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结局
车子将要行驶出市区的时候,我才想起夏美,心想还是告诉她一声吧,她要骂的话我也趁早。于是我拨通了她的电话。
“喂,天天呀,”夏美似乎刚睡醒,声音有点娇气地说,“是不是要走了啊,你等等我啊,我马上来送你。”我勉强笑了笑说,“不用了,我已经走了。”
夏美愣了愣,似乎没反应过来,“什么走了,你已经出发了?别急啊,我很快就能到的。”
我有点不好意思,咬着牙继续解释说,“我是说,我已经走了,车已经在路上了,都快出省了。”
夏美顿时沉默着不说话了。
我喂了好几声,她才冷冷地说,“夏天你个王八蛋!”
我苦笑,“是,我就是个王八蛋。”
夏美又沉默,然后我听到,她竟然抽抽噎噎地哭了。
这时候我才大惊失色。我从来没想过,夏美这个女孩子也会哭,我更没有想到,这个女孩子会为我而哭。
我有点慌了,连忙小声劝她,“哎,你怎么了?哭什么?你别哭啊,我错了还不行吗?”
“你还知道错?”夏美带着重重的鼻音说,“你他妈的就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我他妈的就这么讨你嫌?”
“什么最后一面啊,我又没死,”我笑着说,“以后我们可以视频通话啊,那不就是见了面了?”
夏美止住了哭,怒骂说,“那算见个屁的面!”
我听她又恢复了豪放之风,放心地叹了口气说,“其实我是怕你来送我,那样我会更难过的。”
“我怎么没感觉你难过呢,”听了我这个解释,夏美似乎好过了点,哼了一声说,“我本来准备好跟你吻别的,现在你就后悔去吧。”
我呵呵地笑起来,说,“那等大爷我有钱了,一定亲自找来看你,到时候你再跟我吻别吧。”
夏美也笑了,“等大爷你有钱了,大娘我早tm的嫁人了,还吻别呢。”
我们相互调笑了一会,最后两人的心情都轻松了很多,我们留了几个联系方式,正式告别,挂了电话。
我回到家,在家安安静静地休养了一个月,然后就长途跋涉,奔赴支教前线。
我原以为我去的地方会是电视里出现的那种茅屋草舍,可是到那里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学校的条件,差归差,但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差,小是小了点,但也是水泥地,瓷板砖,冬天的时候也并不漏风。
而且学校还给我一个一室一厅的单身宿舍,舒服,方便。
学生都是农村孩子,不像我实习时候见的孩子们那样调皮捣蛋,一个个老老实实,眼睛里绽放着纯朴的、热情的光芒。尤其是在上课的时候,我能真真切切地看到,那几十双眼睛里,燃烧着我从未见过的求知欲。
学生总是在作文里面写到我,“夏老师是一个很年轻的老师,他长的很好看,他有一张神奇的嘴巴,那里面藏着数不清的故事……”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文字时,我顿时泪湿眼眶。
我终于没有了流放自己的感觉,相反,我感觉自己似乎找到了人生的某种归宿,我能够安安静静地站在讲台上,心境怡然地看着台下安安静静的学生,窗外阳光灿烂,世界静谧美好。
老校长开始总担心我会中途走掉,老是问我在这里生活适应不适应,习惯不习惯,后来看到我工作的样子,他就不再问了,他站在教室外面,微笑地看一会,然后心满意足地溜达而去,佝偻着已经苍老的身体。
我想,我是不是就这样,带着我的回忆,在这里过一辈子呢?
