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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1 / 1)

金不言和离之后的第一个除夕独自居于别院,吩咐了厨房整治酒菜,不顾寒冬冷月坐在亭子里独酌。

她的贴身丫环红梅怕她触景伤情,便宽慰道:“算着时辰,侯府的宴席也快散了。昨儿世子还让人捎话过来,说是让小姐晚点开宴,他一准儿过来陪您。您可少喝着点,别等世子过来您已经醉了。”

没想到不来则已,一来还是三个。

金不语带着沈淙洲与邓嘉毓进门,先奉上自己的新年礼物,是幽州城内一家银楼新出的整副头面,步摇之上的蝶翼与触须颤颤微微,作工精巧别致,也不知道从哪新挖来的银匠。

女人都爱首饰,金不言和离之后头一回收到如此隆重的礼物,当即开颜:“你自己手里也不宽裕,瞎折腾什么呀?”

金不语凑近了替她插上金步摇,腆着脸哄她开心:“姐姐还不知道,银子到了我手里就没数,不花在姐姐身上,也不定就便宜了外面哪位小娘子。”余光瞥见沈淙洲欲言又止,知道他训人的老毛病又犯了,只能举手投降:“我不说了好吧,大过年的沈大哥你可一定要说些吉祥话儿!”

金不言撑不住笑了:“你就欺负淙洲老实吧。”

邓嘉毓熟知沈淙洲的个性,也常觉得奇怪,他这人对别人话少,唯独遇上侯府世子便格外话多,管头管脚恨不得化身世子亲爹——世子亲爹都没他管的那么多。

他接过小厮拿着的盒子,从盒子里拿出两本字贴送上:“我想着天气寒冷,大小姐不愿意出门,便淘了两本字贴送过来,也好消磨时间。”

金不言接过字贴,顿时喜笑颜开:“木大师的字贴?”

这可是千金难换的好东西。

她婚后琐事缠身,前婆婆窦卓夫人性子苛刻,老想揪着儿媳妇立规矩,再加上丈夫不省心,娘家除了个举步维艰的弟弟也无可指望,便将婚前那些闲情都撂开了。没想到和离之后住在别院里反而无事可干,没有了需要服侍的婆母与烦人自大的丈夫,终于将从前那些爱好都渐渐捡了起来,近来书啊画啊也翻的多了,心情渐畅。

金不语在旁吃醋不已,总觉得这个邓嘉毓瞧着温和守礼,君子如玉,没想到长姐和离没几天,他便上赶着献殷勤,过年送的礼物还比自己讨喜,顿时说话都泛着酸味儿:“什么木大师水大师的,姐姐整日呆在别院里,已经够静了,还练什么字贴啊?不如过几日我带你去骑马打猎?”

邓嘉毓敏锐的察觉到了世子对他的不喜,但就算是不讨世子欢喜,他也不愿意再退缩,当下温声道:“大小姐若是想去骑马,我也可以陪你去的。”

金不语如今看哪个觊觎长姐的男人都不怀好意,除了沈淙洲这种知根知底自小养在家里的可堪托付,其余的谁知道都怀着什么鬼胎,当下对着邓嘉毓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可从来没听邓利云提过邓二公子骑射功夫了得的。”

称呼立刻就从“邓家二哥”除为了“邓二公子”。

金不言轻拍了她一记:“淘气!你整日不学无术,书不好好读,我可听说你天天□□往外跑的,连木大师都不知道,打什么猎?”

金不语委屈至极:“大姐姐,你向着谁说话呢?”

邓嘉毓低头轻笑,复又道:“世子率性天真,武将不大喜欢这些东西也正常。”

沈淙洲亦笑:“你们府上的小公子有多不喜欢读书,我们家的世子就有多不喜欢读书。”

两人相对苦笑,都对日常训弟深有同感。

金不语不高兴了:“罢了罢了,我今儿是来错了,你们合起伙的笑话我?”忽想起上次半夜送人,发现门口沈淙洲的车,顿时恍然大悟:“……不对,这些日子我没来过,沈大哥你时常带着邓二公子来别院拜访姐姐?”

