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整日吹噓標榜自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霸王,即使變成女人時有流氓騷擾我,我也能把便宜占回來。但我知道,我一直是那種到了關鍵時刻就畏縮不前的人。我害怕我隻要稍微動容,就會戳破自己一直維係的底線。人生在世,雖說應愜意瀟灑,但還是有些不能做的事情,不是嗎?
任憑管昭拉著我的手,此刻他心裏恐怕也是七上八下,能為了這句話而至我們多年的兄弟之情於不顧,他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勇氣。但我卻明白我們這樣是不對的。我們都還年輕,即使我的身體出現了這種難以預料的變故,我們依然對未來充滿了希望,我們都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們要戀愛,結婚,生子,孝順父母……這其中任何一項,都是這段禁忌之情所不容的。
趁著一切都還沒有發生,收手還為時不晚。
我鬆開了和管昭十指緊扣的手:“你可能太激動了,咱們還是冷靜冷靜……”
“我用不著冷靜!”管昭像是打開了情緒的閥門,我從沒見過他這樣酣暢淋漓過,“我喜歡你!從上大學那會兒開始,我一直喜歡你!我忍了這麽多年,到現在……你還不願意承認嗎?”
承認什麽?承認我知道你喜歡我,還是……我也喜歡你?
我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連忙往前跨了一步,始終沒有回頭看管昭一眼:“我……我有點餓了,去吃飯,你去嗎?”
管昭始終沒有回答,但他的目光卻如芒在背。我落荒而逃。
我一個人去了城郊的公園,那裏人跡罕至,路上隻能看見偶爾幾個老人在散步。我需要這樣一個可以讓自己冷靜下來的地方。我把帽衫的大兜帽扣在腦袋上,整張臉都縮進圍巾裏,看著公園裏時而有遊船劃過的湖麵發呆。
我不是不敢接受管昭,而是不敢接受這個已經麵目全非的自己。從我變成女人的那一瞬間開始,我的生活注定會變得坎坷崎嶇,我不但要時刻提防著自己的秘密被發現,還要提防著自己愛上最好的朋友。
現在仔細想想,管昭大概真的是從很久之前開始就已經對我這個廢柴產生好感了吧。有誰能做到一直對自己的朋友關懷無微不至?上至學習工作,下至生活起居,在我專注把妹的時候,管昭更像是一個對我關心備至的另一半,為任性的愛人收拾殘局。
可是我又能為他做什麽呢?我沒有像他一樣雄厚的家世,我沒有像他一樣為夢想拚搏的毅力,我甚至連和他共同麵對世人歧視眼神的勇氣都沒有,我根本無法和他站在一起。
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寒風刺骨,公園裏連偶爾出現的散步的人都已經沒有了。我從兜裏摸出手機,已經下午六點多了,但是……一個電話甚至一條短信都沒有。我知道自己在期待著什麽,而那個人……恐怕已經不再期待我,而對我徹底失望了吧?
我沮喪的把手機重新塞回褲子兜裏,感覺褲子似乎變長了,這才發現我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變成女人了。
我重新緊了緊褲腰帶,把拖到地上的褲腿挽了起來,準備買幾罐啤酒回家。現在這個狀況我當然不能回管昭的別墅了,好在當時沒有把我那間小房子退租,現在勉強還能避避難。
然而當我在便利店提了一兜子啤酒準備走的時候,突然被人拽住了胳膊。我還以為是管昭,便連忙掀開擋住了視線的帽子,卻發現是一個眼睛大大的姑娘。我十分疑惑的看著她:“你……有什麽事嗎?”
那女孩兒看清了我的臉之後,原本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臉頰還紅撲撲的:“你……你是紀景雯嗎?”
我奇怪的點了點頭,按理來說我變成女人這樣子應該沒幾個人認得,可這個陌生姑娘又是怎麽認識我的?
“我看過你參加的節目《明星密探》!上周五播出的,我好喜歡你!”女孩拉著我的手激動的搖晃著。
我這才反應過來這段時間一直住在管昭家,亂七八糟的事情接踵而來,竟然連《明星密探》的播出時間都錯過了。想起那晚在鬼屋混亂的情形,還真不知道後期要剪輯到什麽程度才能讓這位姑娘這麽激動難耐……
那女孩兒見我手裏拎了一大袋子啤酒,以為我心情不好,便好意想要請我去酒吧散散心。然而我一想到酒吧亂糟糟的環境就覺得頭疼,隻好婉拒了她,畢竟我身負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在加之我現在是個女人,萬一不小心喝多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豈不是連後悔藥都找不到?
