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死了,不是伊丽莎白。”
“威廉?为什么是他?威廉是伊丽莎白和弗兰克的弟弟,一个无辜的小男孩。”
“这么说,技术人员刘岚杀死的不是伊丽莎白,而是威廉?”
“怎么会?刘岚是专业人员,有着正常的辨别和判断能力,怎么会把一个小男孩认作伊丽莎白,他们完全不一样啊。”
“会不会是余顺江救了伊丽莎白,在梦境中,余顺江是保持清醒并且了解内幕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伊丽莎白死了,威廉成为了伊丽莎白,原本的威廉就死掉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夏知回头看向躺在病床上的沉睡的玩家。
从刚才发生意外,连接玩家意识的仪器出现了剧烈的波动,现在又恢复正常了。
根据现场的医疗人员所说,玩家现在状态良好。
夏知看向韩远超。
韩远超也陷入了沉思。
这离奇的现象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
这时,系统又刷新出来‘玩家日记’:
“我急着想去安慰那些我挚爱的、正在悲痛中的亲人。
但是当马车驶近故乡的时候,我却放慢了速度。
我的心头百感交集,几乎无法承受。
眼前经过的那些画面都是我自小就十分熟悉的,可是却已有六年没有见到了。
在这些年里,发生了多大的变化啊!
这里刚刚突发了一次悲惨的变故,但是可能还有很多细小的事,最后会演变成别的变故。
虽然那些事发生的时候可能悄无声息,但是最后的结果可能也非常惊人。
这时恐惧压倒了我,我不敢前行,仿佛有上千种未知的鬼魅魍魉在等着我,让我胆战心惊,仅管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灾祸。
因为我始终处在这种痛苦的精神状态下,所以我决定在洛桑待两天。
在那里,我凝视着广阔的湖水,水面平静如镜,周围也万籁俱寂,那些白雪皑皑的群山——“大自然的宫殿”——也都依然如故。
这种天国一样宁静恬淡的景色,使我的心境慢慢平复。于是我朝着日内瓦继续上路。
马路一直沿着湖岸向前延伸。
快到故乡的时候,路面渐渐变窄。
当朱拉山黑色的山坡和勃朗峰耀眼的山顶更加清晰可见时,我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我亲爱的群山,我美丽的湖水啊,你们怎样欢迎我这个归来的游子?你的山峰是那样灵秀,湖水像天空湛蓝宁静。这是在预示着平安,还是在嘲笑我的不幸?
当我离家越来越近的时候,悲伤和恐惧再次涌上心头。
四周暮霭沉沉,当那些山峦渐渐模糊,隐藏在夜幕之下的时候,我的内心倍感哀伤。
眼前影影绰绰的景色显得那么凄凉,我隐约地预感到,我命中注定将成为世界上最最不幸的人。
当我到达日内瓦近郊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城门也已经关闭,于是我只能在距城一英里半的,叫做谢隆村的地方过夜。
夜色如水,寂静无声,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于是我决定去看看我可怜的威廉被杀害的地方。
因为我不能从城里穿过去,所以我只能搭渡船横跨湖泊,到达普兰帕里斯。
摆渡的时间不长。途中,我看到了勃朗峰上闪电跳跃,在天际划出最美丽的弧光。
看起来暴风雨正在迅速逼近,我上了岸之后,爬上一座小山来观看暴风雨来临的全过程。
暴风雨很快来了,天空浓云密布,大滴大滴的雨点砸了下来,开始还有些稀疏,后来就越来越密集。
虽然夜色越来越深,雨下得也越来越大,雷声不断地在我头顶炸响,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但是我还是离开我坐的椅子继续往前走。
雷声的回声还不断在塞拉维的朱拉山和萨伏依的阿尔卑斯山缭绕。
耀眼的闪电让我眼花缭乱,不但照亮了湖水,还使得湖面就像一片燃烧的火海;
然后一瞬间,万物又归于一片漆黑,直到我的眼睛从刚才的闪电中恢复,才能再看见东西。
瑞士的暴风雨常常是这样,总是在天空的四面八方同时爆发。
而最猛烈的暴风雨往往发生在城市的正北方向,也就是在贝尔里弗贾和克贝尔村之间的那片湖区。
另一个暴雨区若隐若现的闪电照亮了朱拉山,还有一个暴雨中心让湖东一座高耸入云的摩勒山时而漆黑一片,时而又依稀现出山影。
我一边观赏着如此激烈、美丽,而又如此可怕的暴风雨,一边加快步伐继续往前走。
天空中壮怀激烈的场景令我情绪激昂。
我交卧双手,高声呼喊:“威廉,我亲爱的小天使!这是你的葬礼,这是你的挽歌!”
