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殷殷我心意(1 / 1)

层层叠叠的屋脊连绵向远方,长空浩瀚,蓝天如洗,白云朵朵,时有飞鸟掠空,这幅壮丽景象下,是白裙少女独立小院的背影,寂寥静美。

“师姐。”

楚馨宁转过身来。

十八岁的她,身姿秀颀,肌肤胜雪,眉眼清丽脱俗,气质翩跹出尘,一袭修身长裙洁白飘逸,如瀑秀发被暖风吹拂,望过来的眼神清冷摄人,恍若九天仙女,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冰肌玉骨的仙姿神韵,孤艳清绝令人不敢逼视。

周扬悄悄打量了她一眼,行了个礼。

“师弟,你有何事?”声音清淡,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周扬满心苦涩,幼时与师姐尚能有说有笑,怎么长大后愈发生分了?

他顿了顿,组织了下措辞:“师姐,听闻泰山派掌门郭海天为其侄郭超提亲,向师傅求娶你?”

“嗯,父亲告知于我了。”楚馨宁目光波澜不起,淡淡说道。

周扬的心一颤,自己曾经还为了楚馨宁将郭超揍的满地找牙,怎么一转眼这混账竟敢来跟自己抢师姐?

他心一横,说道:“师姐,郭超此人不学无术,人品低劣,绝不是良配,你,不能答应。”

“哦?师弟如何知道?”楚馨宁眼中闪出一些探究之色。

“江湖中人尽皆知,此人放荡不堪,师姐,你万万不能答应这门婚事,料想师傅也不会答应的。”

楚馨宁瞧着站在自己一丈之外、满脸焦急的蓝袍少年,心头生出一抹伤感,转眼五年过去,当初那个对自己亲近有加油嘴滑舌的小师弟,变成了眼前这个对自己恭敬有礼敬重有加的美少年,她心中实在很惆怅而不舍,可又深知大家已然成年,彼此男女有别,再也不能像少时那般亲近。

这些年,周扬平日里对她敬重守礼,暗地里对她诸般体贴,大到武器功法,中到吃穿嚼用,小到一日三餐,冬日叮嘱加衣,夏日送来凉茶,闲时殷殷陪伴,忙时不忘问安,事无巨细无一不尽心尽力,用心之细致,莫过于女子。

师弟背地里偷偷对我好,是不是以为我不知晓?可他既然诚心待我,却为何从来不表达心意,难道,他只当我是姐姐般敬重?

想到这个可能,楚馨宁面上的神色蓦地冷淡。

“自古婚配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不劳师弟挂心了。”楚馨宁语气疏离的说道。

“师姐……”周扬急了,师姐这是把自己当外人了,怎么可以?

楚馨宁目光幽幽:“师弟可还有何话要说?”

“师姐,崆峒派偏居一隅,向来少与中原往来,而且北地气候恶劣,冬季干燥酷寒,绝不是个适合生活的好地方,何况他们的大弟子孔岩与师姐素不相识,怎么能这般盲婚哑嫁?”

不想自己嫁到崆峒派?师弟是在在意自己吗?楚馨宁神色探究地瞧着周扬:“师弟此来,便是要告诉我,这些人都不能嫁吗?”

听到楚馨宁这般问,周扬仿佛受到振奋,继续道:“是的师姐,还有方才来过的慕容羽,不顾师姐的清誉,唐突冒昧,纠缠打扰,甚至想要擅闯师姐的闺阁重地,实在是人品不堪,师姐一定要小心此人。”

楚馨宁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笑意,只是转瞬即逝,周扬都没来得及察觉。她直视着周扬,意有所指地说道:“师弟,此人有没有擅闯我的闺阁,我不知道,倒是有另外一个狂徒,闯到我的院里,正在夸夸其谈。”

这不是在说自己吗?师姐难道不高兴了?周扬忐忑不安,连忙辩解道:“师姐,我是心急你,何况,何况我是你师弟,与你自小一起长大,与别人自然不同。”

“只是这样吗?”楚馨宁直视着他,有着隐隐的期待。

周扬却更加忐忑,以为楚馨宁不满自己擅闯,连忙道:

“师姐你别生气,我将话说完就走,慕容羽此人,虽则是师姐的表兄,师娘也向来信任他,可是其屋子里养了诸多美婢,日日寻欢作乐,绝非师姐的良配。”

楚馨宁心底有着淡淡的失落,语气恢复一贯的清冷。

“那师弟觉得,谁人堪为我的良配?”

是我,是我呀师姐。周扬在心底疯狂呐喊,可是话到嘴边,他怎么也不敢说出来。

自己守护八年,苦心孤诣与师姐拉近关系,维系起这份信任之情,怎可因为一句唐突之语,弄得满盘皆输。一定要找个好时机再表白。

因为太过珍视,他越来越小心翼翼,与楚馨宁讲话,也越来越字斟句酌,两个人,仿佛再也回不去儿时那般融洽和亲近了。

“师姐,你天姿国色,惊才艳艳,只有,只有像你一般优秀的人,才堪匹配。”这句话,周扬答的满是苦涩,说完只觉口苦心更苦。

我在师弟心中,原来这么好吗?可是,为何总是不知他的心意。

楚馨宁有些苦闷,她转过身,重新凝望着那碧蓝长空,缓缓道:“师弟,我所求,不过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所谓的名利,于我不过是浮云。”

周扬闻言心花怒放,师姐与自己所思所求一般无二,我们果然是知音。他大胆向前两步,走到与楚馨宁并肩的地方,看着矮墙外的长空,压抑着内心的欢喜,正色道:“师姐,我与你想法一致,此生我也只愿求个一心人,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此足矣。”

“听廖师弟说,师弟束发后,是打算娶媳妇了?”楚馨宁的神情有些伤感,但是并肩的周扬没能发现。

“师姐,你尚未觅得佳婿,我身为师弟,自然不能先讨媳妇。”

“师弟年少多才,不知心仪什么样的姑娘?”楚馨宁感觉自己一直在试探,可是却始终得不到想要的回答,身边的人仿佛一根木头。明明少时还是个蜜罐子,各种好听话张口就来,为何如今是这幅情形?

