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妻主(1 / 1)

宋机猛然惊醒,却见沈婵正在给自己喂药。

他下意识瞪了瞪眼睛,刚要一把推开,见沈婵嘴角挂着点黑乎乎的药渣儿,眼下乌青,肩膀还莫名瘦削。

这些日子以来两人一直闹气,沈婵怀着身孕还要独自承受着公婆的压力,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宋机动作滞了一滞,叹了声,“阿婵。”

沈婵听到这一叹,心里好不容易筑起的高墙顿时倒塌了。

其实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呢,不过是因为一点点鸡毛蒜皮的事,根本说不上谁对谁错。

他们都成为夫妻了,还能怎么样。

即便是吵架,这日子也得继续过下去。谁家的日子还不是糊里糊涂地过呢?

沈婵垂下头,这些道理心里倒也是明白的。

她承认自己是有点善妒,可是……她辛辛苦苦地给宋机怀着孩子,宋机却在外面花天酒地,她着实有点不能接受。

两人对望一眼,心知这么僵持下去永远也没个头,不如彼此都退一步,各自都图个安生。

“孩子生下来之前,我保证不会做……叫你伤心的事。”宋机犹豫了半晌,主动说,“我跟幽兰姑娘不会再见面了,你也不用担心了。”

沈婵含着泪。

她知道以宋机那副不服输的公子脾性,能这么说已经是很大的迁就了。

她无可奈何,只能原谅。

“你说的。”

那日问过赵槃之后,阿弗在山中又住了约莫五六日,才终于有人接她回去。

忙忙碌碌收拾了将近一上午,阿弗整理出了足足两大包的东西,几乎把能带的东西都打包了,累得出了一身的薄汗。

赵槃等了半晌,见她磨蹭来磨蹭去,耐心耗尽,踱步过来挑了她的手腕,不由分说拉着她往外走。

“诶?”阿弗从后面徒劳地挣扎着,却不敌那人的力气,三步两步就被拉到了船上。

她杏眼微瞪,嗔而甩开他,“你又干什么,我东西还没收拾完呢!”

她欲走,赵槃却轻柔地拽着她的肩膀,再次把她靠在了船篷上。

那男人欺身压了上来,浑不在意地说,“急什么?自然有人帮你带回去。你总是关心那些无聊的琐屑,倒不如多关心关心我。”

阿弗撇了撇脸,矮身从他臂弯下钻了出去。她本待跳回岸上,小船却已经开始滑动了。

不要吧……她写的一大堆话本还扔在小书房里,她还想自己好好收拾收拾呢。还有那些从湖里捞出来的小珍珠、桃花木做的小簪子……若是交给银筝,一准会被丢下落下。

阿弗懊恼地站在船尾。

赵槃也信步过了来,别有闲情地与她肩并肩,眺望着满目的湖光山色,以及渐渐远去的山中竹院。

“你好烦。”阿弗淡淡怪罪。

赵槃瞧着她明亮的双眸中只倒映着自己,又是怪又是怒的,没来由地愉悦了一下。

最近她对他好像亲近了许多。心里有情绪时,阿弗会肆无忌惮地对他嬉笑怒骂,高兴时偶尔还会唤一声他的小字……他们越来越像真正的夫妻了。

赵槃掐一掐阿弗水嫩的雪肤,“行了,别磨蹭了。你喜欢的话,随时都可以回来小住,那些东西带与不带都没什么区别。”

阿弗嗤之以鼻。随时来?

她去哪还不是他说了算,以后住在深宅大院中,估计连闺房门都迈不出去,他说的话可真好听。

阿弗低低道了句,“骗人。”

赵槃浅浅笑,指节缓慢刮了刮她的肚子,“怎么是骗你呢?等把孩子生下来,你爱去哪去哪,我都不会管。”

阿弗齿冷,“真的假的。”

他长长地嗯了一声,“……前提是走了之后还会回来。”

阿弗听赵槃这么说,可能也有几分真。

毕竟孩子生下来之后,她为赵槃开枝散叶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应该不会看她像以前那么严了。

而且她这么久没逃跑,一直安安分分的,他的警惕心早就该松了。

阿弗若有所思,诚恳地说,“那我可不一定会回来。”

赵槃哦地一声,语调微微向上挑,把她圈了起来,“怎么个不一定法儿呢?”

阿弗眺望远处天边舒淡的云,“别忘了咱们有一年之约。天大地大,哪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我为何非守着你那个小院子。”

赵槃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嗯,有道理。”

阿弗微笑,“啥?”

