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雨夜,黑夜沉沉笼罩,雨点落在地上,淅淅沥沥的声响响个不停,空无一人的街道,一名妇人举着伞,敲响了府邸中的大门,她怀里还抱着一名五六岁模样的孩童。
孩童生的清秀精致,皮肤白皙,头顶围着一块灰色的帕子,一双桃花眼清澈见底,他眨巴着眼睛,乖巧的靠在妇人肩头。
“咚咚咚”——
“咚咚咚”——
敲门声一声比一声急促,终于有家仆前来开了门。
“你是……连小姐!”家仆满脸惊讶。
妇人不顾地上雨水,只用伞遮住了怀里孩童,跪在了地上,“求求你,让我见见你家夫人……”
“受不起受不起,您快起来,我这就去通报一声。”
怀里孩童抓住了妇人的衣裳,妇人抱着他,小声哄着:“黎黎不怕,黎黎乖。”
当夜,府邸内大堂亮了烛火,妇人身上湿透,在和座位上的女子说着话,而她怀里的孩童,看向了门口的位置。
门外,一名七八岁模样的小孩站在门缝边上,一张稚嫩的小脸严肃的板着,睁着黑黢黢的瞳孔往里看,对上了妇人肩头上孩童的眼睛。
雨还在下着,外面一道闪电划过,小孩看见了那孩童脑袋上的两只耳朵,竖着的,毛茸茸的白色猫耳朵。
——
黑夜窗外下着雨,一道惊雷划过,床上的人大喘着气,陡然睁开了眼睛,心脏砰砰砰的剧烈跳动着,他茫然的睁眼在黑暗中看了一会儿,发觉胸口压了个东西。
他低下头,胸口的毛茸茸物凑上来舔了舔他的下巴。
陆舟衍坐了起来,怀里的毛茸茸扒着他的衣服,未避免衣服被他扒拉破,他托住了对方的屁股。
“小东西,原来是你。”陆舟衍哑声道,害他做噩梦的罪魁祸首。
梦境那般真实,犹如亲身经历一般。
他扶额,冷峻的面容上带着几分倦意,修长手指插入发丝中,心底却仍有余悸。
他下床点了烛火,把他养的白狐放回了它自己的窝。
那是一个小篮子做成的窝,刚好够白狐睡在里头,离床不远,这白狐是他捡的,那时它遍体凌伤,后腿被野兽夹子夹住了,奄奄一息的躺在草丛里,白色的毛发沾染了鲜血的颜色,睁着眼警惕的看他,却没有躲避。
他将白狐救了,养了一段时日,见这小狐狸有灵性,便带回来了,如今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小狐狸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他把小狐狸放回窝里,摸了摸他的脑袋,小狐狸便在他手心蹭了蹭,丝毫不怕人,许是知道是他救了它,对他煞是亲近。
陆舟衍见小狐狸闭上了眼睛,在桌边坐了会,喝了几口茶压压惊,便吹灭了蜡烛,上床睡了。
房内陷入黑暗的瞬间,小狐狸睁开了眼睛,待床上的人睡着,他悄声无息的落了地。
他不止是一只狐狸,还是一只成了精的狐狸,名叫连黎,他本不该出现在这,全因一场大梦,一本话本。
话本中内容讲述的是一名男子,身为敌国质子,被带入大梁,一一攻略大梁有权有势的男女。
大梁王朝风头正盛,陆家世代从军,乃是将门世家,一切荣耀皆是血肉之躯换来的,陆将军被封为护国公,护国公嫡长子陆舟衍,最是出息,唯一的污点,便是谁人都知他好男风。
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威信,他接连打了胜仗,大胜归国,风头正盛,还带回来了敌国质子,世子季沐霖——他便是此话本里的主人公。
季沐霖此人容貌上乘,且善于玩弄人心,极有心机,来大梁除却当质子,还十分的有野心,想要动荡朝中内外。
他蓄意接近陆舟衍,某次被匪徒掳走当成了人质,幸好陆舟衍及时赶到,而当陆舟衍看见衣裳凌乱、眸中带泪、欲语还休可怜巴巴的季沐霖时,心中一动,二人四目相对,便由此看对了眼。
