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1 / 1)

翌日清晨,秦曜起身后换了身常服,领了腰牌一路出了皇宫大门。

今日他不当差,可以出宫去自由活动。

从皇宫南门出去,秦曜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街角巷边,路过包子铺时停下买了些早点,接着又绕了三条长街,从一个暗巷进入,最终停在了巷中的一扇小木门前。

门从里面打开,一个绿衣少女出现在门后,她见了秦曜眼睛一亮,惊喜的低声道:“哥你回来啦?”

“嗯。”秦曜言简意赅的点头,迈步走了进来。

少女欢欢喜喜的把门关上,回身随他一起往里走。

从外面看只是一扇很普通的木门,可真的进来后才知道别有洞天。

这曾是一个四进的大宅院,从空中鸟瞰的话会发现它几乎占据了京城最好的一个地段。正门对着京城最繁华的大街,周边全是当朝显贵们的府宅,而当年的摄政王府邸就在它的隔壁。

宅子里还有一个苏式园林,小桥回廊假山凉亭一应俱全,只可惜这些年无人打理,园中的溪流早已干涸,到处长满了杂草野花,兄妹俩只能踩过半人高的草堆往里走。

即便荒废至此,宅子里依稀仍能看出当年安国公府的繁华盛景,当年他们父子一门四杰何等荣耀,如今也不过就剩一地杂草,每每有寻常百姓路过,还要嫌恶的唾上一口。

秦曜恍若未见周遭的荒凉一路向前,当年父兄出事,他们全家都背上了叛国的罪名,按照大渝律例该当诛九族,可唐祺那贼人为了羞辱,撺掇着先帝夺了他们的功名爵位,却又故意保下原有府宅给他们,因此外头仍旧挂着安国公的门匾。

事情来得太突然,那时才十五岁的秦曜完全没有应对措施,他一边要为父兄伸冤,一边还要带着妹妹和病重的嫂嫂、以及年幼的侄儿,他们实在无处可去,只能继续住在这早就没了名分的国公府。

但是府里所有的奴仆下人皆被发卖了,他们身边无一人帮衬,那时都是金尊玉贵的公子小姐,打仗带兵可以,家务事那是一窍不通,以至于国公府就此彻底成了荒宅,秦曜兄妹也只能从后门出入,这些年竟也逐渐习惯了。

好在他们收拾出来的小院子还算干净,秦曜进来的时候,有个七八岁的男孩正在园中勤奋练功,他小小的身板每一个招式都使得有板有眼。

秦曜把买来的油纸包放到桌上,抱胸倚门认真看了一会儿,不时提点两句。

“腰下沉,拳锋要利。”

小男孩沉默着抬起头,练习得更卖力了。

“哥,你又跟人打架了?”秦曼担忧的看着他脸上青紫的伤痕,愤愤的说:“早晚有一天,我要扒了他们的皮!”

秦曜回头,淡淡的说:“不要紧。”

小男孩打完一套拳,吐纳收气回身跑了过来,仰起头看向秦曜,那张小脸和他有五六分相似,严肃的说:“小叔叔,平儿晨练结束了。”

“干得不错。”秦曜摸了摸他的头,不吝啬的夸了一句,“先吃饭吧。”

秦曼在院中支起一张小木桌,三人围着桌子坐下,一人分了一个包子,虽然家道中落境遇大不如前,可钟鸣鼎食之家刻在骨子里的教养没有丢,兄妹仍严守着食不言的规矩。

一顿简单的早餐结束,秦曼把桌子简单收拾了下又放了回去,回头又看秦曜低头擦拭着一把断枪,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过两日我就要去陛下那里当差了。”秦曜忽然说道。

秦曼瞪大眼睛,立刻坐了过来:“陛下!?”

“颜大哥的手脚这么快?”

秦曜摇头:“不是他。”

“是唐祺。”

秦曼更吃惊了:“唐祺那个贱人???”

“他还想做什么?”

秦曜没有回答,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递过去:“你看看这个。”

秦曼还在苦思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诡计,转头被她哥塞了张纸过来,低头好奇打开。

纸团因为被反复打开,周遭都被磨出了毛边,好在还能看清上面写的字,秦曼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嫌弃的说:“这字写得比我还难看!”

秦曜一双深邃乌亮的眼睛盯着她看了片刻,低声问道:“从这个字里,你能看出什么?”

“这有什么可看的?”秦曼不解,“这不就是楚辞里随便摘抄来的一段吗?”

“而且这人下笔虚软无锋,可见平日里是没学过写字的,说不定连笔没拿过!”

秦曜点头:“不错。”

“连你都看得出来此人不会写字。”

秦曼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啊哥?”

秦曜抬起头,也不知在看着什么,突然自言自语道:

“他当年可是名动京城的状元郎,一手瘦金体写得最好,我曾见过他的字迹。”

“这不对。”

秦曼还是没听懂她哥在说什么,拿着那张纸放在阳光下到处看,满脸问号。

她哥这是怎么了???

——————

而此时,唐湉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

白简很紧张,立刻问道:“王爷可是着凉了?”