和我的第一個小粉絲告別之後,我一個人晃悠到了之前的公寓,卻在公寓門口看到了一個不速之客。
我掀掉頭上的帽子,目瞪口呆:“應……景輝?你怎麽在這裏?”
應景輝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快點開門:“我在這裏當然是等你了。”
“等我?”我一手拎著啤酒,一手在褲子兜裏掏了半天也沒掏出來鑰匙,“我這些天一直都不在,你難道每天都來等我?”
應景輝沒有回答我的話,從我手裏把啤酒接過去,挑著眉看我:“怎麽,打算借酒澆愁?”
我騰出了雙手,總算把夾在錢包夾層的那個塵封已久的鑰匙掏了出來,打開了門:“誰說喝酒就是因為愁的?我就不能是因為高興?”
應景輝跟著我走了進來,把啤酒放在茶幾上,兩手插兜一臉興味的看著我:“難道和你的小男朋友吵架是件很開心的事情嗎?”
應景輝的突然出現本來就是一件十分不可思議的事情,而且在我剛好回到家的時候他就在我家門口等我,任憑鬼都不會相信他每天都來的謊話,要知道像他這種老奸巨猾的商人,怎麽可能做徒勞的事情?再加上他現在又知道我和管昭之間的爭執……我不禁有些擔心,應景輝這副對我所有的事情都了如指掌的樣子實在可疑,難道說……他這段時間一直監視我?
我狐疑的盯著應景輝的臉,看他副這胸有成竹的樣子,除了他一直在監視我之外就沒有別的可能性了,隻是讓我感到奇怪的是,我一個甚至都算不上出道的不起眼的小人物,憑什麽得到輝騰老總這種高級別boss的這麽大的關注?
“我們倆吵不吵架和你有關係嗎?”我把啤酒塞進冰箱裏,背對著他免得他看出我心中的緊張,“你如果沒事就快點走吧,我準備休息了。”
應景輝輕笑,走過來扯了扯我身上寬大的外套:“你為什麽穿著男人的衣服?”
我的動作頓了一下,回過頭來挑釁的看著他:“我就算穿的是童裝,也和你沒關係!拜托您有事兒說事兒,沒事兒滾蛋行嗎?”
我不敢想像如果被應景輝知道了我原本是個男人的事情會出現什麽結果。而應景輝此刻的反應的確令我心驚,看似平常的一句疑問背後卻蘊藏的巨大的可能性——應景輝或許已經開始懷疑我的身份了。
然而應景輝卻沒有繼續下去這個話題,他從我手裏搶了一罐啤酒過去,悠閑的坐在沙發上:“我這次來找你是為了告訴你,我替你接了一個周播劇,明天開始拍攝。”
我以為管昭已經徹底替我擺平了和輝騰簽約的事情,畢竟和管昭在一起的這段時間裏應景輝從來沒有找過我的麻煩,誰知道應景輝居然還不罷休。我焦頭爛額:“我為什麽要去?!”
“這可由不得你,”應景輝喝了一口啤酒,從包裏掏出了幾張紙,“我們之間的合約還在,如果你不接受我的工作,那就是違約。而違約……可是要賠違約金的哦。”
“違約金有多少?”我悶聲問。
“五千萬。”
五!千!萬!你怎麽不去搶啊!看應景輝這副樣子就知道他是篤定了要趁火打劫的,甩出這份合約明顯就是為了在我和管昭出現隔閡的情況下逼我就範。
應景輝笑眯眯的看著我咬牙切齒的樣子,毫不吝嗇的給我出了個餿主意:“或者你再找你的小男朋友幫忙也行?說不定他就幫你付了違約金贖身了呢?”
現在我怎麽可能再去厚著臉皮找管昭幫忙?何況五千萬根本就不是個小數字,就算我和管昭關係如初,我也不可能讓他替我做出這麽大的犧牲啊。應景輝這個無恥小人大概正是抓住了我這個把柄,迫使我不得不答應他的要求。
我咬牙切齒的看著他,如果說以前我對應景輝的印象還是一個隻為牟利的奸商的話,現在的他已經成功晉級為無惡不作的人渣了。“我想不通,你為什麽一定要死拽著我不放呢?”
“以前我頂多隻是覺得你有一定的潛力,但是現在……我十分篤定你會為我帶來巨大的價值。”應景輝勾起唇角,“誰讓你的小男朋友是仲華集團的少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