可要说这二人在一起了,也不全然,季沐霖总是若即若离,陆舟衍也未曾挑破那层纱,又因身份敏感,二人之间隔了太多了障碍,而爱慕季沐霖之人,也有不少。
陆舟衍的头顶似总是泛着绿光。
两人立场不同,在一起势必要历经千辛万苦的磨难,而二人的结局,并不算好。
原本这一切都是季沐霖的计划,用他的美貌,让大梁从内部起矛盾,可他对陆舟衍是真的动了心,但当一切真相浮出水面之时,两人之间关系紧张,最终还是分道扬镳,结局悲惨。
当场面成了季沐霖无法掌控的地步,他从城墙之上跳下,死了,敌国由此发兵,大梁元气大伤,陆舟衍誓死守城,残了一条腿。
连黎和陆舟衍有些渊源,知此梦不寻常,想要来看看,他一月前下山,阴差阳错到了陆舟衍身边,身受重伤,受他悉心照料,如今已恢复得差不多了。
夜里无趣,白日睡得多了,连黎便不想睡了。
他站在回廊,雨点飘落进来,打湿了他的毛发,他晃了晃身体,不知他离开了多少年了,这里似乎没有变化太多,不过物是人非。
无人之地,连黎身体一抖,化成了人形。
月亮被乌黑云层笼罩,雨点落下,暗淡的光线下,回廊处的脚步声轻不可闻,男子一身月色长袍,五官俊美,桃花眼似泛着情意绵绵,唇边似笑非笑的扬着。
他穿过回廊,撑伞走过雨幕,来到了放酒的房间,他记得陆舟衍上次便是从这里头,拿出了上好的酒。
他喝上一两坛,想必也不会有人发现。
……
翌日清晨,雨停了。
陆舟衍起床洗漱,往小狐狸的窝一瞥,没见着小狐狸,也不奇怪,他本就喜欢四处乱窜,如今不见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这狐狸通人性,到了时间段便会来他面前晃悠。
他推开门。
门外,家仆匆匆走了过来,面色慌乱,“少爷,不、不好了,昨夜小白不知怎么跑进了厨房那边,在里头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倒在里面不动了!”
陆舟衍眉头微蹙,大步往前走去,身后家仆匆匆跟上。
厨房当中,只见放酒的房间木门敞开,里面的酒坛东歪西倒,一个空了的酒坛里,白狐窝在里头,露出一节尾巴,在外面时不时的晃动一下。
陆舟衍走过去,拎着狐狸的后颈,把他拎了出来——满身的酒味。
“狐狸可以喝酒?”他皱眉问道。
下人兢兢战战道:“小的不知。”
“去打盆水到我屋里来。”陆舟衍抱着狐狸往外走去。
下人见他没有怪罪,忙去打水去了。
这酒乃是陆舟衍最爱的酒,就那么十坛,一下就被这狐狸喝了八坛去了。
狐狸不仅嚣张的喝了酒,还躲在酒坛子里睡觉,后半夜睡得舒服。
陆舟衍抱着狐狸回了房,冷峻的面容柔和了几分,扯着嘴角笑了声。
大半夜不睡觉竟是跑去了酒窖,上回他也就见这狐狸一直来嗅,便给他喝了一杯,没想到……当真是灵性。
下人端着温水来了,陆舟衍把狐狸放进了水里,洗到中途,狐狸睁开了眼睛。
连黎对外界感知敏锐,喝了酒才迟钝几分,他睁开眼看到陆舟衍在伺候他沐浴,也没挣扎,眼睛一闭享受了起来,陆舟衍手法轻柔,为他沐浴完,又让他站在帕子上,给他擦拭身上的水珠。
“少爷,外头将士都在等着了。”下人推门进来报信。
陆舟衍指尖一顿:“知道了,这些日子,你们好生照顾着小白。”
皇上命他剿匪,而不仅是剿匪,还因前些天,质子季沐霖与世子出街游玩时,遭歹人袭击,实在胆大,他们怀疑对方是敌国之人,与质子季沐霖有所往来。
连黎很敏锐,一听这话,便有所察觉,这些天陆舟衍去训练士兵,不曾留下过这句话,他咬住了陆舟衍的袖子。
陆舟衍似察觉出他的挽留,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且乖乖在家待着。”
这便是不能带他出去的意思了。
连黎多少明白了些许,他眸光微闪,松开了嘴。
莫不是那剧情要来了?