这么热的天,就算我是个冰人也该化了,着哪门子的凉……唐湉无力吐槽,他揉揉鼻子无奈的开玩笑:“可能有什么人在惦记我。”

白简那黝黑的脸上写满了茫然,虽然听不懂,但他觉得自家王爷说啥都是好的,越是听不懂的话就越是说明王爷见识高深。

唐湉原地做完两组波比跳,出了满身大汗,狠狠的喝了两大碗凉茶,这才似不经意的问道:“今日无事,本王想出宫走走。”

“王爷要出宫?”白简一愣,接着又道:“那属下这就去安排。”

唐湉叫住他:“不急。”

“就是……”他慢吞吞的说这,斟酌着措辞:“本王大小也是个王爷,出门一趟总要带些银钱在身上……你知道吧?”

白简知道个屁:“银钱?那都是宝钿姑娘保管的。”

唐湉心下了然,“那你去吧,记得轻装简行,不要带太多人,就你我即可。”

白简点头,出门备车去了。

唐湉想了一会儿,又去找宝钿打探小金库的事。

宝钿坐在廊下绣花,听了他的话后噗嗤一声笑了:“王爷怎么忽然关心起这种事了?您从前最不在意那个,只嫌金钱污眼呢。”

金钱怎么就污眼了?

唐湉轻咳一声:“本王要出去转一会儿,怕有用着银钱的地方。”

宝钿温婉一笑,柔声道:“王爷放心,您就是出去把整个京城买下来,便是十个都富足。”

!!!!

唐湉尽量注意着不要露出没见过世面的嘴脸,故作镇定的问:“那些东西都是你在管着吗?”

“是呀。”宝钿点头,“您未娶妻,咱们府上没有女眷管着这些,您嫌管帐繁琐,后来索性都交给奴婢了。”

“从前先帝的那些个赏赐,番邦进贡来的好东西,还有您名下的酒楼茶馆金银玉器门铺,甚至外头的十几个庄子地契,奴婢全都给您收得好好的,保准一个不少!”

唐湉在心里发出了没出息的惊叫声。

“您只管去,白大人知道哪些是咱家的铺子,不用钱的。”宝钿说得霸气,全不拿钱当回事。

唐湉被这种土豪气势震到,浑浑噩噩走出庭院,站在太阳下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才发现这说了等于没说,他还是一分钱都没拿到手。

外头到处都是原主的门铺,出门都是记账消费,那他跑路也用不上啊?

唐湉愁容满面,光有金山不能用,心塞。

白简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说是马车已经备好,随时都可以出门。唐湉也没啥可带的,只吩咐了宝钿去昭羽宫那边叮嘱小皇帝好好念书,等自己回来给他带好吃的。

宝钿满口应了。

马车一路向皇宫外走,守门的侍卫认得这是摄政王的车,谁都不敢拦下来检查,立刻打开城门放行。

一出宫门,迎面而来的就是更广阔的世界,唐湉坐在车里听着外头路两边喧嚣热闹的声音,好奇的挑起帘子往外看,放眼看去皆是琳琅满目的各种商品铺子,零食果脯,胭脂水粉,成衣布匹,应有尽有。

他在车里看得目不暇接,出来时的郁闷心情一扫而空。

自打他穿越过来,整天就在皇宫里来回转悠,就算再大的地方也会觉得闷,他还是第一次接触到真正古代人的热闹街市,心里蠢蠢欲动。

他对着外头驾车的白简说:“找个地方把马车放下,随我走走吧。”

白简抬头,看了看顶上毒辣的太阳,犹豫着说:“可是王爷,眼下日光正毒,您的身子受得了吗?”

“无妨。”唐湉对自己这阵子的体能锻炼很有信心,觉着他现在很可以了,这点强度根本不放在眼里。

白简虽然犹豫,也无奈只能随他。

俩人把马车弃在某个酒楼门外,自有人过来接手,唐湉摸索了半天,终于摸到了腰间刻意带出来的扇子,“刷”得一下打开,学着电视里翩翩公子的样边走边摇,满足了中二少年的瘾。

毕竟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唐湉都忘了自己出来是为了踩点,两只眼睛根本不够用,到处跑到处看,虽然根本没有想买的东西,却还是林林总总买了一大堆,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

当然,都是白简这个免费苦力帮着拿,唐湉在前头悠哉悠哉轻松惬意。

花别人的钱就是爽。

逛街逛得太忘乎所以,他就没太在意周围路人看到他时脸上露出的惊恐表情。

摄政王的威名整个京城的人谁不知道,平日里这尊杀神很少出门闲逛,大家相安无事过自己的日子,可鬼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大热天的不在宫里乘凉,跑出来祸祸他们。

毕竟话本里已经把他写成了一个会吃小孩强抢民女的妖魔,各家各户赶紧把自己的孩子紧急藏好,有点姿色的女孩也都被家人接回去,视他如洪水猛兽。

一时间大街上人心惶惶,没一会儿就空了。

唐湉兴冲冲的玩了一上午,可走着走着突然觉着头晕,他这身体貌似又电量耗尽了。

白简看他不舒服,马上带着去了附近的一个茶楼,唐湉虚弱的走上二楼靠窗的位子,可还没来得及坐下,忽然觉得双眼漆黑恶心难受,慌乱间没扶稳栏杆,从大开着的窗户掉了下去。

此时正出门要找人的秦曜恰好路过,一抬头,从天而降砸了个什么玩意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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