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你去库房,找出这宝贝,不不,凤丫头,对照礼单,将亏欠你妹妹的都补上!”贾母见王夫人没动,忙又叫人。
凤姐吓的不轻,忙行了礼去了。平儿在门外见凤姐急匆匆出来,问清了缘由,眼珠一转,赶忙找了贾琏通知贾政。
相对于黎阳的恼怒,太师夫人面子上倒也没有暴风骤雨,平静了好一会子,抱着呜呜咽咽的黛玉,痛心疾首道:“便是没有林公的开销,贾家竟连一个姑娘也养不住了怎地?收了林家的银子,还要克扣东西!一个月才二两,亏你们说的出口!……”激动的嘴唇不住抖动,眼泪涌了出来,忙用手帕掩住了嘴。
“夫人,都是老身不查,疏忽了!老身怎舍得亏待林丫头,爱还来不及呢!”贾母泪光盈盈:“我这辈子两子一女,最疼爱的就是敏儿。自打出了阁,母女再也见不到了。”诉及此,悲痛难当:“偏玉儿是我的心头肉,捧在掌心都怕吓到,哪里能作践……便是梦里与敏儿相见,亦是没脸啊!”
“外祖母!”黛玉心中伤痛被触碰,忆起亡母,自觉自己到京这段时日,老太太是最宠爱自己不过的。只恨敌视自己的人,暗中作祟,连累外祖母一道难过。遂离了太师夫人怀里,走到下面跪倒:“外祖母怜爱,黛玉没齿难忘,如今也过了两个月了。有到是父母在,不远游,黛玉也该回南侍奉父亲,尽儿女之孝。请老太太安排,即日起程回南!”
“玉儿啊!你可不能走,你若走了,我这个孤老婆子可如何日后见你娘去!”贾母在琉璃搀扶下颤颤巍巍起身,抱着黛玉不撒手,祖孙俩哭在一处。
太师夫人与梨阳交换了个眼神,夫人擦了眼泪亲自起身去搀扶贾母:“老太太,不是我今日来苛责这府中,只这事太恶,没得轻饶。既然这府中有人算计玉儿,不如我今日便带了玉儿回府,自然安安稳稳送回南边。”
“不!不可……”贾母老泪纵横,匆忙摆手。
黛玉听闻回南,明明想应下,却不忍老太太悲伤,左右为难。黎阳看在眼里,知道今日里定是接不走人了。
正这时,凤姐进来回话,已按照单子将东西核对过了,样样不差,只是并没见那串珠子,当时清单中是有的。刚刚没把凤姐累死,银钱入了官还算好取,物件却被王夫人留存了一些,私分了一些,天神保佑都追回了,却不见那珠子。
黎阳暴脾气登时又发作起来,当即要带人入宫讨皇上示下,王夫人再也绷不住,才小声说出那珠子已被她赏赐了宝玉房中的袭人。
“袭人是谁?”梨阳眉毛一立:“怎么听着就是一个奴才?”
“是……”王夫人无言。
“夫人,贾政代这位王夫人向母磕头赔罪,正跪在外面。”太师府的婆子进来回话:“并跪求夫人消气,打今儿起定不敢亏了林姑娘,若是今日随了夫人去,日后同林公舅兄妹婿没脸再熟络,同朝为官,相见亦是尴尬。这位王夫人,不管是有心或是无意,也定要家规处置的!”
太师夫人思虑了半刻,道:“嗯……算还是个有明理儿的人!那珠子既赏了没脸的下人,便是污了珠子,我自当使人拿回去销毁,黎阳!”
“娘。”莫黎阳强压住心中的怒火。
“你那挂也不要带了,日后皇上问起,给个说辞也就罢了,我自信得过老太太并政公会整肃府中,否则,追查起来,我也不会掩护!由你怎么跟皇上去说……”太师夫人道:“不如哪日把你那宝贝的不得了的红珊瑚珠送来给你妹妹,只当是弥补了。”
“是,娘!”黎阳当即从手腕上摘下珠串,用力一扯,珠子散落一地,四散开来。太师府的丫头忙蹲下捡起收好。
“来了有些时候,也该回府了。玉儿,”太师夫人将黛玉抱在怀中劝慰:“若是过的不好,自当告诉我。何时想回南,也只管告诉我,过些日子便接你去府里住。”林如海说雪雁是高手,安全想来无虞。
“恩!”黛玉点点头,道:“谢夫人怜爱,黛玉今儿失礼了。”她很想走,只今日若是这般走了,外祖母一定会伤心难过,她又不忍心……
“还叫夫人,不如也叫娘!”黎阳没能接走黛玉,遗憾的要命,赶紧拉关系。
“莫急,别吓坏了你妹妹!”太师夫人道,又哄了黛玉好一阵子,方才起身。
“好妹妹。我改天再来看你!若是还有人敢欺负你,姐姐给你出气!”黎阳狠狠瞪了王夫人一眼,同太师夫人离开了贾府。
众人一路送出二院,眼瞅着轿子仪仗离开,黛玉再也撑不住,软了身子,看样子是气大了,紫鹃与雪雁吓的忙唤,众人乱作一团。贾母搂着哭天抢地的叫太医,邢夫人并尤氏亲自叫婆子抬来躺椅,可卿急忙带路。
闹闹哄哄将黛玉送到贾母房中卧室,放下帘子等太医诊治,方出来陪贾母,贾政急的径直往里走,唬的女眷忙跑到后面宝玉那里坐。贾母坐在外间榻上抹眼泪,王夫人还跪在哪里。
“啪”的一巴掌打翻了王夫人,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不滚去祠堂思过!”贾政今日也丢了不小的脸,不过跪着求情总是好过惊动圣上。
王夫人捂着脸哭着起身退了出去。
“母亲……”贾政拱手行礼。
“待玉儿稳当些,找个日子我必要跟你说说。如今玉儿背后有靠山,不是你那混账老婆能动的,教她把那心思收一收!”