陆舟衍自歹人手中就回来质子,见他身影薄弱,泫然欲泣的模样,便为之心软。
如陆舟衍这般的男人,感情上空白一片,外边看似冷硬,内里实则柔软,实在是过于好对付了,连黎本还想慢慢来,不想这么快就到了这个时候。
陆舟衍出门了。
连黎有专人守候着,想要逃走不容易,因他行动没有了之前自由,下人不比陆舟衍对他放养,被陆舟衍嘱咐过后,那是丁点的差错都不敢出,每顿都给他喂上好的鸡肉。
中午,连黎坐在桌上,吃着盘子里的鸡肉,下人坐在边上,手撑着脸,本抬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脑袋,又被他一巴掌打开了。
“奇怪,怎么少爷摸便从不会这般,还真认人不成……小白小白,我给你吃的,你让我摸……”下人看着狐狸逐渐变成紫色琉璃般的眸子,眼底晃了晃神,然后“啪嗒”一下,在桌上睡了过去。
连黎嘴里还叼着一根鸡腿,仰头一口吃了,蹬着脚跳下桌子,熟练的往外走去,这个院子他逛了许多次了,轻而易举的就跑了出去。
他本不想迷惑那下人的,毕竟被迷惑之后的人,轻则记忆许会错乱上几天,重则会直接失去某段记忆。
空无一人的小巷,地上石砖长着青苔,刚下过雨,空气中很清新,连黎化作人身,循着陆舟衍的气味找去。
京城之外,军队人马快马加鞭,奉命前行,赶了两夜的路,接到了报信山匪藏身之地,他们在距离不远处扎营,勘察地形。
山中小道,四处竹林成片,地上落了不少叶子,白衣男子牵着马,低头帷帽遮脸,走在山林之中,一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敢问这位公子是去何方?”
连黎剑柄顶了顶帷帽,露出了他下边的脸,他唇角上扬,勾着笑,桃花眼更是漂亮,只怕往女子那瞧上一眼,都要惹得一群姑娘红了脸,如神祇下凡一般,眼底眉梢皆是情意。
“在下不过路过此处,不知阁下这是何意?”
对面将士抱拳,“多有得罪,还望公子换条道,此路前面不便前行。”
连黎似好奇般探了探头:“可是发生了何事?”
“公子还是莫要问的好。”
“既如此……那在下便换一条路吧。”连黎颔首,牵着马转了身,唇边笑意漫不经心。
由此看来,便是此处了。
连黎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不曾做出异常之举,他一路下了山,到了山脚下,那处有客舍,他牵着马进了客舍,那道跟随着他的视线才离开了。
没过片刻,连黎从客舍中走了出来,转头去了无人之处,随后,一只白狐窜了出来,以迅速的速度上了山,他到了山顶之上,远远便看见了陆舟衍的身影。
他未曾露面,在山中蛰伏。
在山中生存是连黎擅长的事,两日之后,陆舟衍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山匪既能在这处扎根,必然也不是全部废物,人口也颇多,陆舟衍他们这两日摸清了地形,设下了陷阱,对方不会无所察觉。
陆舟衍在夜里攻上了山,破了山匪们的门。
一时间热闹一片。
连黎趁乱摸了进去,他前两日来过几次,差点被抓了去。
周围一片刀光剑影,烛火映照,剑光刺眼,一片混乱,鲜血飙出来,溅了一地,周围尖叫声不止,人群四处逃窜,亦是有人提剑就砍,连黎一个白团子,在夜里本很明显,但在这种兵荒马乱的场面下并不显眼。
他直奔最里边,化成了人形。
“二帮主,你走吧,只有你走了,咱们才有希望!”
