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阁五座黑色的帐篷前都站着人,各个身披大巫同款的袍子,把脸颊藏进阴影里。
大巫指示两人向后退,接着转向金色的冰屋,一挥手臂。
地层出隆隆的陷落声,金色的冰屋落入深处,只余下圆圆的屋顶露在地表。
克洛斯了格拉西亚一眼——这么高级?
格拉西亚微微摇头,示意自己以前也没见到过。
大巫向他们躬身,微抬手臂:“两位,请。”
格拉西亚动作笨拙地站上圆圆的屋顶,冰面滑得他一阵阵摇晃。
克洛斯站得比他稳,却被他拽得摇摇晃晃,最后一掌拍在他背上,把他拍下了屋顶。
格拉西亚委屈死了:“干什么!”
“你碍着我了。”克洛斯笑了笑。
格拉西亚悻悻地走回屋顶,和他并排站好,转头望向大巫:“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整个草坪上只有五个黑帐篷了。
帐篷前的侍者张开手臂,从臂下到腿边续出一片平整的黑色布料,像一只只展翼待飞的黑色鼯鼠,向中央的金色屋顶靠近。
在距离冰屋五米左右的地方,鼯鼠们齐齐停住脚步,反手从背后抽出一支木棍,猛一甩手,将木棍中折叠的部分甩出来,将木棍变成了长棍,直触到金色屋顶的边缘。
五道火光沿着木棍“呼”地窜过来,在屋顶边缘燃起了一圈火焰。
克洛斯拽着同伴向中央退去。
大巫一直没有动,模仿风雪之庭里那座托雪的雕像,举起双手,向上托起。
时间似乎静止了。
一时间,草坪上寂静如无人之地,只有火焰的燃烧声和簌簌的落雪声。
良久,大巫的手中接了一捧雪。
他收回双手,原本就苍白的皮肤现在冻得惨白,像两条细细的冻肉,得格拉西亚有点心惊。
何必这样折磨自己?
如果神明喜欢的是这样热爱自虐的追随者,这样的神明算什么“神明”!
但大巫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妥,分开两掌,各自捧着一层雪,向他们走过来。
他经过雪地,足尖踢起一片雪雾;经过火圈,任由火苗亲吻衣角。
他的手掌分在身侧,被火苗的暖意烤得微红,雪沫渐渐容纳在掌心,形成清澈的两汪雪水。
大巫来到屋顶中央的两个年轻人面前,抬起手来,将半融的雪“啪”地拍在年轻人的额前。
清水从他们的脸颊上滴落。
格拉西亚想擦脸,但被大巫一声厉喝压了回去。
“等待。”他的语气十分威严。
格拉西亚有点不满。
克洛斯抓住他的手,安抚似的轻揉他的手腕。
格拉西亚抿了抿嘴,耐下心来。
大巫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刀,左手握刀,右手平摊,在皮肤上用力划了一道。
他的皮肤温度太低,表皮破损半晌后,才渐渐涌出白的血液。
大巫微微攥拳,将血液挤出,接着伸出手来,将鲜红的颜色点在两人面颊上的雪水里。
冰凉的液体在冷风的吹拂下滑过眉梢、眼窝、鼻梁与唇角,留下一道道清晰的滑动轨迹。
格拉西亚的后背窜上一阵寒意。
他轻轻反握住同伴的手腕,觉得有点不舒服。
“你们进入此地,清楚地知晓自己的举动和意义,”大巫的语气肃穆庄严,“为了履行过去的誓约,你们绝不为任何意外退缩、悔改。你们都同意吗?”
“我们同意。”
“我们同意。”
“你们进入此地,期盼的是光明的未来,是两个灵魂之间的互助互信、互爱互利,你们将为这个目标付出自己的一切。你们都同意吗?”
“我们同意。”
“我们同意。”
“那么,在你们彼此的灵魂之间,是否还有其他疑惑?”大巫问他们。
两人对视了一眼。
克洛斯诚挚地开了口:“如果我并不是你期待的人,你愿意和我留在这个星球,共度余生吗?”
格拉西亚似乎早预料到了他的问题,抬手挽起对方脸侧的碎,露出缺损的耳廓,沉默半晌,以同样诚挚的口吻回应他:“若你满足我的期待,我必回报你的期待。”
大巫的脸藏在阴影里,所以不见他的表情。
火圈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无人追问,无人回应。
良久,确认两人没有其他问题了,大巫虚点他们面上的雪水痕迹,叮嘱他们:“这片祝福要留到明日此刻,不可擦拭,不可破坏。”
“我们明白了。”克洛斯点点头。
“我们明白了。”格拉西亚应道。
于是大巫满意地颔:“来,跨过火坑,与过去的自己告别。”
他走在前面,迈腿跨过火圈,衣角虽然被火苗燎到,但立刻压熄在雪地里。
“你方便吗?”格拉西亚问。
他自己出席达利的室内烧烤时不是很上心,穿着轻便的长衣长裤,跨过火圈自然没有难度;克洛斯是达利的主要邀请对象,穿着北方的华服,衣服本来就繁复,为了御寒还披了外袍,要过火圈,难免会被火苗烧到。
“没事。”克洛斯摇摇头,“我——”
他的声音消失在喉咙里。
格拉西亚把他横抱在怀里,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捧起身旁垂落的外袍:“走了,宝贝儿。”
在大巫和随从们的注视下,曼恩堡的幼子抱着自己未来的伴侣,跨过火圈,正式与过去道别。
朦胧不清的风雪里,格拉西亚着前方,低声问:“为什么问我这种问题?”