我正说着,忽然看见在黑暗中,一个身影从我附近的树丛里面鬼鬼祟祟地走了出来。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它。
一道闪电划过,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它的形状,那巨大的躯体,畸形丑陋的外貌,长得简直不像人样。
他是谁?
他在那儿做什么?
他会不会是——一念至此,我不禁浑身哆嗦——杀害威廉的凶手?这个想法刚在我大脑中一闪而过,我就确信无疑。
我的牙齿打着冷战,自己不得不靠在树干上,否则我就要站不住了。
那个身影在我身旁一闪而过,消失在黑暗之中。
他一定就是凶手!我毫不怀疑这一点。
这个想法本身就是不容辩驳的证明。
我本想去追踪那个魔鬼,但已是枉然,因为这个时候,夜空中划过一道闪电,我清楚地看到他在塞拉维山的岩石间向上攀延,那是普兰帕里斯南边的一座小山。
他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登上了山顶,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木然地站在原处。
此时,雷声已经停止,但雨还在继续下着,四周被无边无际的黑幕笼罩着。”
记录到此戛然而止。
夏知开口问道:
“韩远超,你怎么看?”
韩远超皱眉说道:
“看起来,威廉的死和伊丽莎白没有关系,伊丽莎白是刘岚杀死的,不是日记中提到的那个健壮高大的怪物。”
夏知看向之前出声的技术人员:
“你叫董亮是吧,你怎么看?”
见夏总专门问自己的意见,董亮显得受宠若惊,他飞快地在脑中组织了语言,说道:
“这个怪物只是一个幻象,比如一个杀人犯忽然出现在你面前,因为恐惧和惊慌会让杀人犯的身影变得尤其高大,这是人的一种畏缩情绪。”
夏知点点头,觉得这个董亮说得不错。
尤其是在梦境里,看到的东西都是大脑自己生成的。
如果下意识认为对方恐怖,自己无法匹敌,就会把对方想象得尤其高大。
甚至害怕老鼠的人在梦中见到的老鼠都比寻常猫大。
但是另外一个技术人员插话问道:
“这个玩家日记到底是谁留下来的?根据之前的表现,这个日记的记录者身份还存疑。”
夏知回应:
“要么是玩家日记,要么是人工智能日记。”
董亮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不一定。”
“嗯?”
大家都看向董亮。
董亮挠挠头,说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日记其实是系统日志。”
在众人思索的时候,‘玩家日志’继续更新了:
“大约在凌晨五点多的时候,我走进了父亲的那幢房子。
我告诉仆人别去惊动我的家人,然后我走进了书房,等他们起床。
六年的时间恍然如梦,留下的只有一条洗刷不掉的痕迹,而我当年离开家,前往英格尔斯塔德的时候,就是站在这儿最后一次拥抱了父亲。
我可敬可爱的父亲啊!对我来说,他永远都是这样。
我久久凝视着壁炉架上方母亲的肖像,这是按照我父亲的意愿而画成的一件具有纪念意义的作品。
在画中,卡罗琳娜博福特,我的母亲,跪在她父亲的灵柩旁边,悲痛欲绝。她虽然衣着朴素,脸色苍白,但却自有种高贵美丽的气质,并不让人觉得可怜。
而这幅画的下方,就是威廉的一幅小肖像。我一看,就不禁泪流满面。
正当我沉浸在悲痛中的时候,欧内斯特走了进来。
他已经听说我回来了,所以赶紧跑来欢迎我。
他见到我的时候,悲喜交集:“欢迎你,亲爱的维克多。”
他说,“咳,要是你早回来三个月该多好啊,那时候我们全家都是喜气洋洋,欢聚一堂。
可是现在,你却要承担一份无法排解的悲伤。我希望,你的到来可以让父亲振作起来。因为这次不幸,几乎让他有点一蹶不振了。
但愿你的安慰之辞也能让可怜的伊丽莎白放弃她无端的、残忍的自责。
可怜的威廉,他是我们全家的心肝宝贝,也是我们全家的骄傲啊!”
眼泪像断了线一样从欧内斯特的眼里落下来。
我浑身难受极了,简直就像快要死了一样。
以前,我只是想象了一番家里凄凉的场景,可是当这一幕活生生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简直就是一场新的灾难,丝毫也没有减轻其痛苦的程度。
我试着让欧内斯特平静下来,并且更详细地向他询问了父亲和伊丽莎白的情况。
“她最需要你的安慰了,”欧内斯特说道,“她总是在责怪自己,认为弟弟的死都是她引起的,而这让她痛苦不堪,但是既然凶手现在已经找到了……”
“凶手找到了!我的天啊!这怎么可能呢?谁有本事抓住他?这不可能,除非那个人可以快如风,要不就是能用稻草截断山泉。我看见他了,昨天晚上他还逍遥在外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弟弟吃惊地说,
“但是,对我们来说,我们的悲哀却更深了。刚开始,没有人愿意相信,甚至到现在,虽然证据确凿,但伊丽莎白还是不相信。说实话,谁会相信贾斯汀莫里兹——她那么温柔和气,又那么喜欢我们一家人——会做出这样可怕的,骇人听闻的罪行呢?”