“走!我断后。”
“不行,大家都是兄弟,我怎么能丢下你们——让我出去。”
房中几人还在争执,房门被一脚踹开,他们还未看清来者何人,便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连黎扔掉手中木棍,从房中找了绳索,将这三人捆在了一块,拍了拍手,扭了扭脖子,吐出一口气。
此次事件,谁也走不了,不如他顺水推舟,干件大事。
连黎解决完这几人,把他们拖到了角落,房中空荡荡一片,桌椅下有一个暗格,连黎把桌子踢开,拉开了暗格。
里面躲着的人抬起了头,眼前一黑,被人拿手遮了眼睛:“你、你是谁?”
他嗓音清冷,但不自觉的发颤。
本以为是陆舟衍那边的人,可看着又不像。
连黎把人眼睛拿布条遮住,拽着他的衣领拉出来,那人不敢挣扎,“你便是季沐霖?”
季沐霖咬着下唇,透着书生气质,楚楚可怜,遮了眼睛,巴掌大的小脸也是惹人怜惜的,“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嘘……别吵。”连黎听着外边的声音,一道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他唇角上扬。
来了。
陆舟衍和季沐霖的心动时刻,连黎悄声无息的躲在了门后。
季沐霖没听到声音,也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门在此被推开,外面的风吹进来,桌上的烛火晃了晃。
陆舟衍脚步沉稳,当他看见房内场景时,不由一顿,地上有一个暗格被打开了,季沐霖坐在暗格边上,虽被蒙了眼睛,手脚却是自由的,且没有被捆绑过的痕迹,怎么也不像是被抓了的样子。
而那角落里,几个疑似山匪头头的人被捆在那。
有人先行来过了——
陆舟衍刚升起这个想法,心头警惕,随即便感觉到后颈袭来一阵疾风,千钧一发之际,他侧身避开,那棍子落在了他肩头,他闷哼一声,看清了身后的人。
一头墨发散落肩头,眉眼含笑,因一举未能成功,眸子浮现了诧异之色,“郎君反应好生快。”
连黎已然把动作放到最轻,用了最快的速度,竟还是被他察觉到了。
“你是何人?”陆舟衍沉声问,对上那带笑的桃花眼,有一瞬的晃神,很快又回了神。
这人给他的感觉,好熟悉。
连黎扔了手中棍子,脚下一步一步朝陆舟衍靠近,“你不记得我了吗?”
陆舟衍心中不由升起怀疑,一边盯着连黎的脸看,一边防着他偷袭,连黎看着他身后,突然“啊”了声。
有时即便是明知阴谋,还是会忍不住的上了当,陆舟衍便是转过了头,没看到连黎是如何动作,只觉后颈一阵钝痛,顿时失去了意识。
连黎在他倒下时,上前一步,双手穿过了他腰旁,搂住了他的腰,揽住他后背,轻抚他发丝,偏头贴着他的脸亲昵的蹭了蹭。
好久不见,舟舟。
这是他第一回与他以人形相见。
——
山洞曲曲弯弯,墙壁上挂着火把照明,山洞深处,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幽暗的光线,湿润的空气,伴随着男人的粗喘。
石床上躺着两人,连黎懒洋洋的抬起一只手,支起了脑袋,五官俊美非凡,半睁的眸子似笑非笑,他的另一只手搭在了怀里人的腰上。
浑身上下只有白色亵衣的陆舟衍平躺床上,胸膛起伏不定,浑身动弹不得,他面上潮红,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灼热的温度,死死的盯着旁边的男子。