学校一个热心的老师给我做媒,我不忍心拒绝她的好意,就跟她介绍的女孩子见了见。那是个有几分姿色,性格也很开朗的女孩子,从条件来讲很不错了。只不过我看到的时候,心里却平静得没有半点波澜。
我似乎已经丧失了爱一个人的能力。
那个女孩子却很热心,主动到我家里来了,还说要给我收拾屋子。我倒无所谓,随便她折腾,
结果她给我整理衣柜的时候,突然就尖叫了一声。我开始一愣,还以为里面有蟑螂呢,走过去一看就明白了,我衣柜里,依然挂着赵颜留下来的几个胸罩呢。
那女孩又尖叫了几声,然后掉头飞快地跑了。
我愣在后面半晌,最后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腰来。
从那之后,终于没有人再来打扰我了。
我平静地过着我平淡的生活。每天上课下课,改作业,陪学生聊天,基本上不出校门。这里没有网络,电脑也用不上,我在空闲时候就打打球,在操场跑跑步。这样枯燥的生活,我终于也甘之如饴。
星期一的时候,我上午没有课,老校长笑嘻嘻地敲开了我的门,对我说,“小夏啊,找你帮个忙啊。”我愣了下,连忙说,“什么忙,你尽管说。”老校长说,“王老师请假了,学生体育课没人带,你能不能给他代代课啊。”“啊?”我顿时傻了眼,然后连忙推辞,“校长啊,我是语文老师,书生哎,怎么代的了体育课?”“你代不了我更代不了呀,”老校长呵呵地笑,一副赖定你了的模样说,“其他的你看老李,五六十岁了,能代体育课?再就是女老师,你能让他们代吗?”我一想也是,这学校就一个体育老师,其他的都老弱残兵,除了我这个年轻的还真找不出别人。我有点为难地点点头,然后说,“可是我不知道教他们什么啊。”“不用教什么,”老校长一挥手说,“你就带他们玩就是了,我是怕没人带的话,这些小崽子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呢。”
我无可奈何地答应了,然后换了双运动鞋,急急忙忙地赶到操场。
孩子们一看到我,立即欢呼起来,“是夏老师,是夏老师,夏老师给我们上体育课了!”我冲他们笑了笑,直接问,“你们想玩什么?”孩子们面面相觑,嗡嗡地商量了一阵,最后异口同声地说,“我们想玩篮球!”“好!那就玩篮球!”我大松了口气,因为我也就会点篮球,除了篮球我只会踩踩地球。
我到体育器材室找出几个黑不溜秋的篮球,然后开始教他们。所教的也无非是打板进球,三步走之类的简单玩意。稍作示范之后,我和他们一起玩投篮。
可我实在太久没玩过这东西了,篮球从篮板上弹回来,我伸手去接,没接好,居然把手指关节给砸脱了,疼的钻心。
我忍着痛,让孩子们自己活动,然后走到校门口问门卫室的张大爷哪里有医务室。张大爷想了半天,为我指了个方向说,“这边下去半里多有个小诊所呢,好像是什么献爱心的医院,你去看看吧。”我一听有半里多,就不大想去了,不过手指实在疼的难受,想了想还是依照他指的方向走了下去。
走了一会,我果真看到了一家小小的诊所,诊所的名字很奇怪,“夏天的回忆”。要不是那上面有个红十字,我还以为是卖冷饮的呢。
我站在门口,看着那牌子兀自发笑。这时,里面走出一个女孩子,端着盆水,她瞅了我一眼,问我说,“怎么了,看医生吗?”我点点头,指了指负伤的手指说,“好像脱臼了。”
“哦,”女孩继续往外走,随口对我说,“你先进去,我倒下水。”“好的。”我看了看她的背影,然后抬脚走进去。
那女孩子不知道洗了什么东西,洒了些水在门口,我那双穿了两年的运动鞋的鞋底又已经磨得光滑发亮的,顿时猛底一滑,一交跌了进去。
这一交跌的我是七荤八素,还差点把受伤的手指杵在地上。
娘的,今天又是撞什么邪了?我一边暗骂着,一边挣扎着要爬起。
屋子里一个女的惊叫了一声,也赶过来扶我,“怎么样?你没事吧?”“没事没事,就是地有点滑……”
我抬起头,突然看到眼前的女孩子正张大嘴巴,愣愣地看着我,眼睛里有慌乱,有不敢置信,也有惊喜……
那是多么熟悉的一张面孔啊!
刹那间,我头昏目眩,脑海晃来晃去就是门口那块特异的招牌。
“夏天的感觉,”“夏天的感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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