他缓缓说,“看来,我刚才的话要收回了。以后还得把你锁在小院子里才好,否则你是天大地大了,我独自一人找你不知要费多大的劲。”

阿弗被他牢牢攥着手,眉头拢了拢,沉吟了片刻,改口说,“嗯……其实那也不必。你要是表现好的话,我会时不时回来看你的。”

姑娘左右思忖,一缕发丝从她颊边滑下来,玉肌花骨,美丽动人。叫人见了,心里也像吹过一阵清风似的。

赵槃不由自主地靠近她,与她耳骨咫尺之距,“那我一定表现好。”

热热的唇风打在耳垂上,阿弗赫然抬起头,正好对上男子一双含波的迤逦目。

他眸中再不像从前那般漠然,而是时时刻刻都含着情,只盯着她一人,尽是不可言喻的倾慕之意。

这种眼神让她恍然觉得……他一直都是这般喜欢她的,前世那些事都是些虚无缥缈的噩梦罢了。

阿弗猛然感觉心尖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撞了,曾经一直苦苦坚守的东西,快要守不住了。

她怔怔盯着眼前的男子,这张曾经叫她无比眷恋的脸,如今换种心态再看,依旧魅惑动人。

阿弗快速眨眨眼,免得自己迷失在这种温柔攻势中。

“殿下,”她支支吾吾地说,“你不要说这种肉麻的话,好不好。”

男子被她一点一点地用手指推开,拉开了距离。

赵槃望着阿弗匆匆从他身边错开的背影,略略叹了口气。

肉麻吗?

原来她竟不喜欢肉麻的么……

他本以为之前自己对她太冷漠了,如今换种法儿讨她欢心,还是没成功。

当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赵槃想了一会儿,觉得想不透。

……

再次踏入京城,阿弗没直接回东宫,而是被送去了别院。

这处别院她熟悉,就是原来她为外室时住的那一座。

许久不来,依旧窗明几净,打理得一尘不染。

赵槃牵着她的手进了门,怕她误会,又解释了一句,“咱们先在这儿住些日子,等秋猎的事完了,再回东宫去。”

他现在就把她送回东宫倒也不是不行,只是皇城中的几位主儿对阿弗这个太子妃都不大满意,东宫又是个所有人都盯着的是非之地,他不愿叫她轻易到那去犯险。

阿弗低低应了一声。

再看这处曾住过两世的庭院,蓦然感到有点陌生。

从前都是她立在门口,谦卑恭敬地等着赵槃过来,夜里小心翼翼地伺候他。

如今世事却反过来了。

赵槃领着她的手进门,小心翼翼,嘴里说着些温柔又低顺的软话。

进了屋,室内陈设一如往昔,分毫未变。

阿弗一眼就认出了架子上的那个蒲团……那还是她给自己缝的。

那时候赵槃冷淡又威严,凶巴巴得叫人怕得很。

她一个低微的外室,常常要跪着服侍太子。可跪久了膝盖渗入凉气,夜里阵痛不止,她便给自己缝了这么个东西,悄悄放在膝盖下边,免得膝盖会跪肿。

说起来是有些不公平的,明明她是他的救命恩人,怎么一到京城就好像反过来一样?

阿弗想了一会儿,是了,自己救的人是太子,是未来的天子。

天下都是他的,纠结这些有什么用。

赵槃见她略有沉思之色,“怎么了?”

阿弗淡淡摇头,“没事,就是想起从前在这儿的日子。”

她神色有点迷离,垂下头摸着手边的一盏烛台。

……这烛台她也记得,是她熬夜等赵槃时经常点的。

那时候赵槃常常深夜才会过来,她一晚上要点三四根蜡烛,才能挨到他回来,眼睛常常被火苗晃得又酸又痛。

而且当初她很怕赵槃,怕他那太子的身份,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夜里伺候他的时候,也不敢多动一下,生怕违了规矩。

烛影摇摇,此刻他们两人又坐在了从前的位置,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赵槃斜斜地倚在软枕边,也瞥见了那只烛台。蜡烛一晃一晃的,明灭的暗影映在他身上,散淡又柔和。

“这烛台旧了,”他流露了点异样的情愫,“明日我差人给你换个新的吧。”

阿弗卷翘的睫毛低了低,“没事。还没坏,我凑乎用就行。新的反而不顺手。”

赵槃定定注视她半晌,朝她摊开手心。

阿弗不解何意,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搭了上去。

赵槃握紧,沉声问她,“阿弗,你是不是不喜欢住在这里?”

阿弗脸色白了一分。烛光太黯了,她也瞧不清赵槃的神色。

说不上不喜欢吧……一处院子而已,住哪都一样。她是不太喜欢那种受人支配的境遇。

阿弗露出恬淡的笑容,诚恳地说,“有一点哟。”

赵槃寻根究底,“为什么?”

阿弗把手抽回来,坐正了身子,略略感伤地说,“殿下,我也算是你半个救命恩人吧,却当外室伺候了你那么多年,现在想来真是好不公平。而且你骗了我,如果我当初知道要做小,死也不会跟你来京城的。”

赵槃听了久久静默,眼色如一泓凝静的清水,蕴含着点含糊的感情,也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偏生阿弗此刻怔怔盯着他,夺命似地补充了一句,“而且若不是沈大小姐自作孽,你一开始是打算娶正妻的,是也不是?”