“贼人,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他沉声问。
他脸上红润,并非羞涩,而是气的,此人抓他也罢,竟是在他醒来以后还动手动脚。
连黎身穿白色长袍,一头墨发倾泻而下,雪白的颜色与墨色交织,皮肤带着病态的苍白,将他那一双桃花眼衬得妖冶多情,俊美的容貌散发着几分轻佻。
“目的?”他唇边溢出轻笑,眉目传情般,指尖拨动着男人肩头的亵衣,“我能有何目的,抓你来自是想同你好生快活一番。”
他这句话说的暧昧。
陆舟衍行军打仗多年,已然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此刻听闻此言,面上不用出了一道裂痕。
“好哥哥,你可莫要误会了我。”连黎指尖在陆舟衍面上游走,一声“好哥哥”被他叫的缠绵多情,漫不经心,“我又怎的舍得伤害你,你莫怕……”
陆舟衍五官冷峻,不怒自威,带着远超年龄的威压,从来没有人敢这般对待他……不知廉耻。
他才醒来不久,只觉浑身发麻,动弹不得,不知这人用了什么法子。
殊不知昨夜自己被人形的连黎压着半边身体,抱着睡了大半夜。
他竭力恢复体力,旁边这人却越来越过分,不得已,他反手抓住了对方的手,掌心一阵发麻,如被压久了血液不流通一般。
“卑鄙。”他咬牙切齿的说。
“卑鄙?”连黎笑了,任由他抓着手腕,没有抽出来,说,“那郎君许是没有见过更卑鄙的。”
说罢,他上前,猝不及防的亲了陆舟衍的脸一口。
陆舟衍:“……”
他脏了。
他仿佛被玷污了一般,抬手狠狠拿手背擦了擦脸,摸了摸身上,才发觉自己只剩下亵衣了。
“既然你醒了。”连黎翻身下了石床,“那我便送你个东西。”
他侧头,见陆舟衍还躺在床上不下来,眨了眨眼,问:“可需要我抱你下来?”
陆舟衍黑着脸下了床。
“郎君这般不高兴,莫不是舍不得下了我那床?”连黎压低声音,嗓音含笑,颇为不正经。
陆舟衍此刻受制于人,幽暗的眸子看了他一眼,裹着危险的气息,连黎恍若未觉,对他施以一笑。
山洞道路窄,无法共行两人,连黎在前边走,陆舟衍在后面跟着,他不知连黎将后背交与他,是有恃无恐,还是单纯无害,他更愿意相信前者,没有轻举妄动。
山洞一路蜿蜒曲折,两人很快到了另一个洞内,几个人被堵着嘴,绑着麻绳扔在里面,赫然是昨夜剿匪房中那几个山匪。
“你想要,我便抓来送你。”连黎说。
陆舟衍一时摸不清他的意思。
连黎又说:“这便是我送你的定情礼,你可喜欢?”
陆舟衍险些崩了表情:“你说……什么?”
连黎走近他,挑起他的下巴:“你不是想要他们吗?那我便抓来送给你。”
求偶自然是要讨好对象,待对方愿了,满意了,才好进行下一步,让彼此都尽兴才是。
陆舟衍竟一时不知这是他的阴谋,还是……有病。
“陆舟衍,你可明白?”连黎问他。
陆舟衍脸上已经麻木:“明白什么?”
连黎:“我的情意。”
他拉着陆舟衍的手,搭在胸口的位置,心脏跳动的节奏传到他的掌心,眼底专注而缱倦,“这是爱。”
陆舟衍:“……”
连黎又拉着他的手,亲了亲他手心,“收了我的东西,便要做我的人了。”
不远处几人闻言,如砧板上的鱼一样挣扎着。
你才是东西,你全家都是东西!
抓了他们竟还这么侮辱,耻辱,简直是耻辱!
偏生连黎那张脸,端的一脸认真,说出这话丝毫不违和,陆舟衍竟一时无从辨真假,男人长着一张深情而多情的脸,似那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矜贵少爷,举止浪荡轻佻,简直——
从没被人这般热情的话语攻势过的陆舟衍不禁陷入了沉默。
此人是敌是友?真是目的又是什么?
