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君,”杨牧云饮了一大口酒说道:“我在光山下筑有一座新城,不如你随我到那里去,再好好痛饮,如何?”
“不了,”李瑈摆摆手,“贤弟,难得你我再次相见,有一件事我想要告诉你。”
“哦?什么事?”
李瑈唇角微微一勾,在杨牧云耳边低语了几句。
杨牧云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当真?”
李瑈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漆黑无光的夜色下,从光山上下来几道幽灵般的身影。忽然,破风声响起,当即有几个身影惨叫着倒地,剩下一道身影慌慌张张想要钻入一片密林,却突然冲出来几个人,他想要反抗,却被那几个人一拥而上按住,然后拖进了密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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蹄声隆隆,斡剌特骑兵终于来了。黑压压的沿着河谷冲向光山下的新城。
该来的终究会来,城中的人虽然已有心里准备,但还是感到无比紧张。毕竟在他们心中,草原骑兵是一个无敌的存在。
杨牧云眯起眼睛,注视着席卷而来、曾经不止一次交过手的对手,命莫不语做好战斗准备。
塔鲁木战士们肃立城头,弯弓搭箭,箭镞对准了城下。
城头一片寂静,连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放箭!”杨牧云沉声道。
“是,大人。”莫不语应道。
这时一名斡剌特骑兵策马来到城下,朝城头上喊道:“杨大人在么?我们拜依儿将军想要见见你。”
“拜依儿?”杨牧云微微一怔,“难道元兴裕没来?”
这拜依儿也是老熟人了,与明军不止一次交过手,杨牧云也是见过他的。
杨牧云略微沉吟片刻,命人朝城下喊道:“告诉你们拜依儿将军,杨牧云愿与他相见。”
见那斡剌特骑兵拨马回归本阵,杨牧云对莫不语道:“开门!”
“大人,俺跟您一起去吧?”莫不语道。
“不,你留在城里,”杨牧云说道:“媚儿陪我去就行了。”
城门缓缓打开,杨牧云和林媚儿策马出了城。
拜依儿已经在两军中间的空地上等候了。
杨牧云在距他三丈之处时一勒马缰,遥遥拱手道:“拜依儿将军,好久不见了。”
“唔,”拜依儿拱手还礼,“几年不见,杨大人依然是风采如昔啊!”
“过奖过奖!”杨牧云话音一转,“元兴裕呢?他没跟你一同前来么?”
“大王子有要事缠身,不能前来面见杨大人了,”拜依儿笑道:“所以特让我来拜会,若杨大人现在随我去见大王子,刚好能在辽阳城内得到大王子的盛情款待!”
听了这话杨牧云不由心头一紧,“怎么?你们已经拿下辽阳了?”
拜依儿哈哈一笑,“大王子亲率大军,辽阳城旦夕可下!”
杨牧云这才松了一口气,“元兴裕未免太狂了些,欺我大明无人么?”
“杨大人,我们铁骑的威力,你是知道的,曹义的辽东军挡不住我们,”拜依儿乜着眼睛说道:“如果你不想塔鲁木部遭到血洗,还是乖乖打开城门归顺的好!”
“你到意思是让本官不战而降喽!”
“杨大人,”拜依儿拉长了声调,“你们汉人不是常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么?如今我率大军前来,你以为这座刚刚建起来的新城比辽海、铁岭和沈阳更坚固么?”
杨牧云目光一闪,“要不拜依儿将军放马过来试试?”
“杨大人,何必呢?”拜依儿劝道:“这城里的都是女真人,你以为他们真的会跟你一条心么?”
杨牧云正色道:“无论女真人还是汉人,都是大明天子的臣民,对于敢来进犯的强盗,决不手软,你们要是敢放马过来,定让你们血流成河!”
拜依儿嘿嘿一笑,“杨大人,你们不过是一支孤军,能撑到几时?太师对你是极为看重的,如果你能......”
“不必多说!”杨牧云打断了他的话道:“要打我奉陪到底,至于别的,就不用多说了。”
“那好!”拜依儿脸色一沉,“我就给你两日时间,若后日一早你还不放下武器归降的话,就莫怪我不客气了。”说完拨转马头回归本阵。
莫不语见杨牧云归来时脸色不大好,便问道:“大人,他跟您都说了些什么?”
