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脚步声响起，一支两万人的部队在林中疾行。
这是杨皓轩率领的守护粮仓的偏军，此时正在赶往主营增援皇甫嵩。
杨皓轩笃定这肯定不是凉州叛军的声东击西之计，所以带着守护粮仓的军队倾巢而出，就算是叛军声东击西的计策也无妨。
因为那个屯粮的地方只是皇甫嵩和杨皓轩抛出的诱饵，没想到这条鱼儿太过凶残，不但不想吃饵，还想咬下钓鱼人的一块肉下来。
杨皓轩想过叛军会困守不出，也想过叛军最后会迫于无奈出寨迎战，还想过叛军会胆怯逃窜，但是万万没想过，叛军居然会主动进攻，而且来的如此之快。
开玩笑，谁能想到，十万的无粮的骑军居然会选择先一步发起进攻已经稳稳的扎下营寨的汉军，这和送死简直没有区别。
羌人骑兵如果在平原进行野战，连精锐的西凉铁骑都要避其锋芒，可是攻城战这些羌骑真的不擅长。
汉军营寨的寨墙上，皇甫嵩的眉头微皱，看着气势高昂攻城的叛军，叛军士气高昂的连皇甫嵩都不相信，不是说连饭都吃不饱吗？如今这批如狼似虎的士卒却是如何回事？
根本就是摆出了一副决一死战的架势。
叛军的首领不简单啊！居然能将这支残兵败将组成一支如此的战力，他到底是做了什么？
“啊！！”
“杀！”叛军的死士一次又一次的冲击的营墙。
后排的弓手直接拉开了弓对着城内就是无差别的一顿乱射。
攻破这面墙我们就赢了，我们就能回家了！
整整两年，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生不如死的生活又是拜谁所赐！
汉狗！
朝廷官员只顾自己享乐，剥削百姓，残害平民，若是将汉狗赶出凉州，我们的生活就安定了。
叛军嘶吼着冲进营墙，弓弦全张。
打完这一仗，活着回去，离开这个鬼地方！
汉军看着这些如同疯狗一般的叛军完全被打懵了，他们这根本是摆着来拼命的架势的。
数不清的汉军和叛军一起摔下墙头，战局在一刻间竟然是被叛军打成了一副五五之局。
王国身披将袍，站在帅旗之下，注视着着汉军营地那无尽头的人海、刀剑和翻卷的血肉。
一切目前来说都没有超出他的预计，此番攻破汉营虽是不可能，但是绝对能力挫汉军士气。
届时，战局胜负，或许尤未可知。
“将军，怎么办？”
董卓来到了皇甫嵩的身边，神色如常，虽然对叛军的突然攻营很惊讶，但是董卓也没有慌了手脚，展现出了一个久经沙场战将该有的风范。
皇甫嵩背着手：“我们静候布置在山林中的右军即可！”
董卓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知道皇甫嵩说的是谁，当即问到：“杨勇能够及时赶到支援吗？”
皇甫嵩笑了笑，杨勇那个小子的嗅觉可是很敏锐的，比猴子还精。
“仲颖放心，不出一个时辰，杨勇的两万步兵，定能绕到叛军后方，发动突袭！”
董卓见皇甫嵩自信满满的样子，不再多言，拱了拱手转身走到另一面寨墙上指挥汉军抵抗叛军。
叛军的这波攻势来的凶啊，就算挡下来汉军也轻松不了啊！
“杀！！”
如潮水一般的叛军将云梯搭在汉军的营墙上，死士举着盾剑密密麻麻地攀在营墙上疯了一般的向上攀着。
营墙上的汉军一遍又一遍地用长矛捅穿了攀上来的叛军死士，混粗的圆木从墙头落下，便像是砸落了一批蚁虫，黑甲士兵一个接着一个摔落，但是更多的，一个接着一个攀了上来。
因为汉军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营墙上一片混乱，但是因为占据了人数和城墙的优势，一时半会儿叛军也没法快速的攻进。
这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人数消耗，不过半个时辰，汉军军寨的营墙下面已经是堆了一片人，全是尸体，数米高，恐怕已经有了上千具。
杨皓轩比皇甫嵩预计的来的还要早一些，来到了凉州叛军背后一里处，隐隐约约能听到前方战场的嘶吼声。
“将军，马上就要到了，前方就是战场。”刘浩有些紧张的提醒到，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上战场。
两万人的军队大多数都是招募的新兵，只有少数是凉州的老卒，听着不远处的声音，大家的心情不由得都紧张起来。
杨皓轩的脸色也很凝重，他参加了很多战事，十万人规模的战争他也曾参加过，可无论是黄巾之乱还是幽州叛乱，都是凭着谋略取胜的，双方势均力敌，正面硬刚的战事，他也是第一次碰到。