邓嘉毓还当她知道,不过自从听说金不言的婚事还是世子设法破坏,一力坚持要和离,救了她从窦家的火坑里出来,就算世子对他再冷嘲热讽都不觉得难堪,反而还十分感激她挺身而出为长姐主持公道。

当下深揖一礼,解释道:“世子别误会,我与大小姐数年前便相识。只是后来造化弄人,府上为大小姐定了窦家的婚事,为着避闲才不再来往。”

金不语惊呆了:“所以……”所以长姐当年是有意中人却不能违抗父命才嫁到了窦家?

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竟然不知道。

她只知道邓利云时常吐槽他次兄不解风情,房里侍候的丫环都粗粗笨笨,只会干点粗活,做不来红袖添香的事儿不说,就连邓夫人多次要为他说亲都被他推拒了,搞半天他是心有所属?

邓利云还时常说他二哥读书读傻了,不知道红袖添香的妙处。

如今看来这位老哥哪里是读书读傻了,分明是心里有位白月光,不巧这白月光还是她嫡亲的姐姐。

她转头再看长姐的表情,但见金不言满面绯红,微低了头不说话,仿佛十六岁情窦初开的少女,说不出的娇羞可人,顿时傻了眼。

——进度条拉的有点快她反应不来!

“所以……我是多余的?”她转头向沈淙洲求助:“你们居然都瞒着我?”她愤愤道:“不行!我要去找邓利云喝花酒!”

才走了没两步便被沈淙洲从后脖领子揪了回来:“大过年的你可别再胡闹了吧!”

当着邓嘉毓的面,他道:“你还是想想自己的危机吧,听说侯爷有意想跟万家结亲,上次我在营里听到他探万将军的口风,你对万芷柔怎么看?”

“怎么看?”金不语坐了回去:“万芷柔就是个小泼妇,谁娶她谁挨鞭子。”她笑的幸灾乐祸:“不过还好她瞧不上我,难道沈大哥不知道万芷柔中意的是你?”

沈淙洲:“……”

她故意学着万芷柔的声音:“淙洲哥哥,你能教我鞭法吗?”紧跟着自己便打了个冷战:“她那鞭法还需要你教啊,她自己一鞭子挥过去就能抽死俩男人。”忽想起沈淙洲在来时的马车上所说已经有了意中人,不由震惊的张大了嘴巴:“不会吧沈大哥,你的意中人不会是万芷柔吧?”

没想到沈淙洲性格端言,却喜欢呛口的小辣椒,瞧着他的眼神顿时装满了钦佩之色。

金不言还是头一回听说此事,邓嘉毓似乎也是头一回听闻,都齐齐震惊的盯着他看。

“几时的事儿?”

“淙洲没想到啊你!捂的够严实!”

沈淙洲急忙否认:“世子别乱点鸳鸯,万芷柔只是个小妹妹。”

金不语拍拍胸口:“吓死我了,你若中意的是万芷柔,将来娶进来门之后,我都要搬出侯府去了,这丫头上次抽金不离吓的我直接跑了,生怕殃及无辜。”

沈淙洲失笑:“也有你害怕的时候?”

金不言也没想到:“你居然怕万芷柔?”

金不语振振有词:“好男不跟女斗,我又何必跟她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她转而好奇了:“不知道沈大哥中意的是什么样的姑娘?”

沈淙洲注视着她,不说话。

金不语连连追问:“说说嘛,是温柔的还是泼辣的还是娇俏的还是端方严肃的?”

沈淙洲忽而一笑:“都不是。”他慢悠悠道:“是淘气的。”

金不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笑起来:“就你这个古板的性子,居然会喜欢淘气的,是静极思动吗?”

金不言与邓嘉毓齐齐追问:“谁啊?我们认识吗?”

