从不发火的屈总管,怎么也和面前出这个手狠辣招招毙命的黑衣人联系不到一起,想起方才黑衣人毫不留情就要杀掉他们几个,陈白彦跌坐在地,茫然地看向程玉。
屈总管怎么会杀了他们呢?他明明是个老好人啊。
怎么就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冷面杀手了呢?
“他是皇帝手下的暗卫,二十四御龙使之一,我说的没错吧。”
身份被揭露,屈瑞反倒冷静了下来:“我倒是小瞧你了,在御龙使的监视下,你居然还能藏得这么深。”
沈独淡淡一笑:“就算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御龙使再厉害也只是普通人,总有疏漏的时候。”
“主子说得不错,你的确有不轨之心,否则何必如此遮遮掩掩。沈廷安通敌叛国,受人唾骂,他的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说沈家满门忠烈,我看是满门鬼蜮才对!”
沈独看着屈瑞,屈瑞目露不屑,沈独突然一把捏住屈瑞的右手,露出指缝里藏着的一把柳叶大小的黑色小刀:“别白费心思了,这种程度的话根本激怒不了我。”
被发现了,屈瑞垂着头叹了口气,虚弱地躺在地上,苍老的面容像被抽去了精气一样,透出衰败之色。
陈白彦看得心生不忍,正要开口,原本日暮西山的老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解开了身上的穴道,突然直挺挺地坐起来,几乎要和沈独贴在一起,阴冷的鼻息犹如一条毒蛇喷在脸上,不管自己还有一只手扣在沈独的手里,空着的手迅疾如雷直掏沈独的胸口,拼着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气势也要取沈独的性命!
沈独架住屈瑞的手,屈瑞五指一张,袖子里飞出几根银针,直戳沈独面门,沈独向后一倒,不得不放开屈瑞,屈瑞一个鲤鱼打挺,往门口扑去。
他要将沈独武功恢复的消息带出去!
“想跑!”沈独目光凌厉,扯下腰带如灵蛇一般抖出去,缠住屈瑞脖子,眨眼的时间就靠到屈瑞身后,三两下把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你倒是忠心耿耿,这个时候还想着你的主子。”沈独把人丢在一边,“我怎么会让你有这个机会逃走呢。”
沈独看了陈白彦一眼,对屈瑞道:“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看在宋瑜瑾的面子上,他可以给这几个笨蛋一点道别的时间。
陈白彦一僵,急切地看着沈独:“什么意思,你要杀了屈总管!”
沈独不说话,蹲下检查了一下程玉的伤口,又看了看僵成一个石雕的小胖,语气温和,说出来的话却冷冽如冰:“你们也是,还有什么话要和他说,别耽搁我的时间。”
“沈独!”陈白彦哀求道,“你放过屈总管吧,求求你别杀他!”
沈独冷哼了一声:“那你问问他,能不能放过我。”
陈白彦殷切的目光投向屈瑞,屈瑞别过头避开了陈白彦的目光:“御龙使绝不会为了苟且偷生背叛主人!”如果他活着走出这里,他还是要把沈独的事情报上去,这是御龙使的忠诚,不容亵渎!
“况且,你们知道了他的身份,要是他活着,你们还有机会走出这道门吗?”
沈独清楚得很,御龙使的身份向来隐秘,屈瑞暴露,要么是他死,要么是见过他脸的人死,从无二例。
“不错!”屈瑞仰着头,笑呵呵的脸上是全然陌生的冷酷:“你想放过我,我却不能放了你们。”
沈独不再废话,拿起从屈瑞手下夺来的柳叶小刀,轻轻一按,刀身全部没入屈瑞胸口,屈瑞动作一顿,倒在地上。
“屈总管!”陈白彦红着眼睛扑上去接住他软倒的身体。
直到这个时候,他的脑海里还是那个收留了他的老人慈爱和蔼的模样,他为年幼的自己买馒头的模样,他教自己训马的模样,他被自己气得跳脚却毫无办法的模样……被屈瑞带回御马监的那天,落在头顶的宽厚手掌给了他无限的温暖和勇气,让他开始对冷冰冰的世界有了第一丝留恋。
在他眼里,屈瑞既像他的父亲,又像他的老师,两个人吵吵闹闹那么多年,他从来没想过,会再这样的情况下送走屈瑞。
小胖也哭着跑了过来。
“别念着,我的好,都是假的。”身份是假的,感情也是假的,屈瑞气若游丝,他苦笑一声,“收留你们不过是顺手而已,要杀你们,我也不会留情。”
“不,不是的……”陈白彦哭的像个孩子,“你是个好人,你对我们的好,都是真的。”
好人啊……
真是离他太遥远,太陌生了。
“我杀的人,比你想象的要多,一身的血腥味,洗不掉的。”屈瑞目光涣散,他想起自己的一生,心中没有丝毫波澜,“这样,也挺好的……”
“屈总管……”
程玉走上前,跪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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