克洛斯在他怀里舒舒服服地躺着,闻言,挑了挑嘴角:“好玩啊。”
格拉西亚叹了口气:“我被你吓到了。”
“谨言慎行,亲爱的,”克洛斯温柔地告诫他,“我不喜欢受人质疑。”
格拉西亚着前方似乎在出神,良久,突然点点头:“唔,忘记掀他帽子了。”
克洛斯顺着对方的目光向前,见大巫被随从团团围住,似乎在处理伤口:“没关系,下次有机会吧。”
格拉西亚可惜地叹了口气。
他叹气的时候,下颌微微压低,冻结的血红色水痕像一副贴面的图腾,展露在克洛斯眼前。
克洛斯着眼前密布的红色纹路,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但立刻自我宽慰道:“……民族风情,很艺术。”
格拉西亚知道他的意思,但比他更直白,连连摇头:“我不见人了。”
但见不见不是他能决定的。
有的时候,别人找上门来,他想躲又能躲到哪里去?
来拜访的是达利——其实不是拜访,更像是找茬。
格拉西亚本来不想见他的,但没来得及让人回绝,人已经进屋里了,只好拉着脸去一楼的会客厅。
达利坐在客厅的长沙里,见对方脸上象征婚前约定的红色雪痕,似乎很是生气,讥讽道:“格拉西亚,有一个乖巧体贴的北方伴侣是不是高兴死了?”
格拉西亚冷冷地着他,一言不。
【好感-40】
达利见他不说话,更加生气了:“你自己,我的兄弟,你哪点配得上克洛斯?他是不染尘埃的冰雪精灵,而你呢,你是南方的催化剂,唯一的作用就是加速年轻人的分化速度!你凭什么和他结婚?”
不然呢,和你结吗?
格拉西亚懒得和他吵:“你想说什么?”
【好感-20】
达利被他气得眉眼倒竖:“你哪来的勇气,敢跟我出尔反尔?”
格拉西亚听见了一个奇怪的词。
他打量着眼前的手足:“出尔反尔?”
【好感-10】
“你装什么啊?”达利冷笑了一声,“见克洛斯的样貌,后悔了?想违约了?”
听他的意思,似乎格拉西亚·曼恩和他还达成过什么协议,而现在自己破坏了这个协议,惹得他不高兴了?
“你有没有搞清楚,就说我违约?”格拉西亚打算找个借口套他的话,“我这怎么叫违约?”
“你这还不叫违约?”达利从沙里猛站起来,在原地激动得来回走动,“你明明答应把克洛斯让给我!我替你联系了人离开南方领地,你呢?你同意和他结婚?晚宴上你什么意思?烧烤聚会上你又是什么意思?”
【好感-60】
他猛地转过头,毫不客气地指着格拉西亚:“你们的结合符文都画好了,这还不是违约?!”
原来他是格拉西亚·曼恩和摩洛之间的中介者。
“可你帮我什么忙了?”格拉西亚问他。
“明明是你拒不配合!”达利斥道,“我要是动作再慢一点,你都打算把人抓进牢里去了!”
格拉西亚的心脏猛地一顿——他说的是给自己送信的那个受托人。
怪不得他在城里找不到人,原来被达利藏起来了。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见色起意?是不是后悔莫及?”达利瞪着格拉西亚,“现在是不是又打算言而无信了?!”
“我连受托人的面都没见过,”格拉西亚斥回去,“你把那人带过来,我们交谈过后,自然会给你一个解释。”
【好感+5】
“这是你说的。”达利一字一顿地告诫道,“距离拜神礼还有一段时间,你还有机会考虑清楚。”
“不然怎么样?”格拉西亚挑衅似的笑了笑,“向老曼恩告状吗?”
【好感-30】
“你敢直呼父亲的姓名!”达利一副受了惊的表情,“简直大不敬!”
……一惊一乍的怂包。
格拉西亚催他:“去干正事,达利。把那外来人带来,我自然会问清楚。”
【好感-5】
“你最好给我收敛点,格拉西亚!”达利一脸怒意地警告他,“你要是敢违约,我就把事情全抖落给父亲,让他他最宠爱的孩子是个什么模样!”
他出门之后还在骂骂咧咧,显然气得不轻。
【好感值达-300,数据已保存】
格拉西亚倒不担心他抖落什么。
他们的约定目标是送格拉西亚·曼恩离开南方领土。达利先前不主动报备,反而协助别人逃跑,真追究起来,能有他好果子吃?
他在意的是系统手册的任务。
达利卷入了格拉西亚的逃跑计划,在剧情里的重要程度直线上升——他会不会是唯一的真人演员?
该怎么找破绽?怎么确认他的身份?
目送达利离开自己的别墅前庭,格拉西亚立刻指使随从给克洛斯捎句口信,让他赶过来。
“现在吗,殿下?”侍者梅德向他确认。
“就现在,快点,越快越好,不要惊动其他人。”格拉西亚催促道。
克洛斯到的时候,达利的人还没来。
格拉西亚把刚才的事情详细地和克洛斯说了一遍,最后问他:“你怎么?”
“要做选择了,格拉西亚。”克洛斯告诉他,“你打算按跟任务走还是跟情绪走?”
“我跟你走。”格拉西亚笑眯眯,“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严肃点。”克洛斯怪他,“先听听受托人的说法——马上来的是受托人吧?我进屋听听,你多问问和环网有关的信息,确认他的真实身份。”
“好,”格拉西亚点点头,“你去等候室先等等。”
他刚把克洛斯送进屋里,出门就听见前庭传来了脚步声。
格拉西亚返回大厅,见一个裹着白色长袍的人影。
受托人。
他似乎是一个人来的,身后没有达利或其他随从。
“终于见面了,先生。”那人摘下防风的帽子,露出格拉西亚极为熟悉的俊秀容貌,与他握手致意,“我是摩洛,是您的受托人。”优质免费的小说阅读就在阅书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