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太快。
尖锐的针头刺穿皮肉的一瞬间,就像是把他句“不能”也扎了进来。
活生生的,痛感如同被放大了十倍。
“操。”
俞乜眉心紧锁,没忍住爆了个粗口。
太他妈疼了。
沈屿和像是没听见一般,眼也没抬地推动针筒,注射完疫苗后,他抽出针,替换抵上棉签,淡声吩咐,“压紧。”
俞乜抬手地捏住棉签棒,紧紧压在手臂上止血,盯着对面男人,咬了下牙,“沈医生,下次能不能先打个招呼?”
话音落下,仿佛应了她的要求,沈屿和示意:“抬手,做皮试。”
“......”
俞乜老实照做,看着他拿起镊子在她前臂内侧消完毒后,给她做了皮试。
皮试需要等待二十分钟左右,皮肤才会出现反应。
等候反应结果期间,俞乜手臂上刚好止住血,她随手把棉签拿下,偏头看着那一点小到几乎看不见的针孔。
沈屿和示意:“棉签给我。”
闻言,俞乜递给他,看着他问出了一直好奇的事:“沈医生怎么来医院了?”
既然来了酒吧,那晚上不可能有值班,而且他还穿着便服。
“有事。”
沈屿和随手把棉签扔到药物废弃桶里。
“是和刚刚在外面见到了那个医生?”
“嗯。”
“你在急症室的工作?”
“不是。”
俞乜顺着问:“那在哪儿?”
“......”
这个问题似是没办法用两个字来拒绝回复。
见他抬眸看来,俞乜莫名觉得有点好笑,轻咳掩盖过嘴角的弧度,自然开口:“我好奇而已,我想以后如果有机会能见到你,还能打个招呼。”
沈屿和淡声说:“应该不会有。”
“......”
这话是希望她不会得病呢,还是希望不会有机会见面?
俞乜抬了下眉,倒也没有自讨没趣和他探讨这个问题。
没过一会儿,见她没有过敏反应,沈屿和准备给她打血清。
俞乜看着他的动作,这次稍稍有点警惕,“打几针?”
沈屿和垂下眸:“五针。”
“?”俞乜疑惑:“不是二十斤一针?我九十三哪来的五针?是不是算错了?”
“......”似是嫌弃她的话太多,沈屿和握住她的脚腕,一双漆黑的眼眸看向她,再次开口:“你小学没学过四舍五入?”
“......”
俞乜当然学过,只是不满自己多出了那一点斤数,要白白多挨一针的痛。
看着他消毒完拿起针筒,俞乜还是不放心,又问了一句:“痛吗?”
这声有些低,沈屿和动作稍停,看向她。
面前女人坐在椅子上,身形清瘦,因为痛感,她微微抿起唇,唇色有些淡,低垂着眼眸内像是含着泪一样的光泽,侧脸线条柔和脆弱,毫无攻击感。
沈屿和看了一眼,这回,难得好心的给了句:“会痛。”
闻言,俞乜眯起眼:“有多痛?”
“不多。”话音稍顿,沈屿和瞥过她的脚腕,“比你的纹身轻点。”
“......”
沈屿和是骗子。
那五针血清根本碾压过纹身的痛,而且也比在手臂上的那一针痛过了十倍。
因为那血清是往伤口周围上打的,为了能让抗体快速有效阻断狂犬病感染,但代价就是痛感十足。
“狂犬疫苗还需要打四针,按上面的时间拿着单子来医院打。”沈屿和给她开了单子,简单的说了几句注意事项。
俞乜眼尾泛红,因为泪腺作用,她吸了下鼻子,伸手接过单子,看着上头需要付款的数字,沉默了半秒,“沈医生。”
沈屿和:“嗯。”
俞乜把单子放在桌上:“能不能打个折?”
“......”
沈屿和还没回话,俞乜先打起了小算盘。
“我听说你们医生会有折扣。”俞乜坐直身子,单手靠在桌面上,她想到什么后凑近他,挑眉悠悠道:“你今天让我占个便宜,打个家属折怎么样?”
闻言,沈屿和眼睑微抬,侧眸看向她。
女人此时的模样,嘴角勾弯起小小的弧度,泛着亮晶晶泪光的眼睛半眯起来,眼角锋利,气质完全不见方才的温软,甚至可以说是嚣张。
因为这话很大胆。
“家属折?”
沈屿和重复着她的话,眉眼轻抬。
明明是一个细微挑眉的简单动作,但放在男人这张优越的脸上,十分的赏心悦目。
俞乜看着他这神色愣了下,她稍稍回神,笑了一声,“对,这次您帮我打个折,下次您来我们酒吧,我用员工名义给你打个折,两两相抵,沈医生怎么样?”
怎么样?
