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上来了,左强却没什么胃口,筷子都不动一下,摸出他雪茄烟对着火机点燃了。
庞润良道:“左爷对苏乐没有信心?”
左强用力抽了一口雪茄,浓重的烟雾从他的鼻孔中喷射出来,房间内很快就弥散着烟草的香气,庞润良却受不了这香气的刺激,禁不住接连打了两个喷嚏。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鼻子,又道:“左爷,您以为这么多年来我们千机门能够顺利发展的关键是什么?”
左强反问道:“你以为是什么?”
庞润良道:“门主统帅有方是一方面,可更重要的原因是经济基础,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现金社会,发展的根源就是经济,如果没有源源不断的财富作为支持,千机门的发展必然不会如此顺利。”
左强冷冷道:“说了跟没说一样,不就是钱吗?苏东来的钱还不是我们为他赚来的?”
庞润良道:“公平地说,我们至多只算是为他赚得了第一桶金,在他的财富组成中,我们绝不是最重要的一个部分。”
左强皱起眉头。
庞润良向他靠近了一些,低声道:“苏家这十年来财富如滚雪球般惊人递增,其根本离不开一个人,那就是桑红袖。”
左强对庞润良的这句话并不反对,这些年苏东来公开的生意全都是桑红袖在打理,苏家能拥有如今的财富和桑红袖的付出拥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庞润良道:“我还知道一件事。”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并非是有意停顿,而是他说话的风格就是如此,习惯于在关键的时刻卖关子。
左强不由皱了皱眉头道:“少卖关子,有话快说。”
庞润良笑道:“门主去世之前和桑红袖已经离婚了。”
左强愣了一下,然后向后靠在椅背上,大口大口抽了几口雪茄,然后道:“难怪他连将财产都留给了他儿子。”
庞润良道:“桑红袖的背景您是知道的,门主这么做·她未必肯咽下这口气,我听说她当即就要甩手离开,可后来却又改变了主意。”
左强道:“难不成她还念在这十多年的夫妻情意上?”
庞润良道:“门主心中自始至终都只牵挂着一个女人,他和桑红袖一直都是貌合神离·这些年来,维系他们夫妻关系的关键就是两家的利益。”
左强道:“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他在遗嘱之中只字不提桑红袖的事情,就算是离婚了,多少也要分给桑红袖一些,这些年桑红袖没功劳也有苦劳。”
庞润良道:“我还听说让桑红袖改变主意的人是苏乐!”
左强不禁坐直了身子。
庞润良道:“苏乐跟桑红袖签了一份秘密协议,将他股份的一半分给桑红袖·正是这一点打动了她。”
左强道:“此事当真?”
庞润良点了点头道:“桑红袖在,苏家就倒不了,苏家暂时不变·我们的利益就暂时不变,我们千机门虽然人才济济,可是门中却没有投资理财的高手,钱放在自己的手里虽然放心,可是如果无法运转起来,始终都是死物。”
左强因为他的这番话而沉默了下去,脑子里盘算着什么。
庞润良又道:“你还记不记得申江南郊的那块地?”
左强道:“你说的是西虹游乐场?”
庞润良点了点头道:“门主生前曾经说过要在那里建造一座城市综合体,同时还会启动隆基的上市计划。”
左强眨了眨眼睛,庞润良所说的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太过高深·什么城市综合体,什么上市之类的话题对他来说如同云山雾罩。
庞润良道:“门主当年承诺过,有朝一日隆基正式上市·他会拿出百分之十的股份分给我们?”
左强眨了眨眼睛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记起来了,应该是有那么回事。”
庞润良道:“隆基虽然没上市,粗略估计现在的市值也有一百多个亿·如果顺利上市,至少要在现有的基础上翻一番,也就是说,咱们得到的股份价值超过三十个亿。”
左强连雪茄都忘记抽了,三十个亿,就算是分摊到他们每个人的身上,他也得落到上亿资产·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当真?”左强将信将疑。
庞润良道:“千真万确。”
在可能得到的巨大利益面前任何人都难免心动,不过心动过后·左强迅速冷静了下来,他并不能完全信任庞润良,这个人太聪明,是不是在玩画饼充饥,利用这种事情来稳住自己?
庞润良从左强将信将疑的目光中读懂了他的心思,低声道:“左爷,抛开这些事情不谈,在目前来说,只有千机门稳定才能确保方方面面妁,门主刚走,人心不稳,对大家来说稳定才是第一位妁冒险对谁都没有好处。”
左强道:“事情不是已经被你们定下来了?”