“贾斯汀。莫里兹!可怜啊,可怜的姑娘,她竟然成了被告?但她是冤枉的,这是众人皆知的,没人会相信的。不是吗,欧内斯特?”
“一开始是没人相信,但是有些情况被查出来,让我们不得不信啊。而她本人的行为又让人疑窦丛生,这就更增加了证据的真实性。我恐怕,这是确凿无疑的了。反正她今天就要受到审判,你到时候就能听到全过程的。”
他说,就在威廉被害的那天早晨,贾斯汀病倒了,而且接连几天都卧床不起;
在这段时间里,一个仆人偶然翻动了她在事发当晚穿的衣物,结果在她口袋里面发现了母亲的那幅微型肖像。
因为当时我们认定那个肖像就是凶手的谋杀动机。
于是这个仆人赶紧把这个证据拿给另外一个仆人看,而第二个仆人连和我们家里人说都没说一声,就跑到法官那里去了。
根据他们的证词,贾斯汀很快就被捕了。
在事实面前,可怜的女孩无法为自己辩解,而且言行都很奇怪,这样就更加证实了大家对她的怀疑。
这件事听起来真有些邪门,但是这却丝毫没有动摇我的信念。
我真诚地告诉欧内斯特:“你们全都错了,我知道谁是凶手。可怜的贾斯汀啊,她是无辜的。”
我们正说着,父亲走了进来。我看到了他的脸上布满愁云,但是他还是强装笑脸来欢迎我。
当我们满怀悲哀地互道问候之后,父亲本打算不谈家里的不幸,而说些别的话题,但是欧内斯特在一边大声说:
“天啊,爸爸!维克多说他知道谁是杀害了可怜的威廉的凶手。”
“不幸的是,我们也都知道了,”父亲回答说,
“说真的,我宁可永远都被蒙在鼓里,也不想发现我如此器重的人竟然这样卑鄙无耻,恩将仇报。”
“亲爱的父亲,你搞错了,贾斯汀其实是无辜的。”
“如果她真是无辜的,上帝就决不会定她的罪。她今天就要被公审了。我希望,我真诚地希望,会宣布她无罪。”
这番话让我平静下心。
反正我坚信贾斯汀、还有其他所有的人类,都是无辜的,没人会犯下这样的罪行。所以,我并不担心法庭会拿出什么有力的证据可以定她的罪。
很快,伊丽莎白也进屋来了。
自从上次和她分别以后,岁月已经在她身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现在在她身上所体现出来的更加动人的地方已不是少女时代的妩媚,而是一种贤淑和清丽。
她还像以前一样爽直、活跃,但是眉宇之间流露得更多的是机敏和智慧。
伊丽莎白以极大的热诚情欢迎我回来:
“亲爱的堂兄,你的归来让我满怀希望。
你也许有办法还我那可怜、无辜的贾斯汀清白。天哪,要是连她都要被判定有罪的话,那还有谁敢担保自己是安全的?我坚信她是清白的,就像坚信我自己是清白的一样。我们现在真是祸不单行啊,我们不仅失去了可爱的小宝贝威廉,而且还要失去那个可怜的姑娘。我可是真心喜欢她的啊,但是现在连她也要被从我们身边夺去,而且命运会更糟。如果她被判刑的话,那我将再也快乐不起来了。但是她绝对不会被判有罪的,我相信她肯定不会。到那时,即使我已经失去了我的小威廉,但是我还是会重新快乐起来的。”
“她是无辜的,我的伊丽莎白,”我告诉她,
“会证明这一点的。没什么好担心的,她一定会无罪开释的,你要振作起来。”
“你真是太善良仁慈了!别人都相信她犯了罪,这真让我心痛不已,因为我明明知道这不可能。看到别人都这么固执地认为,我简直陷入绝望了。”她低声呜咽起来。
“亲爱的侄女啊,”父亲说道,
“擦干你的眼泪吧。如果她真像你所相信的那样是清白无辜的,那就信赖我们法律的公正性吧。而且我也会采取行动,避免任何冤案的发生。”
”
“贾斯汀?”夏知呢喃了一声。
韩远超补充了一句:
“贾斯汀就是咱们技术人员刘岚在梦境剧情中扮演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