“是,母亲!孰重孰轻,儿子晓得。”贾政拎了拎袖子,一手背了,一手捋着胡子。
“启禀老太太,二老爷,薛家一行还在前厅等候,二太太去祠堂了,二奶奶请老太太示下,该如何安置。”
“薛家?”贾母当即收了眼泪,眉目凌厉了起来:“我还没死!”
“母亲息怒!我安排人送薛家回薛府去!那个贱妇干的好事!”贾政躲薛蟠的事不是一两日了,已经告诫过王夫人不要插手,惹上了就是个烂摊子,回了话转身便走。
“政儿。”贾母唤道。
“是!”贾政回身拱手:“母亲还有何吩咐?”
“罢了,你老婆是吃准了先斩后奏。薛家人来了,到底不能撵出去,王子腾好歹还是薛太太和你太太的兄长,先安置在梨香院好了,莫让那个混账薛蟠跟宝玉走动。”贾母另外盘算着一些事情,道:“叫人去袭人那里把御赐的珠串取回,让凤丫头好生放置了明日给太师傅送过去,甭等着人家来取了,御赐之物,谨慎些好。若是当真闹到了圣上那里,切切一口咬定都是误会!赏赐也是误会,是管家太太混忘记了……太师府那边也要给个说法,好生赔罪,就说痛打了一顿,关了进祠堂半年就好,希望能消了太师夫人的气。还有,你哪日找个空闲来我这叙话。”
“老太太,王太医到了。”琉璃通报。
“快快,还不快请进来!”贾母一叠声的唤道,起身也要去卧房看了。
“儿子告辞了!”贾政见太医来了,也算放了心,离开屋子去宝玉那里。
朦朦胧胧间,黛玉觉得自己浑身都虚脱了,只睡了一个更次就睡不着了,一股子药香弥漫在屋子内。努力起身,还是软软的没有力气,一动,牵得五脏六腑都痛,仍不住咳嗽起来。王太医把了脉后,开出方子,便移回了碧纱阁内间。
“姑娘!姑娘怎么不睡了?”紫鹃披了衣裳急忙来到床边,将帐子卷起半挂:“姑娘,身子可感觉好些了?雪雁,快掌灯。”说着,将软垫竖起扶黛玉靠了。
不多时,碧纱阁内明晃晃的亮了起来,几个丫头忙前忙后熏屋子端药,春纤去前面回禀贾母了。没多久,鸳鸯琥珀琉璃三人扶着贾母赶到碧纱阁,听说黛玉稳当了,赶紧来看。
“嗯,这药味道好,王太医不愧是行家里手。”贾母拄着拐杖匆匆来到屋内。一眼瞥见了靠在床边的黛玉,发髻松挽,两缕垂落腮边,面色惨淡,樱唇失了鲜艳,到底是气的不轻。
“丫头啊。”贾母坐在床边,摸摸脸,摸摸手,心疼的要命,道:“你二舅母她们都知错了,切莫往心里去才好。”
“老太太,赶明儿让琏二哥哥送黛玉回去吧……”话音未落,眼泪无声的划过脸颊。在林家,她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如今是有家没法子回,不知道爹爹为何还没有信到。只来探望外祖母便已经惹了别人不悦,如何还能呆下去。
“玉儿不要说傻话,好好的。外祖母啊,就盼着你快些好起来呢。”贾母擦了擦眼。
“若我没来,便不会有这些之事,连累外祖母替我操心了……”黛玉未进食,又受病痛折磨,气若游丝,只泪却不断。
“莫要哭了,哭的我心肺齐痛。日后玉儿一切事宜,我定亲自过问,玉儿只要安心将养,早日好起来才是!”贾母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