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弓弦响处,林中的一只狍子应声而倒。
一匹快马飞驰而来,马上骑士俯身抓起狍子拨转马头转了回来。
“好!”不远处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的汉子击掌喝彩,“巴尔秃贤弟的箭术真是越来越精进了。”说话的那汉子是卜剌罕部首领阿捏迪古,他和斡歹、巴尔秃一起出来打猎。
巴尔秃却摇了摇头,“让兄长见笑了,半日所得远不如你与斡歹兄长,惭愧啊惭愧!”
“贤弟不必灰心,”斡歹安慰他道:“你身上伤势未愈,能打这么多猎物已很是难得了。”
阿捏迪古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到正午了,不如我们歇息一下再去狩猎,林子深处的猎物要更多。”
“甚好!”斡歹点点头,看了巴尔秃一眼说道:“我也有些饿了,咱们找了地方吃点儿东西补充补充体力。”
林子里的一片空地上升起了一堆篝火,他们三人身边的仆从正忙着洗剥猎物。已经洗剥好的便用一根木棍穿起,架在篝火上烤。
不一会儿,猎物的皮逐渐泛黄,并开始滋滋冒油。
“两位兄长,咱们干一杯!”巴尔秃举起倒满酒的酒碗向斡歹和阿捏迪古说道。
“干!”斡歹也举起了酒碗。
阿捏迪古举起酒碗时微微一笑,“可惜莫不语不在,不然这里就更热闹了。”
“提他作什么?”巴尔秃不悦道:“他整天陪在他那位杨大人身边,哪里还看得上咱们。”
“唔......”斡歹沉吟片刻,“他们好像以前就认识的。”
“斡歹兄也看出来了吗?”阿捏迪古微微笑道:“我已经派人打听过了,莫不语原先是杨牧云的一个贴身部下,不知是何原因他们后来失散了,这番见到旧主,岂有不鞍前马后之理?”
巴尔秃握起拳头重重砸在地上,脑门上青筋凸起,“我就说,他怎么如此听那姓杨的话,原来他们之间果然有故事!”
“那又如何?”斡歹叹道:“我们已经被他给卖了,现在都成了大明朝的臣子。”
“不过是顶个虚衔而已,”巴尔秃不以为然的道:“咱们随时可以反他娘的。”
“巴尔秃老弟,不必激动,”阿捏迪古拍拍他的肩膀,“现在还不是争一时意气的时候。”
巴尔秃眼皮一抬,“可现在咱们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太师交待?”
斡歹和阿捏迪古还未说话,只听远处有人长声笑道:“难得三位还记挂着我父王!”
“谁!”三人扔下手中酒碗,拔出腰刀,一脸警惕的看向声音来处,只见一个身穿皮袍的青年正朝他们缓缓走来。
“大王子?”三人失声道。互相对望了一眼,一齐向那青年迎去。
“斡歹、”“阿捏迪古、”“巴尔秃。”
“拜见大王子。”
那青年正是也先的长子元兴裕,他笑着说道:“三位不必多礼,”见那边篝火上还烤着猎物,嘴角一掀,“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可以大饱口福了。”
“大王
子请!”
三人吩咐仆从倒上酒,割下几大块烤好的兽肉,亲手捧给元兴裕。
“三位,我们先干一碗!”元兴裕端起酒碗先一饮而尽。
斡歹三人随后也喝干了碗里的酒。
“大王子,”阿捏迪古小心的问道:“太师他老人家还好么?”
“好,怎么不好?”元兴裕笑道:“我父王他酒也喝得,肉也吃得,日子过得很滋润。”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紧绷的面容略微一松。
“大王子......”斡歹刚要说话,就见元兴裕摆了摆手,“你们的事情我父王都听说了,这不是你们的错,不用解释。”
“多谢太师与大王子体谅,”阿捏迪古长出一口气,有些惋惜的说道:“若不是莫不语反水,我们是能够拿下辽海卫的。”
“原来勃极烈的女婿是莫不语,真是没有想到,”元兴裕目光凝重在他们身上,“勃极烈是怎么死的?”
“他......”三个人互相对视一眼,斡歹先开了口,“几个月前勃极烈还跟我们一起喝酒,身体硬朗的很,人突然就没了,我们也没想到。”
“喝完酒后他有什么不对么?”元兴裕皱了皱眉。
“没有,”巴尔秃想了想说道:“那天酒虽喝了不少,他还是能走得动步,骑得了马的,跟平常没有什么不同。”
“那人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呢?”元兴裕道:“难道你们吊唁的时候就没问问?”