“不愿?”连黎靠他极近,撩起了他的一缕墨发,一下又一下的摸着。
陆舟衍体力恢复,身体内的异常退去了,在他分神之际,突然暴起,连黎被他击中腹部,后退两步,他紧接着又矮身攻连黎下侧。
连黎躲避时,露出来出口的位置,陆舟衍便往外跑去,连黎没有立马追,轻笑着道:“在和我玩游戏吗?”
陆舟衍丝毫不耽搁,有路便跑。
连黎:“那我便让你一盏茶时间,你可要要藏好,若你能逃出去,我便不追了,若你逃不掉——你就归我了哦。”
他声音在山洞中回荡,余音绕梁。
连黎走到那几名山匪面前,他微笑着,食指在唇边划过,透着天真又邪恶的神情:“看来他不想要你们啊。”
他比划了一下他们的脖子,又觉算了,坐在一旁,无趣的数着时间。
一盏茶时间一到,连黎起身松动了一下筋骨,准备去找他的情缘了。
——
山洞里道纵横交错,有些路有火把,有些路没有火把,地上碎石子多,但却不见有蛇虫鼠蚁,陆舟衍一路走,一边探路,发现没火把的路,走上不远,便是死路。
他也摸不清连黎究竟是故意给他指路,还是放出来的□□,一路摸索前行,脚程很快,他体力还未全然恢复,这么行动已经是气喘吁吁。
洞穴出口处透着光,在拐角处便已隐约可见外面的光线,还有窸窣的声音,有人在叫着“将军”,似是在寻人。
陆舟衍扶着墙,没有立马出去,唯恐这是那贼人的阴谋。
连黎在他身后不远处,自然也听到了一声声的呼唤,他身型一顿,竟这么快就找来了吗,他都还没和陆舟衍玩够呢。
陆舟衍已经和他的人接了头,连黎眸子微动,“噗”的一下,地上多了一只雪白色的小狐狸,他从洞穴出口出去,自草丛里隐了身型,悄声无息的接近了他们。
“将军,你没事吧?我们找了你一夜。”
“无碍,你们等会随我进去,我在里面发现了——”陆舟衍话音一顿,看到边上微动的草动,对面前几名手下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他跑着出来,中途不曾歇息,此时一张俊俏的脸上还泛着酡红,但那眼神煞是冷漠,如利剑一般的尖锐。
草丛枝叶晃动了几下,一只狐狸钻了出来,摇头晃脑。
连黎知晓对方已经发现,便不掩藏。
“这、这不是将军养的那只狐狸吗?”
陆舟衍松了口气,“它为何在此?”
陆舟衍不会认错这狐狸,因他和旁的狐狸有着明显的差距,一身皮毛漂亮柔软,还极其通人性,就如此时,他蹲下,狐狸便自主的跑了过来,蹭了蹭他的掌心,他将狐狸抱了起来,狐狸也未挣扎。
略过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陆舟衍接着说:“将附近的人都叫来,速去里面排查,当心有炸。”
“是。”一名小兵去一边放了信号。
一人给陆舟衍递上了披风,其他人都低着头不敢多看。
陆舟衍眼下的模样,面上潮红,如有春色,在冷峻的脸上有些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但众人只觉头皮发麻,试想一向铁面无私的冷面煞神,露出这幅神情,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发生了何事他们都不敢问。
不一会儿,人来齐了,一队人马进山洞排查,不一会儿,有人拉着几个被捆绑着的山贼出来了,几人正是昨夜失踪的那几人。
陆舟衍:“可还有其他人?”