可惜沈淙洲是属蚌壳的,打定了主意不说话便坚决不再吐露半个字,用酒堵大家的嘴:“来来来喝酒!”

金不语是个没长性的,追问几句得不到答案便丢开了手,沈淙洲却转而谈起她的婚事:“柴将军的女儿守孝期满,与不畏的婚事大约在年后不久,到时候便要轮到你了。看侯爷的意思,是想让你娶万芷柔。”

金不语饮一杯酒,还不当一回事:“怎么可能?金不畏下面该是你了,就算你不姓金,婚事可是按着年龄走的,怎么轮得到我。再说万芷柔也瞧不上我啊。”

沈淙洲道:“婚姻大事,到时候全凭侯爷作主,只要万将军点头同意,这门婚事就算是成了,哪里用得着来问你?”

金不语原本坐的歪七扭八,盘膝坐着,背后还靠着垫子,闻听此言吓的坐直了:“不会吧?”

沈淙洲叮嘱她:“侯府里的事情你还是多留点心,免得到时候婚事真定了,你不得不娶。”

金守忠在她的事情上多是独断专行,不问她而定了婚事,还真有可能。

金不语深思:“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她忽的笑起来:“就怕到时候大家都承受不住。”

她每每做事都出人意料,金不言与沈淙洲心头都有不好的预感,追问再三都没问出来,反而酒过几巡之后,她先告退了。

无他,邓嘉毓的眼神太让人受不了,她觉得再呆下去未来几天都不必吃饭了,狗粮都吃饱了。

金不语提了一坛酒,转头就上了别院的屋顶,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一个人坐着喝了许久的酒。

亲卫们守在下面,生怕她喝醉了掉下来。

最后还是沈淙洲赶来上了房顶陪她。

她平日胡闹惯了,所过之处呼朋引伴好不热闹,难得此刻能喝的半醉安安静静坐着。

沈淙洲从来都不觉得世子是定北侯口里的朽木,相反她还十分聪明,只是那些聪明不能露出锋芒而已。

金不语喝的半醉,两人背靠背不说话,各自静静坐着。不久之后,她彻底醉了过去,最后还是沈淙洲抱她下去的,将人安顿在房里,替她脱了鞋子,盖好了被子,注视着她安静的睡颜,许久之后才出去了。

黎英兄弟俩就在门外侯着,沈淙洲问二人:“世子可是遇上什么不痛快的事情了?我总觉得他今晚有心事。”

黎家兄弟俩跟对好了口供似的齐齐摇头:“怎么会呢?世子能吃能睡,天天想着法子找乐子,沈少爷多想了。”

沈淙洲肃容道:“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黎英敷衍道:“一定一定!”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黎杰便“呸”的一声:“姓沈的这是拿咱们哥俩当傻子呢?谁不知道他爹沈淮安为救侯爷死了,他是侯爷的养子,等于是侯爷的心腹,世子的事情要是告诉他,还不得出大事?”

黎英时常骂弟弟犯蠢,但在这件事情上他们选择一致对外,对金守忠身边的人信任感为零。

沈淙洲对金不语之事留了心,总想着她有事儿会找自己,哪知道从初一等到了初八,一直等到侯府里大摆宴席,苏溱溱张罗着要替她相亲,各府的贴子都送出去了,她还是没什么动静。

宴客的前一天,苏溱溱派人去给金不语传话,为了世子少起幺蛾子,负责传信的婆子还抬出了金守忠来震慑无法无天的世子:“侯爷特意叮嘱,让高妈妈明日务必替世子收拾的体面些,总也要万夫人瞧的过眼。”

高妈妈送走了苏溱溱身边的婆子,关上房门便急的打起了团团:“世子,这可怎么办才好?侯爷看来是铁了心要与万家结亲,而且前两日沈少爷也派小厮来送信,似乎万大将军也有些动摇,你如何能娶了万小姐进门?到时候入了洞房不全都露馅了?”