庞润良道:“左爷,以不变应万变,是您的东西永远都跑不了。”
赵半天坐在车内闭着双目,似乎就要睡去,可是赵千愁仍然从他呼吸的节奏中觉察到父亲并没有睡着,他拿起毛毯给父亲盖在身上。
赵半天此时睁开了双目:“今晚就回京城。”
赵千愁不仅笑了起来:“爸,怎么突然就想回去了?这么晚了,明儿一早我陪您回去。”
赵半天叹了口气道:“想孙子了!”
赵千愁道:“那就打个电话。”
赵半天道:“看到宗主这样的结局,这心里非常的不舒服。”他转向儿子,盯住他的双目道:“你说我将来百年之后,会不会下场比他还要惨呢?”
赵千愁用力摇了摇头道:“不会!”他相信自己的能力,即便是父亲百年之后也能够给他一个圆满的葬礼。
赵半天重新闭上了双目:“如今的江湖已经和过去完全不同了,人心变了,什么兄弟之情,什么江湖道义,狗屁!道义放两边,利字摆中间!”
赵千愁拍了拍父亲的手掌,轻轻握住,低声道:“时代在变,人心当然也在变,周围的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盘算,我们虽然不想算计别人,可也要提防被别人算计。
赵半天道:“从古至今,这江湖中的争斗就没平息过,好不容易安稳了十年,可现在……”他叹了口气。
赵千愁道:“无论怎样,千机门总算暂时稳定下来了。”
“该来的始终要来,无非是早晚而已,想要保全自己,就必须要早做打算了。”
赵千愁道:“那个楚天岳真有那么厉害?”
提起楚天岳的名字,赵半天霍然睁开双目,下意识地抓紧了儿子的手,低声道:“他跟宗主的仇无法化解。”
如果不是为了参加苏东来的葬礼,金昌杰是懒得离开东三省的,他不喜欢江南太过潮湿的天气,到了这里,他的右腿就会隐隐作痛,金昌杰本来是准备当晚离开的,可是一个电话却让他突然改变了念头。
让他改变的这个人就是楚天岳,楚天岳邀请金昌杰前往老饕居吃饭,老饕居是申海的一家不起眼的小馆,位于申海西郊古镇鹿岬角,因为年代久远,古镇的居民大都已经迁移至东南两公里的新镇区,所以这古镇上的多半房子都空闲了下来,楚天岳出狱后不久就盯上了这片地方,和当地政府洽谈之后,达成了合作协议,决定开发古镇旅游项目,动迁工作也进行的相当顺利,小镇居民在赔偿方面非常满意,自然相当配合,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就已经完成,现在古镇已经没有任何居民。
修复古镇的工作还没有开始,金昌杰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正午,金色的阳光照耀在这条古街之上,形状不一的青石板反射出金色的光影,两旁都是老宅斑驳的墙面,走在其中从心底生出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金昌杰在进入古镇的大门前抬起头,看了看上方的鹿岬角三个字,牌匾上的漆面早已被风雨侵蚀剥落,看不清本来的颜色,上面的三个字也模糊不清。
金昌杰有些不明白楚天岳为什么邀请他来到这偏僻的古镇吃饭,如果是为了避嫌,申海这么大,随处都可以找到私密的地方,金昌杰对楚天岳并没有太多提防之心,他们并不是仇人,有仇的是苏东来和楚天岳,即便是两人斗得最为惨烈的时候,金昌杰也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楚天岳的事情,他们之间还曾经有过一些合作,当然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世事沧桑,斗转星移,谁也想不到苏东来和楚天岳这一对曾经肝胆相照的朋友会反目成仇。
金昌杰出现在古镇入口的时候,楚天岳正和自己的女儿一起沿着古镇的小路走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工程人员。父女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着什么,看到金昌杰,楚天岳呵呵笑了起来,他加快了脚步,来到金昌杰的面前,握住他的双手用力摇晃了一下:“昌杰兄,小弟有失远迎真是惭愧。”
金昌杰淡淡笑了笑道:“你没有来玩,是我来早了。”他的目光落在楚惜君的身上,楚天岳向女儿招了招手,为金昌杰介绍道:“我女儿惜君!”又向楚惜君道:“这是你金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