“不曾。”下属摇头,“属下皆已排查完毕。”
陆舟衍眸色微暗,不曾多说,只道押送回京,然后翻身上了一匹马,先行离去。
风吹拂在脸上,他脸侧似还存在着方才的触感,他抿了抿唇。
该死的贼人,莫要再让他碰见他。
待他抓到他,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连黎被塞在他衣襟处,扒着他的衣服转头看,被陆舟衍大掌往下压了压,陆舟衍心有疑虑,他的小白狐为何会在此?可这无人能给他解答。
毕竟狐狸再机灵,也说不出话来。
但那男子,可疑之处颇多。
……
回府之后,陆舟衍将连黎放入房中,唤来了下人,连黎窝在自己的窝,懒洋洋的趴着,眸子没精神的耷拉着,陆舟衍见他此状,唇角紧绷。
不知受过多少苦,才跑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下人很快便来了。
负责看管连黎的下人霎时间就明白是为了何事,一到陆舟衍跟前,便跪了下来,头也不敢抬,也不敢求饶,少爷最讨厌的,便是旁人狡辩。
陆舟衍问他为何没看管好小白,下人说那日不知怎么,明明给他喂着吃的,突然就倒了下去,醒来时还是被别人叫醒。
陆舟衍还想问,被连黎咬着衣角拉了拉。
陆舟衍低头,对上连黎透亮的眸子。
半响,他领会了连黎的意思:“你可是不想我惩罚他?”
连黎脑袋蹭了蹭他手臂。
陆舟衍心头一动,又问他:“谁将你带走的。”
连黎还是脑袋蹭着他,没有旁的意思。
陆舟衍不禁发笑,他竟是魔怔了。
入夜,九月晚风透着凉意,陆舟衍躺在床上睡了,连黎跳上了床边,蹲在他边上,闭上了眼睛,也跟着睡了过去。
入了他的梦。
此法耗损精力,连黎自到他身边以来,还是第一回入梦,初见那季沐霖,不知陆舟衍在回来之后,是否会如那书中所说那般,放松心神,梦到了那晚季沐霖红着的眼睛。
——大抵不会。
毕竟连黎已经将他眼睛遮了。
滴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连黎睁开眼,看到了陆舟衍近在咫尺的面庞,这个姿势又些许的眼熟。
入梦之人无论附身于梦中的谁身上,都不可擅自行动,只能随着主人的意识而做出举动,若超出了范围,梦的主人会醒来。
连黎的手搭在陆舟衍的腰上,另一只手支着脑袋,周围的环境眼熟——岩石墙壁上挂着火把,他们身下是石床。
“贼人,你究竟有何目的!”陆舟衍沉声问道,眼眸死死的盯着他。
啊……台词都一样。
连黎嘴角勾着漫不经心的笑,手搭在他腰上,指尖在他亵衣的带子上勾着,“目的?我能有何目的,不过是想同郎君……行鱼水之欢罢了。”
他凑到陆舟衍耳边,轻吹着气。
陆舟衍耳边一阵酥麻之意涌上来,他觉此景似曾相识,甚至能想到连黎的下一步举动,他捏紧拳头。
“你若再放肆,我定让你后悔莫及。”
连黎轻笑:“那郎君可快些让我后悔莫及吧。”
他指尖一动,缠绕的绳子散开,连黎抬手抚摸着他脸侧,轻轻抬起他的脸。
与现实不同的是陆舟衍在梦中身体似有千斤重,动弹不得,只有眼睛跟随着对方的举动而转动着。
他面上泛起潮红,身体莫名一阵躁动,他使出力,抬手捏住了连黎的手腕,黑眸冷冷的看着他,“你当真不知我是谁?”
