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玉瑶退后几步,不受他的礼,“我已不是什么淑妃了,切莫再这样称呼。”一拉黎思诚的小手,“赶快跟阿娘回去,再不要私自出来了,明白吗?”
“嗯。”黎思诚点了点下巴。
“淑妃娘娘,四殿下......”蔡弘羿正要追去,只见几个身影挡在了自己面前。
“谁让你到这里来的?赶快回去!”一名占军小军官手握刀柄呵斥道。两名占军士卒连推带搡的押着蔡弘羿去了。
“都督,”在一间幽暗的小房间里,钟镇国向着正在面壁端坐的阮晟说道:“那群占人把弟兄们像牲口一样使唤,弟兄们早就怨声载道了,要不是我压着,他们......”
“他们想干什么?”阮晟蓦然睁开了眼,“留得一条命还不够吗?还想惹事?”
“都督,”钟镇国脸上肌肉抖了几下,“弟兄们私下里都说,当日还不如跟那些占人决一死战,也胜过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羞辱。”
阮晟长长叹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镇国,事情都已这样了,就让弟兄们安分些吧,他日若能回国,也不枉了我这一番苦心。”
“也不知弟兄们能不能等到那一天,”钟镇国眼中燃起一抹火焰,“都督,我们虽然降了占人,但好歹还有两万多弟兄,不如您率领我们杀出去回大越算了。”
“杀出去?”阮晟苦笑一声,“要知道从这里到大越边境要走上数百里,弟兄们手无寸铁,而且身体羸弱,如何经得起如此长途跋涉?就算回到大越,你以为黎宜民会接受我们吗?他恨不得我们全死在这里算了......”摇摇头,“弟兄们跟着我受到牵累,我不能再让他们为我送命了。”
“都督......”
阮晟摆摆手,“镇国,是我对不住你,你没能跟着我飞黄腾达,反而让你在这里受苦。”
“都督说哪里话?”钟镇国两眼一热,“是都督把我提拔上来的,这份恩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镇国......”阮晟声音哽咽,却再说不出话来。
两人相对唏嘘,这时门开了,走进一个人来。
“弘羿,你来了。”阮晟抬眼一看,见进来的是蔡弘羿。
“都督。”蔡弘羿向着他施了个军礼。
“蔡兄,”钟镇国转向他道:“我正在劝都督率弟兄们离开这里,你也帮我劝一劝,被占人欺压的日子我都受够了。”
“镇国为人还是率性啊!”蔡弘羿微微一笑,“不过这么大的事得好好谋划一番,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决定的。”
“莫非蔡兄有主意了?”钟镇国眼睛一亮。
蔡弘羿没去理他,转向阮晟,带着一丝神秘说道:“都督,我方才见到一个人。”
“谁?”
“淑妃娘娘吴氏玉瑶和四殿下黎思诚。”
“呃?”阮晟挑了挑眉,奇道:“是她们?她们怎会在这里?”
“这标下就不清楚了,”蔡弘羿说道:“当时在下正想仔细问问,却被那些占人拦住了,不得已,只好过来告诉都督。”
阮晟皱起了眉头,“她们没有理由会在这里,难道黎宜民容不下她们?她们是来占城避难的?”
“都督,”蔡弘羿眼中露出一抹异彩说道:“她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并不重要,这是上天赐给我们的一次机会啊!”
“哦?怎么说?”
“我们可以奉四殿下为王,”蔡弘羿脸色激动的说道:“这样我们就可以打着他的旗号回大越......”
“你想推翻黎宜民?”阮晟眉头一皱。
“难道都督不想吗?”蔡弘羿说道:“不然我们在这里受占人一辈子的窝囊气?不如博一把,说不定会开创一番新局面呢!”
钟镇国在一旁听得两眼放光,“蔡兄,真亏你想得出来,”向着阮晟道:“都督,是个好主意啊!这样一来,弟兄们也有了好出路!”
“你看清楚了?真是淑妃娘娘和四殿下?”阮晟盯着蔡弘羿又问了一句。
“千真万确,”蔡弘羿拍着胸脯说道:“我曾担过宫中宿卫,见过淑妃娘娘和四殿下,确是她们无疑!”
阮晟一脸严肃的背着双手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方道:“此事还得从长计议。首先我得见一见她们,了解一下国中的情形,再探探她们的意向。你说,占人会支持我们吗?”
“这个......都督得面见一下摩诃贵来,”蔡弘羿说道:“只要许他事成之后给一些好处,他应该会支持我们。”
“还有,”阮晟继续说道:“我所能控制的,只有从东京带来的几千人,还有原先的留守将士会与我们一条心吗?”
“都督真认为阮士连那个阉货能与您相提并论?”蔡弘羿不屑的说道:“自郑可撤出占城后,那个阉货监军丧师失地,要不是都督率援兵前来,这个阉货监军恐怕连毗阇耶都守不住。”
“就是,”钟镇国也道:“都督一来,帮他重整军伍,连续几次击退占人的进攻,若不是我大越国内出了变故,粮尽援绝,我们说什么也不会降了占人。”
“兹事体大,”阮晟却是一脸慎重,“我还是和阮监军商量一下的好。你们私下里一定要安抚好弟兄们,切不可出什么乱子。”
“是!”蔡弘羿与钟镇国齐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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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习内功一定要心无旁骛,调匀气息,否则收效不大......”杨牧云教授黎思诚练习内功,他听得很自信,按照师父所教之法盘膝打坐了一个时辰。
“好了,”杨牧云满意的看着他道:“今日你练得不错,回去后不可懈怠,晚上睡前再练一个时辰。”
“嗯,”黎思诚点点头,“师父,您什么时候传授我拳脚器械功夫呢?”