“他们后天一早就会发起攻击。”
“为什么他们不现在进攻呢?”莫不语不解。
“你也跟着我打过不少仗了,连这也看不出来么?”杨牧云瞪了他一眼,“他们刚来,还须打造攻城器械,但我们也不能闲着,得多做准备!”
“哦,”莫不语拍了拍脑门,“大人,俺这脑筋不大灵光,您别见怪。”
杨牧云指着城下说道:“这里山水夹峙,大队骑兵施展不开,你要让伊什布父子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提防他们攻击光山,一旦光山失守,这城也就丢了一半了。”
“是。”莫不语道:“俺这就上山去把大人的意思传达给他们。”
晚间莫不语回来时显得很是兴奋,“大人,伊什布告诉俺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杨牧云奇怪的问道。
“他跟建州后卫的指挥使凡察交好,”莫不语说道:“因此在敌人来之前派人送去一封书信,凡察回信说同意与咱们联合共同抗击斡剌特人。”
“哦?建州卫没有投靠也先么?”杨牧云讶异道。
“没有,”莫不语道:“建州左卫和右卫都没有倒向也先,俺一直担心这里会孤军面对也先的大军,这下好了,有人来帮咱们了。”
“唔......”杨牧云沉吟道:“与也先开战非同小可,凡察为何要帮我们呢?”
“大人,”莫不语解释道:“建州右卫与左卫一直不对付,之间摩擦不断,因此想要咱们和他们一起对付建州左卫。”
“嗯,这个理由也说的过去。”
“大人,”莫不语兴奋的说道:“伊什布说明日建州右卫就会派人过来,咱们要不要过去迎
接一下。”
“当然,”杨牧云一笑,“难得还有人能够助我们,我们可不能失了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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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临近傍晚的时候,建州右卫的兵马来了,总共有三千人,由建州右卫指挥使凡察亲自率领。
杨牧云和莫不语把他们迎进城来盛情款待。
当晚,城内大摆宴席,塔鲁木卫和建州右卫的人聚在一起欢快畅饮!
凡察大概有五十多岁,身体强健,精神矍铄。对杨牧云的态度很是恭敬。
“凡察大人能够前来,本官感激不尽呐!”杨牧云端起盛满酒的大碗道:“来,干!”
“干!”凡察笑着将手中酒碗和他一碰,一饮而尽。
“凡察大人真是海量,本官再敬你一碗!”
“杨大人,”凡察笑道:“我对您是仰慕已久,今日一见,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本官让凡察大人失望了?”
“杨大人说哪里话,您的事迹已传遍白山黑水,女真各部对您是极为敬仰,只是没有想到能让草原上威名赫赫的也先太师屡屡吃亏的您竟如此年轻。”
“哎,凡察大人过奖了,”杨牧云摆摆手,“不过是侥幸赢了几次而已,不值一提。不像凡察大人,乃爱新觉罗家族的英雄,本官如何能与你相比?”
“不敢当,不敢当,”凡察摇手道:“山野之人,真能当得大人如此赞誉?小人不过是爱新觉罗家族的旁系,说出去不过贻笑大方!”
“凡察大人,”杨牧云压低声音道:“您当真那么恨自己的侄子佟善么?”
凡察眼中闪过一道厉色,没有吭声。
杨牧云微微一笑,“其实,元兴裕答应帮你削平左卫,本官也可以帮你的。”
凡察听了浑身一震,惊骇得瞪视着他:“你......”忽然浑身一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原来是林媚儿出手点了他的穴道。
杨牧云连忙扶住了他,“凡察大人醉了,还不扶他去休息?”
莫不语使了个眼色,连忙过来几人把凡察扶走。
“各位,继续喝!”杨牧云笑着举起酒碗。
建州右卫的将领们不明所以,举碗豪饮。不多时,席间已醉倒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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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拜依儿全副披挂,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不远处的城池。他的身后,斡剌特骑兵整装待发,一副随时准备战斗的样子。
“拜依儿将军——”黑暗中一名骑兵飞驰而来,向他禀告道:“凡察率领的建州右卫兵马已经进入城中,正在跟杨牧云的人痛饮。”
拜依儿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意,“看来事情比预想的还要顺利,喝吧!喝完这顿酒,一切也都结束了。”对那骑兵道:“再探!”
“是!”那骑兵飞驰而去。
夜色更加深了,连天上的星光都黯淡了下去,可拜依儿和他麾下的骑兵依然一动不动的矗立在那里,仿佛一尊尊雕塑。
拜依儿眯起了眼,最后时刻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