金不语安抚她:“妈妈别急,我可是有法宝的人!不过我想着,就算是我打扮的再体面,定北侯这一次大约也要丢脸了。”

高妈妈已经见识过多次父子相争的结果,每次都令她胆战心惊,并且对定北侯的厌恶之意越来越深:“就算是让侯爷丢脸,世子也一定要小心自己。”

“我会的,妈妈放心!”

定北侯府的新年大宴摆在了初八,此次只有军中十来名将军及其家眷子女前来,外加幽州刺史及两名佐官与家属,邓利云石汝培等人也恰在其列。

苏溱溱迎了各家的夫人去了主厅,此次属于家宴,除了年轻相熟的公子小姐们在偏厅相聚,各将军及夫人皆在宴客的主厅同席,金守忠的身侧则一左一右坐着两位妾室。

苏溱溱内心呕的要死,但越是这种时候,她越不能输了气势,只能内心含悲面上带笑与相熟的夫人寒喧,借以让滟滟生出自卑之意。

宴席正式开始,席间众人皆向定北侯敬酒,又有定北侯向柴滔遥敬,顺便在席间敲定了两家儿女的婚期,就定在初春三月。

紧跟着便有人凑趣:“既然大公子婚期临近,世子也该说亲了吧?”

定北侯疼爱世子之名在外,当下笑的慈祥:“这孩子贪玩了些,这个年纪也该收收心了,我意欲与万将军结亲,只恐嫂夫人不同意,不如把世子叫过来让万夫人过过眼?”

为着世子的婚事,金守忠与万喻先后谈过三次,也不知道他最后为何想通了,竟然真的答应了,只道幼女的婚事不能自专,还要夫人也同意才能定下来。

苏溱溱年前未曾再见过万夫人,趁着新年宴客,索性由他出面询问。

万夫人被逼到火上烤,肚里暗骂丈夫不好在营里拒绝,就将这事儿推到她身上,谁人不知世子荒唐混帐,就算是长的一表人才又如何?

但有些话可不能当着金守忠的面说出来,不然无异于打脸,当下只能强笑道:“婚姻大事,总还要问过儿女们的意见吧?”她原意是想着叫女儿过来,就她女儿那个暴脾气,不等说完恐怕早都闹将起来了,小孩子家家也别指望着她顾忌侯爷的面子。

没想到金守忠错解了她的意思,还当是要问世子的意思,当下一迭声催着人去请世子。

一帮年轻人齐聚一堂,左边是儿郎们,右边摆着女郎们的席面,中间并无隔断,堂上联姻的消息传到这边,万芷柔先不干了,叉着腰站了起来,嫌弃道:“谁要嫁给世子?谁愿意嫁谁嫁,反正我不嫁!”

说着便要上主厅理论。

金不弃内心乐开了花,还压低了声音故意道:“芷柔姐姐,这下子你可就成我二嫂嫂了。”

万芷柔气的涨红了一张脸恨不得揍她:“谁是你二嫂嫂?”

金不语却不慌不忙站了起来,示意她:“万小姐稍安勿躁,女孩儿家闹到前厅去,总不太好看,待本世子过去处理。”

片刻之后,前面主厅传来爆炸性的消息——说是世子带着外室跟一对双生子去了主厅拒婚,侯爷差点气晕过去。

一帮年轻人顿时跟炸了锅似的闹将开来,邓利云拍桌大乐:“嘿,真有世子的,这招都想得到!”还问石汝培:“你说世子这外室跟私生子是真的还是假的?”

石汝培坏笑:“谁知道呢。”

金不畏与金不离没想到她竟然胆大包天,也不知道把老父亲气成了什么样儿,有心去主厅瞧一眼,但这帮年轻人也急需他们安抚招待,当下只能强忍着好奇心留下来。

唯有沈淙洲斟了一杯酒,不紧不慢喝了,唇边渐渐浮起一丝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放存稿箱里发了,刚想起来看一眼发现……定的是六月二十五号,肯定是脑抽了!!!

这是五千字,还有五千下午六点前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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