杨皓轩腰中配着剑，握紧了手里的长矛，低声命令到：“加速行军，尽快赶到战场，背刺叛军，配合皇甫将军里应外合！”
“加速行军！”传令兵不断传达着杨皓轩的命令，整支部队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到了战场上，众人才真的领教了战争的可怕。
虽然古代的冷兵器战争没有先进的武器，但是那种近身肉搏，万箭齐发的气势绝对也不是常人能承受的起的。
杨皓轩身边的亲卫只是片刻便已经脸色苍白，更别提军中的新兵了。
刘浩本以为凭借着兄弟们不辞辛苦的习武一定能护得将军周全，如今他才是知道自己傻得是有多可怜，到底是差了多少，明白了自己之前不屑一顾的战法到底有多重要。
数十万人的战场，想凭着个人勇武扭转战局，无异于痴人说梦。
真正的兵法一道是那临场的处变不惊，沉着应对，将此道运用自如，虽时不利而改之，虽战有损而补之的学问，他却是半点都还没有学到。
真是有愧于将军和荀先生的教诲。
杨皓轩看了一眼刘浩，他看得出刘浩的脸色不太好，自然也只第一次面对这般的场面常人会是一副如何状态，没有被吓得动弹不得，便是难得了。
真正的战场被想象中的要残酷的多！
“刘浩，此番我再教你一课。”说着杨皓轩拿着长矛指向那片堆满了人的营墙。“随本将军去领教一下，这真正的战事。”
刘浩扭头看向那挤满了人的叛军阵地。
“喏！”
“呜～”“呜～”
两声低沉的号角声想起，杨皓轩提着长矛，一马当先，冲进敌阵。
见将军都如此勇武，汉军士兵心中的那丝恐惧被压了下去，朝着人海一样的叛军军阵发起了冲锋。
“杀！！！”无数汉军甲士从凉州叛军的背后杀出。
“韩将军，后面突然出现了大量的汉军，他们冲过来了！”一个叛军军候对着一杆韩字大旗下的中年将领大喊着。
韩遂皱起了眉头，后面哪来的汉军？外面的人不是都被清理了吗？战场上来不及多想，韩遂也是一个久经沙场的悍将，果断的下达了命令。
“后阵变前阵，稳住阵型！！”
“后阵变前阵，稳住阵型！！”
韩遂的军阵果断的变阵，让杨皓轩深陷敌阵之中，并不是杨皓轩贪功冒进，而是自己手下的士兵都是新兵，只有主将无畏才能驱逐这群新兵心底的恐惧。
“杀！！”一个羌人骑兵，手里拿着一把剑，对着杨皓轩发起了冲锋，一声大吼，他手中的剑高高举起，朝着杨皓轩砍来。
杨皓轩的长矛却在先一刻到了，三米长的长矛直直地甩在了羌骑的头上，千斤得了力道直接将人抽飞了出去，撞在人堆中，爆出一片红白之物。
战场上一寸长一寸强，这也是杨皓轩选择和皇甫嵩学习长矛的理由，因为怕死。
面对几十倍于自己的敌人，杨皓轩的十二个亲卫紧紧的护在他身旁，或者说杨皓轩与王力并肩而立，将这十二个初上战场的少年护在了身后。
亦如张角当年在战场上护着杨皓轩一样。
杨皓轩手里拿着那杆长矛，微微喘息，战场上不是杀了别人活下来，就是死在别人的刀下。
杨皓轩的脚步不曾后退半步，王力和杨皓轩的亲卫们随他一直朝着前面杀去。
亲卫里有人心悸的望向身后留下的一地的尸体，这个撕裂的口子很快就会又被杀不光的叛军士兵堵住。
“不要回头看了，我们是要迈着死路去的人，没后路可看的。”杨皓轩微微喘息的声音在大家耳边响起。
迈着死路去。
一旁的王力笑了笑，抹掉了脸上的鲜血，小将军终于说出了一句能让人听懂的话。
血腥味飘得满天都是，碎肉残肢铺成一片，一摊摊碎肉却也不知道原先是什么。
所有人都没去在意这些，因为在意这些，自己就很可能成为其中的一些。
不知道叛军是何时退兵的，也不知道何时营墙那边没了厮杀声。
或许是汉军的那两万步军已经成功绕到了叛军背后，叛军之后出现了一片骚乱，骚乱持续了很久，叛军本来以往如前的气势慌乱了起来。
营墙上的汉军乘势反攻，前后夹击之下，一举将叛军击退下了汉军营垒，逼入了山林之中。
尸体从数米高的营墙上一路铺到了墙下，几乎已经在墙下堆起了一座尸山，粘稠的血污染红了一地，使得空气中都带着腥臭味。
每一个人都瘫倒在了原处，躺在了一堆血水和残戈的中间大口的喘息着，近乎贪婪地呼吸着活着的空气。
杨皓轩一路杀到了寨墙下，跌坐在了墙边，他左肩上插着一支箭矢，很痛，剧烈的疼痛感让他知道，他还活着！
看着躺在自己身边大口喘着粗气的王力，和横七八竖躺在不远处的小伙子们，杨皓轩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大家都还活着！
这才是这乱世真正的面目吗？当真是，人不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