这礼尚往来的算盘打得十分精细。
也完全坦然。
沈屿和唇角无声哂了下,没回,而是曲指叩了叩被她手臂压住的医嘱单一角,声线清冷道:“去急诊室缴费口缴费。”
他给她留了面子,没直接拒绝。
闻言,俞乜仿佛也没什么意外的,也完全没有被拒绝的失望,反倒还挑眉的追问:“你不再考虑考虑?”
“......”沈屿和眉眼漠然:“不需要。”
“好吧,那——”
见她还有后话,沈屿和没了耐心,凉凉打断她,“俞小姐,很晚了。”
他在赶人。
“我知道。”俞乜眨了眨眼,慢悠悠开口:“所以我想说我走了。”
沈屿和顿时哑了下。
瞧见他的表情,俞乜轻笑一声,拿起单子站起身,难得正经地看向他,“今天麻烦您了,很晚了,沈医生也早点回去。”
感谢完,俞乜看着他,态度诚恳自然道:“对您的冒犯,别介意,有机会的话。”
俞乜接过他刚刚否定,“我们下次再见。”
这是一句常见的道别。
而沈屿和没有任何回应,甚至连个眼神也没有。
付了毫无任何打折的费用后,俞乜从医院出来,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
昨夜逝去,迎来了新日凌晨。
而医院内依旧忙碌,可能下一秒就会面临着死亡,或者重生。
俞乜转头看向医院内各处亮起的灯光,望了几秒,忽然被旁边的一声低低的猫叫唤回神。
脚边贴来靠近了那只黑猫,浑身漆黑,如果不是脸上的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折着光看来,怕是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
“忘了还有你。”
俞乜弯下腰看它,敲了它的脑袋,“小东西,给你机会不跑干什么?”
黑猫耳朵动了动,轻轻叫了一声,好像在说等你。
“等什么?”俞乜扫了眼它的下半身,“等着我带你去变成太监?”
“......”
黑猫感受到她的目光,立即趴下了身子,不让她看。
许是这个动作取悦了她,俞乜轻笑一声,“害羞什么,我又不是——”
话说到这儿,俞乜稍停改口,“嗯,我确实没看过,你藏好点。”
闻言,黑猫有些恼羞成怒地“喵”了一声,却又看见她裤脚挽起露出的那道咬痕,顿时没了底气。
俞乜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腕,莫名想到刚刚在医院里头被沈屿和扎了好几针的情景。
她唇角轻笑,半蹲着身子,下巴搭在一只手臂上,抬手用指尖点了点它的脑袋,似有若无地说了句:“你倒还挺有用。”
这句说完,俞乜随手将它抱起站起身,“行了,走吧。”
闻言,黑猫脑袋从她怀里探出来,转头往她后头看去。
俞乜瞧见它这样,掀了掀唇角,“别看了。”
“人家对我不屑一顾呢。”
俞乜觉得这男人确实挺符合不屑一顾这个词的,毕竟走时候,居然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回到家后。
俞乜又觉得刚刚在医院没发挥好,反思了一下,如果下次看到他——
一定劝他去看眼科。
想在这儿,俞乜满意的准备睡觉,折腾了一夜,确实没什么精力再去想男人,她现在只想睡个天荒地老的好觉。
然而做不到天荒地老,第二天,被刘意妃一声尖叫打断了。
“俞乜!”
刘意妃的惨叫穿透门板清晰的传来:“你家进猫啦!!!”
“......”
窝在沙发一角里的黑猫耳朵一颤,瞬时惊醒,睁眼抬起头看向客厅里的女人,琥珀色的眸子还带着睡意,表情有些懵。
侧边的卧室门打开,里头的女人穿着宽松的睡裙,头发散乱,半眯着惺忪睡眼,蹙眉满是不耐。
“俞乜。”刘意妃瞧见她连忙指着沙发,“猫猫猫!这里有猫!”
客厅的窗帘没拉,有些刺眼,俞乜的眸子眯着适应了光线,嗓音比往常更哑,“我带来的。”
刘意妃一愣,“从酒吧带来的?”
俞乜低低“嗯”了一声,她缓步走到茶几前,随手拿起桌的水壶,倒了杯水润喉。
“怎么带回来了?想养?”刘意妃看着重新趴着睡觉的黑猫,问了句后转头看俞乜,突然瞥见她脚腕上红红的伤痕,皱起眉:“你脚怎么了?”
俞乜喝着水,懒散的坐进沙发,偏头用下巴示意:“它咬的。”
顺着视线看到旁边的猫,刘意妃眼眸微张,一惊,“猫咬的?”
“你疯了?”刘意妃骂她:“居然还在这儿睡觉!快快!快和我医院!”
见她过来拉自己,俞乜没骨头似的瘫在沙发上,任她拉着手,懒懒道:“去过了。”
刘意妃动作停住,反应过来:“什么时候?”
俞乜打了个哈欠,声线含糊:“昨晚。”
闻言,刘意妃愣了一下,皱眉看着她,似是疑惑反问:“昨晚你不是去勾搭男人了吗?”
俞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