“这个不急,”杨牧云笑道:“拳脚兵刃上的功夫需以内劲辅佐才能发挥更大的威力,你现在内功根基尚浅,还不太适合练外门招式......”看看立于一旁的林媚儿,“等你内功练有小成,便让这位林姐姐教你拳脚兵刃上的功夫。”
“师父不能教我吗?”
“能啊!”杨牧云朝他眨眨眼,“不过她的外门功夫比你师父要厉害多了,你能跟她学是你的造化!”
“唔......”黎思诚仔细想了想,便恭恭敬敬的冲林媚儿行了个拜师礼。
林媚儿格格一阵娇笑,闪至一边,“你先别急着拜师,等你跟他练好了内功再说吧!”
黎思诚的目光转了转,又盘膝坐了下去。
“你不回去吗?”杨牧云问。
“我想再多练一会儿,”黎思诚闭上眼睛说道:“有两位师父在旁,如练的不对还有人指点。”
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林媚儿在杨牧云耳边低声问道:“你教他的不会是易心经上的内功吧?”
杨牧云摇摇头,“那门内功可不好练,心志稍有不坚便前功尽弃,我可不想让他跟我一样......我所传授的不过是一些基本功法罢了。”
“那你现在练的内功可有进境?”林媚儿又问。
“你是说僧罗耶前辈传给我的那本迦罗经上的内功吗?”杨牧云微微摇头道:“说也奇怪,在圣殿时倒有了一些小成,可自从离开了那里,就进展得慢了。也不知到底哪儿练得不对......”
“哦?”林媚儿心中一动,想起他在圣殿时身边众美环抱,“难道这是一本教人邪秽的秘籍?”俏脸微微一红,对他说道:“你也不必太过沮丧,或许僧罗耶前辈所留的内功秘籍并不适合你练。”
“或许吧,”杨牧云看着她淡淡一笑,“有你这位高手在身边,我不练武功也没多大关系。”
林媚儿心里一甜,“我看你也累了,不回去歇歇么?”
“呃......”杨牧云目光一转说道:“我一个人回去难道你不担心?”提醒她居所之内还有十位占城美女呢!
林媚儿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要敢使坏我就,我就......”
不等她说出下面的话,杨牧云连忙表态,“不敢!”
林媚儿嗤的一笑,“你嘴上说不敢,谁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对了,你今天去见摩诃贵来时有没有问他什么时候安排大船送我们回大明?”
“问了,”杨牧云轻轻一叹,“他说得再过些日子,我们还是稍安勿躁,且听安排吧!”
“你当然稍安勿躁,”林媚儿小嘴一撇,“我看你都乐不思蜀了,恨不得扎根在这里,是吧?”
杨牧云大喊冤枉,“我要有此想法,让我掉到海里去喂鲨鱼。”想想一年前漂在海上的情形,当真心有余悸。
“你呀......”林媚儿目光一动,忽然说了句,“有人。”不待杨牧云发问,纤细的身影骤起,轻飘飘的飞出老远。
杨牧云再看时,林媚儿轻舒玉臂,将一人掷了过来。
等那人狼狈不堪的爬起身时,杨牧云瞪大了眼,“阮副都督,是你?”
那人正是阮晟,只见他朝杨牧云尴尬的笑笑,“杨统制,别来无恙!”
“你......你来这里干什么?”
“听说淑妃娘娘和四殿下在这里,我便过来看看。”阮晟说着瞥了正在打坐练功的黎思诚一眼。“四殿下在练功吗?”
“嗯。”杨牧云目光一闪,“阮副都督,过来说话。”
“杨统制是不知道啊!”阮晟感叹道:“当时我们四处被围,粮尽援绝,为了不让弟兄们平白送命,不得已才降了占人。”一说起当日的情形,阮晟便唏嘘不已。
“我现在已经不是神武卫都统制了,”杨牧云说道:“阮副都督深陷囹圄,还能过来看看淑妃娘娘和四殿下,真是有心了。”
阮晟嘿嘿笑了两声,“杨统制为何带她们来此呢?难道是黎宜民容不下她们?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自王上过逝,发生了许多事,”杨牧云淡然道:“淑妃娘娘与四殿下命运多舛,心生感触,便想跟我离开安南,一起去大明。”把关于她们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阮晟道:“我却认为此举不妥。”
“为何?”
“淑妃娘娘毕竟侍候王上多年,四殿下又是王上的子嗣,随你流落他乡,岂不令大越王室蒙羞?”
杨牧云一怔,对此他并没有想太多。
“我想淑妃娘娘和四殿下执意如此,定然有不得已的苦衷。”阮晟说道:“想当初王后娘娘与三殿下确实与她们不对付,可黎宜民也不是好相与之人,这一点她们想必比你更明白。”
杨牧云默然,想起甘蒙大头领甘洛说的一番话,那群掳劫她们母子的蛮人,出现并非偶然。
“黎宜民这个王位毕竟是夺的,”阮晟说道:“所以他必然心虚,因此铲除能够威胁到他王位的人才能令他心安。”
“你的意思是她们母子途中被掳是黎宜民暗中指使人做的?”
“杨统制以为呢?”阮晟嘴角微微一翘,“我阮家失势,不会再做对她们不利的事。而这又不是甘蒙人所为,那群蛮人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不会,他不会那样做的......”在杨牧云印象中,黎宜民是那样的斯文有礼,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阴暗卑鄙的小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阮晟道:“你对他还是不甚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