连黎想说带他去看个东西,嘴中却似有阻力,无法轻易说出,他便明了,还不到这时候。
“我自然知道。”连黎说,“你便是我的心上人。”
这句话说的无比顺畅。
他不由发笑,没想到啊,在陆舟衍心底,竟这般的还原了他。
陆舟衍:“自重。”
“那你又是否知晓我是什么人?”连黎反问他。
陆舟衍镇定自若的与他对视,并不言语,黑眸中看不清情绪,沉甸甸,似无光能照进他的眼底,宛若一口古井,幽暗深邃,无波无澜。
他不答,连黎自己答,他扣着陆舟衍的手腕,挑起眉梢,道:“轻浮之人。”
他翻身扣住陆舟衍的手腕,黑发垂落,扫过他脸颊,阴影笼罩住了他,“轻浮之人,便要做轻浮之事。”
歪理邪说自他口中说出来,煞有其事。
陆舟衍咬牙,使出劲儿来,终是能动了。
脑海里唯有此人过于邪门,他要避开他。
接着他便推开了连黎。
连黎侧躺在石床上,看着他下了床,贴着墙壁站着,他支着脑袋,曲腿一条手臂搭在了膝盖,宽松的袖子滑落,露出了半截手臂,白皙细腻的皮肤,犹如瓷器一般光滑。
陆舟衍被晃了一下眼,狼狈别开视线。
“为何要躲我?”连黎问。
陆舟衍:“你道为何。”
连黎轻笑:“我给你准备了个东西。”
他也翻身下了床,“你且随我来。”
然后他继续走上那条路,重复着那天做过的……事。
连黎到了洞口,看着里面火红的装饰,面上表情空白了一瞬。
洞内宛若被装饰的新房,一张不该存在的木床摆放在中间,该存在的人不见了踪影,大红丝绸落下,墙壁上贴着双喜,床前的桌子放着红枣、桂圆等物。
连黎转过头,看向身旁的人,勾唇问:“喜欢吗?”
陆舟衍看着里面的场景,失去了言语,潜意识里觉着不该如此,但此刻涌上来的却是另一种心绪,他恼羞成怒:“贼人,竟敢这般折辱我!”
蓦地,他手上多了一把剑,朝连黎刺去。
连黎轻而易举的牵制住了他,手在他腕上一点,一声脆响,他手中的剑落了地,陆舟衍眼角泛上了潋滟的薄红,双目怒瞪他,被他扣住手腕压在了墙上。
按理说,陆舟衍怎么着,也不该这般轻易的被钳制。
连黎将他双手用一只手按住,勾起了他下巴,“这是天大的喜事,当敲锣打鼓,广而告之才是,让你同我在这悄悄洞房,的确是折辱了你,此为我之过。”
陆舟衍:“……”
连黎缓慢的靠近他,状似亲吻他嘴唇,陆舟衍呼吸一滞,偏过了头,连黎的吻便如那日一般,落在了他脸侧。
过于离谱,梦境散去。
天还未亮,天边灰蒙蒙的,卧房当中,白狐趴在枕边,睁开了眼睛,听到了身旁人急促的呼吸声,接着呼吸一滞,陆舟衍醒了过来。
他双眼无聚焦点的盯着床幔看了好一会,缓慢的回过了神,感觉到毛茸茸的东西扫过他脸侧,他偏过头,白狐凑上来用脑袋顶了顶他的脸。
陆舟衍坐了起来,把白狐抱着在怀里从上往下撸了好几遍,那动荡不安的心才稳定了下来。
怎会梦见那无耻之徒?
他咬紧了牙,腮帮子鼓动。
连黎眸子半阖,任他轻薄了个遍,被他放下之后,抖了抖身上的毛,趴在枕头边上闭上了眼睛,陆舟衍却是睡不着了,着实做了一个噩梦,心底情绪还未全然散去。
他下了床,直接提剑去院子里练起了剑。
沾染露水的枝叶落在泥土里,剑峰扫过之处,无一幸免,男子架势十足,气势凌人,身姿卓越,一举一动之间蕴藏着锐意。
白狐跳跃到了窗台。
灰蒙蒙的天逐渐亮起,陆舟衍收了剑,唇线绷成了一条直线,剑眉星目,眉间郁气未散,垂眸看着满地落叶。
连黎跳下来窗台,跑出了院子,陆舟衍也没管,不久后,连黎回来了,嘴上携着一支漂亮嫣红的花朵,他走到陆舟衍面前,拿爪子扒拉了一下他的衣摆。
陆舟衍低下了头,便看到了雪团子嘴上的一朵花,娇俏不已。
他蹲下身,伸出手,雪团子就把花放在了他手心,似奖赏他一般,陆舟衍不禁溢出一声轻笑,抬手挠了挠他下巴,被他一爪子拍开了。
连黎送完花,背过身去,迈着散漫的步伐进了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撒花*罒▽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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