这……

赵槃失神地垂了垂眼。跟她交锋,他真是一点招架之力也没有。

是的……他对她确实不好,他也确实做过那些事。

而且那些事都无法抹除,会久久地留在心里,成为他们感情上一道难以忽视的伤痕……他一点弥补的余地都没有。

他口口声声说爱她,却只浮于表面。

就算她要走,也是他活该。

阿弗说了几句,见赵槃沉默不语,还以为他生气了。

一句请罪的话刚要说出口,却见赵槃抬手微微拨了拨烛花,转而专注地对她道,“那阿弗,还有得救么?”

赵槃舌头略略发紧,也是左右三思才问出了这句话。

方到今日,他才恍然明白他们之间的症结所在。

阿弗一时没反应过来。

赵槃重复了一遍,“我是说,你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

阿弗扯出一个笑。他在说什么?

她拍拍赵槃的手,“殿下,你别在意,我就是发牢骚,想跟你找点话说。”

哪里有什么机会不机会的,只要他一句话,随时都能把她给霸占,说什么给不给机会的话不是太假了么。

赵槃沉沉说,“我想了一想,这话你应该早些跟我说。虽然是牢骚,倒也有一定的道理。”

阿弗狡黠,“我要说不给机会,你立即就让我走?”

赵槃绝然摇摇头。

阿弗摊手,“那你别问我了,我说了也没用。”

他鲜有地委屈,“走走走,你一天到晚就知道走。我就这么叫人厌烦么?除了这,你好像从来没别的话跟我说。”

阿弗听了这话大为齿冷,就好像自己很无情似的。……明明之前无情的那个人是他。

她笑谑道,“你就一定非我不可吗?”

赵槃不假思索,“嗯,非你不可。”

阿弗语塞。

她没想到赵槃如此直坦地说这样的话,心里郁然沉了下来。

赵槃见她无言,试着提议,“不若这样,阿弗既觉得给我当外室亏了,那么补回来就是……”

他顿了顿,脸庞的笑意犹似云烟般淡淡,“我也暗中给你当几年的外室,不叫外人知道。阿弗觉得如何?”

这话话音未落,阿弗便忙奔过去捂住了他的嘴。

“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她的影子贴身笼罩着他,脸上急躁又惶惶,“殿下,我错了,你别逗我了,成么?”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要是叫旁人听见,肯定给她安个狐媚惑主的罪名,够她死十万次了。

赵槃缓缓拿下她的手,“没逗你,真的。你想要就要,反正只有咱们夫妻二人知道。你想我叫你什么妻主云云,也都随你,只要你消了气就好。不过我这个外室跟旁人有点不同,稍微有那么一丢的权力……”

他凉凉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勾起她的下巴,无喜无怒,“若妻主敢轻言离逃,为夫会亲自拿回来,再放回到那金丝笼中去,你看成也不成?”

阿弗一脸沮丧,都快被他弄哭了。

赵槃淡漠稳然地瞧着她,却势在必得,根本就没什么商量的余地。

阿弗重重啐了一口,“呸,走开。妻主?有我这么当妻主的吗?”

赵槃眸色深了深,柔柔慢慢地攀上她的脖子,“阿弗不会啊?那为夫哪一日可以带你去见识见识。”

他随口说,“平北镇远将军侯威的独女,便招赘了一位妙公子,日日听那公子妻主妻主地叫。从前我虽嗤之以鼻,但如今为了阿弗,也便豁出去了。”

阿弗哑口无言,觉得自己中了这人的圈套了。

她刚才那么肆无忌惮地挑衅他,终于把他给惹急了,自尝恶果。

妻主……他能不能别开玩笑了,天下谁人敢当太子的妻主。

阿弗眉头苦皱,说了句他常喜欢问她的那句话,“赵槃,你至于么?”

她之前以为她此生要穷毕生之力离开他,现在却发现……她的毕生之力,不太够。

赵槃蓦然笑了。

“你愿意的话,随时奉陪。”他尾音轻卷,含情而又凝注地拥着她,声音小得跟她平时说话似的,“只愿你别老说些走不走的话,成不成?你每说一次,我心便割痛一分。你要真走了,我也就千疮百孔了。”

赵槃素来是个缄默内敛的性子,这般平静而坦白地说明自己的心意,委实是难受又费力。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跟阿弗的这场感情对决中,他早就输得一败涂地。

他怕他若再不把心意明明白白地说与她知道,那些叫人恐惧的事会终成事实。

阿弗听赵槃嗓子哑哑的,莫名含着点痴怨的意味。

她心里又难过又好笑,赵槃……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她柔下心肠,“殿下,你真是越来越肉麻了。”

赵槃沉沉望着她。

阿弗斟酌半晌,终是说,“你要真能做到那样,那我们就算平了,以往的恩怨一笔勾销。”

赵槃缱绻一笑,“那阿弗考不考虑重新爱上我?”

阿弗犹豫。重新喜欢上他,似乎有点在一个人身上跌倒两次的嫌疑,她觉得自己如果那么做,会有点蠢。

她只漫不经心地说,“可能吧。”

赵槃却浮上了几分满意之色。

他遐想了良久,声音轻飘飘的,似在对她说,又像在对自己说。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一天也行。”

作者有话要说:赵槃:媳妇儿七夕快乐!外室的事别当真,随便说说给你当个七夕彩蛋

阿弗:g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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