“回大王子,”阿捏迪古思索片刻,“听她女儿布喜玛说,勃极烈回来时还好好的,睡下后便没再起来。等日近晌午时一看,他已没了气息,或许是醉死的吧?”
“也是,”巴尔秃也道:“勃极烈年岁大了,酒喝多了一醉不醒也不奇怪,部落里喝醉酒而死的人也不是没有。”
“你们不是说他离开时一切如常么?”元兴裕道。
“那是他女婿莫不语在旁扶着,”斡歹说道:“他并没有什么异样。”
“嗯......”元兴裕点点头,轻叹一声,“这勃极烈死的真不是时候,这一下可打乱了太师的计划。”
“我等三人愿将功补过,”斡歹三人诚惶诚恐的道:“还望大王子禀明太师,再给我们个机会。”
“三位不必紧张,”元兴裕微微笑道:“你们对我父王的忠心,我父王都明白。事出非常,非尔等之过。”举起酒碗,“来,我们再干一碗。”
几碗酒下肚后,阿捏迪古问道:“大王子,不知您此来,太师有什么指示?”
“我父王说了,”元兴裕看看他们,说道:“之前的事虽然没成,但辽海卫还是必须得拿下的。”
“这......”三人面露难色。
“辽海卫的兵力已经补强,莫不语又站在他们一边,以我们三部的实力,实在无法与之对抗啊!”阿捏迪古叫苦道。
“这我明白,”元兴裕淡淡道:“我既然要你们去做,这件事就一定能成。”
“大王子是带来了兵马么?”斡歹向远处看看,密林里并没有一丝动静。
元兴裕摇了摇头,“此番只我一人前来。”
“大王子,这就难了,”斡歹苦着脸道:“您难道指望上天来帮我们?”
“说不定这次长生天真的眷顾我们,”元兴裕神秘的一笑,“你们回去整顿好兵马,随时候命。”
“遵命!”三人齐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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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这些城堡俺都让人重新整修了一番,”莫不语指着远处的一处城堡说道:“那边是清阳堡,城墙俺叫人加高了一丈。”
“嗯,不错!”杨牧云凝视片刻点点头道:“走,到前面再去看看。”
清阳堡是一座不大的城堡,背靠一座山峰,易守难攻。杨牧云在莫不语的陪同下沿着弯弯曲曲的石阶走到城头向下望去,方圆数里之内一览无余。
“这清阳堡驻扎有多少人?”杨牧云问道。
“回大人,五百!”莫不语说道:“这里人不宜过多,五百人已足够守卫了。”
“看得出来,你的确下了一番工夫......”杨牧云话音一转,“听说你的部下又跟焦礼的人打了一架,有没有这回事?”
“大人,”莫不语鼓起腮帮子,没好气的道:“他派人到这清阳堡来,二话不说便要接收这里,俺可不能任由他们撒野,命弟兄们将他们派过来的人打了一顿,全部撵了回去。”
“你呀!”杨牧云摇了摇头,“你就不怕他告到辽东总兵那里?”
“怕什么?有大人您替俺作主,俺啥也不怕!”莫不语满不在乎的说道:“他辽东总兵再大,还能大得过大人?”
看他大大咧咧的样子,杨牧云又好气又好笑,“你真以为我本事通天么?整个辽东都归辽东总兵管,我虽是朝廷的兵部侍郎,但手里没有一兵一卒。你要惹出了祸,我可帮不了你。”
“俺怎能连累大人,”莫不语晃动着一颗硕大的脑袋说道:“他姓焦的想告俺的状,就让他去告好了。俺决不怕他,就算辽东总兵亲自过来,俺也不鸟他!”
“你呀,可真不知天高地厚!”
“大人,他焦礼是指挥使,俺也是指挥使,他凭什么跟俺过不去?”
“周围要塞都由你的人占着,就留给他一座辽海卫城,他睡觉都睡不安稳,”杨牧云说道:“怕你哪一天突然心情不好摸进城去,岂不将他连窝都给端了?”
莫不语哈哈一笑,“只要他不来寻衅滋事,俺也就不找他麻烦,彼此井水不犯河水,这样不就相安无事了?”
“你想安生,偏他不允许,”杨牧云望着远处的目光收了回来,落在莫不语的脸上,“不语,若我命你和你的人撤出清阳、永宁、威远和靖安四堡呢?”
“大人说什么?让俺撤?”莫不语瞪大了眼,“俺让人好不容易把四堡翻修了一遍,就让他姓焦的来捡个现成么?”
“怎么?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么?”杨牧云瞪视着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