听得这一问,并肩而立的周扬忽然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楚馨宁,轻声道:“我喜欢像师姐这样的好女子,若是无法娶到,我宁愿终身不娶。”

喜欢我这样的好女子?师弟这是何意?楚馨宁心中生出无限疑问,好想扒开师弟的心瞧一瞧,心里的好女子到底是谁?他心里究竟有没有我,还是只把我当姐姐?

这一瞬间,楚馨宁生出无数的想法,每一个都困扰着她。

见楚馨宁久久不答话,周扬以为自己这句略显唐突的话令她生气了,心中顿生忐忑,焦急解释道:“师姐,是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我不是有意的,我其实最为敬重你,决不敢拿言语唐突你,你万万不要生气。”

听着周扬诚惶诚恐的解释,楚馨宁心情更加低落,师弟应是只把我当亲人看待,对我并无任何心意吧?

“师弟,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走吧。”

师姐生气了,师姐一定是生气了,她要赶我走!周扬大急失色,恨不得给自己几个耳刮子,为什么要忍不住说出那句话,师姐一定以为自己轻薄肤浅,定然是讨厌自己了。

“师姐,我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你不要生气好吗?”

方才的话,只是胡言乱语吗?楚馨宁觉得自己此刻完全不想看见周扬。她背转身,冷淡道:“师弟,请走吧。”

周扬站了好一会儿,见到佳人始终背对着自己,终于失魂落魄地退了出去。

“怎么办?一定要找个机会,同师姐和好。”他在心里暗暗想着。

是夜,周扬在三味酒楼的水榭中宴请诸众。

他在席间借着起身为众人倒酒的机会,为楚馨宁殷殷布菜,尽选一些她最爱吃的食材,遇到带皮的肉食,还会动手将之去皮切片,又一直悄悄关注着楚馨宁的神色,见她将自己夹的菜,俱都吃下,心头这才松了口气。

宴席散后,他撇下师兄们和楚翰飞的缠闹,一路护送楚馨宁回屋,沿途尽说些趣事逸闻,逗她欢笑,快到小院时,见佳人脸上神情舒缓,双颊熏出两抹醉红,便提议道:

“师姐,这几日天气晴朗,我听闻剑门关景色奇绝,想约你和师兄们一起踏青游玩,你看可好?”

虽然日间被周扬惹得情绪低落,但夜晚得他殷殷照顾,楚馨宁心中又生出些微期待,总盼着这个木头哪一天能明白自己心意,加上喝了几杯酒,颇有些旖旎之情,便点头应下。

……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自古以来,蜀道便如同天险,横亘在巴蜀和汉中之间。

自汉中往西南而去,越过莽莽大巴山,嘉陵江与白龙江交汇相遇而冲积出一片高地,高地尽头一道险峻高山雄踞高耸,犹如摩天刀锋,拔地而起,截野横天,奔峰倒地,由此而入便是蜀道南下的第一处重镇,剑州。

剑州西北的一座摩天高峰之巅,苍松拦路,飞石成道,山脊耸峭不容飞越;崖壁峭立千仞,沟涧深幽如窟,山风凌冽,寒松泛翠,嶙峋山石之间,野草添新叶,山花吐嫩芽,一派生机昂然之景,为这摩天高峰、悬崖峭壁,平添了三分春意。

一条仅容一人独行的乱石狭道,蜿蜒在峰巅脊顶,几道矫健的身影,正穿越攀爬其间。

当先一人,虎背熊腰,身高体壮,四肢强健,双手带着长及小臂的寒铁手套,正兴致勃勃地碎石开路,只见寒光铮铮,碎石乱飞,突兀拦路的山石转眼化作铺路石子,这人嘿嘿一笑,憨声道:

“小师弟,你给师兄做的这铁手套当真好使,瞧这山石树木,遇之即碎,触之就断,嘿嘿,怎么说来着……”

他身后粗眉大眼的魁梧少年便道:“狮爪鹰勾,锐不可当!”

又看向另一名戴着半边金色面具的弱冠少年,问道:“二师兄,你说我形容的如何?”

面具少年点点头,朗声道:“三师兄文辞犀利,形容贴切。”他身穿儒衫,头戴纶巾,背着个书囊,书囊中放着短剑、书卷还有文房四宝,露出来的半边脸清瘦俊朗,一双眸子沉着冷静。

“哈哈!二师兄三师兄你们就不要掉书袋啦!你们说说说小师弟非拉着我们来到这险峰上,是不是又有新的武道感悟了?”

一个鸭叫般的大嗓门响起来,说话之人是个圆脸圆眼的蓝衣少年,个头中等,双眼灵动,背着双刀,听声音显然正处于少年人的变声期。

众人听得都是大皱其眉,魁梧少年没好气地道:“六师弟,我看师傅给你取字谨言,当真是用心良苦,可惜你始终不能领会。”

鸭嗓少年不满地道:“三师兄,你也太捉狭了吧,你和二师兄、四师兄、五师兄也都是这个年纪过来的,凭什么嘲笑我?”

说着又有些惊讶地嘟哝道:“咿,小师弟也十五岁了,怎么还没有变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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