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假村,别墅区。
贺成见弟弟贺翔将夏孤寒带走之后,眸光暗沉了下去。
既然火烧不死他,那大海呢?他就不信,等他毫无防备地掉进大海里,他还能活着回来。
不过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那个黄天师口中神秘的夏老板,就先交给弟弟了。
贺成深深地看了别墅一眼,然后用手指打了一个响哨,潜伏起来的上礁村村民听到信号立马涌进别墅里。
这次上礁村一共来了二十多个村民。这些村民全部都是村里的青壮,她们天天出海打鱼,有的是力量。别说别墅里都是城里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了,就是七个身高体壮的男人,都不是这些村民的对手。
在贺成看来,这么二十多个村民是绰绰有余的,绝对可以控制住别墅里的人。
“人就在里面,动作利索点,一个都不能跑了!”贺成的语气里透着一股狠绝。
村民一点犹豫都没有,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村里的秘密泄露出去,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结果。
所以当贺成的命令一下,所有人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别墅里。
他们以为即将面对的是七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爷小姐们,然而一进入别墅,空荡荡的客厅立马带给他们异样的感觉。
进到别墅之前他们还能听到沙滩上传来的海浪声,自己小鸟清脆的鸣叫声。可一旦进了别墅的门,所有的声音立马被隔绝了,就连风声也传不进来。
明明只是一扇门,他们却想是穿越了一个世界。
上礁村的村民都是场面在海上讨生活的人,警觉性比普通人高了许多。一进入别墅,立马就察觉到不对劲,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贺成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他见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马上催促道:“都愣着干嘛?人在楼……”
话该没说完,黑暗汹涌而至,瞬间吞没了所有人的视线。
贺成:“……”
他的声音直接卡在喉咙里,说不出一句话来。换谁前一秒还在白天里,下一秒突然被黑暗包围,一时之间都会反应不过来。
“竹篱笆呀牵牛花,
浅浅的池塘有野鸭,
……”
“呵呵呵……”
“戴斗笠呀光脚丫,
小河边尽情来玩耍,
搓泥巴呀捉鱼虾,
……”1
“呵呵呵……”
就在村民心中惊骇之时,别墅里突然传来女童唱歌的声音,声音清脆中泛着阴,似乎从四面八方传过来的,一直环绕在他们的耳边。
伴随着歌声响起的还有银铃一般的笑声,听起来天真无邪,可是落在上礁村的村民耳朵里,却不啻于惊雷。
这些村民能在海上和巨浪搏斗,有的甚至能从鲨鱼口中逃生,但面对女孩子的歌声和笑声,却本能的心虚害怕。
歌声还在继续,笑声越发猖狂。
贺成不由得咽了口口水,声厉内荏地说道:“怕什么?这不过是他们的吓唬人……啊啊啊!!!”
还未说完的话化作尖叫,响彻穹顶。
一个梳着辫子的女娃娃突然倒垂在贺成的面前,琉璃一般的眼睛直直地对上贺成的双眼。
“叔叔,你是说我在吓唬你吗?”干净的童音里含着一些沙哑,又泛着一些阴冷,仿佛一盆冰水兜头兜脸地淋了下来。
大一眨眨眼,不管被自己吓到跌坐在地上的贺成,漂浮在空中,转身看向上礁村的村民。
“你们谁是我爸爸呀?”它偏偏头,状若天真的问道:“我爸爸也来了吗?”
明明是小孩子的声音,可是配上女娃娃那张诡异至极的脸,却让人毛骨悚然。
二十几个人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因为他们在看到女娃娃的那一瞬间,已经开始对号入座了,毕竟在场的二十个村民里,每一个都曾在得知妻子的肚子里怀的是女孩儿的时候,残忍地将那个女孩儿流掉。
大一仿佛看出他们的想法,咧着一口獠牙突然凑近其中一人,“是你吗?你是我爸爸吗?”
它就像是在玩一般,一个一个贴着脸问过去,问的都是同一个问题。
“你是我爸爸吗?”
“你为什么不要我呀?”
有人终于忍不住崩溃了,发了疯一般想要去抓大一,“操/你妈的,别他妈的给我装神弄鬼!老子不吃你这一套!!”
大一似乎没躲开,被他抓住了。
那人便嚣张地笑了,像是在自我安慰又像是在壮胆,“看到了没?假的!都是假的!他妈的就是糊弄我们的!”
然而下一刻,他便感觉有什么东西抱住他的脚,下意识低头一看,看到了一个和手上女娃娃几乎相同模样的男娃娃。
男娃娃操着一口阴恻恻的童音,天真无邪地问道:“你是我爸爸吗?你为什么要抓我姐姐?”
被男人抓到手上的大一突然不笑了,琉璃一般的眸子黑了下来,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上投下一片阴影,“弟弟,他可能就是我们的爸爸哟,不然怎么会想杀了我们呢?”
大二抬头看向男人,裂开嘴问道:“你真是我们的爸爸吗?”
男人完全没想到被自己扼住喉咙的大一还能说话,触电一般的将大一扔开,然而大一像是黏在他的手上一样,怎么都甩不开,更别提还抱着他的腿一直往上爬的大二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他能感觉到有浓郁的阴凉气息从两个娃娃的身上传来,如附骨之疽一般,随时会渗透进他的骨髓里。
慌乱之中,男人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急急忙忙地说道:“不!我不是你们的爸爸!我知道你们的爸爸是谁!”
如果只是女娃娃的话,男人还无法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但若是流掉的孩子里还有一个男娃娃的话,那他基本就能肯定这两个娃娃是谁的孩子了!
不仅是这个男人,其他的村民也想起来了。
毕竟村子里这么多年只出过一对龙凤胎,如果眼前的两个娃娃真的是那对龙凤胎,那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家的孩子。
村民们纷纷附和道:“我们也知道!”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如果这两个鬼娃娃想要复仇的话,肯定要找它们的父亲复仇,它们凭什么被牵连?
贺成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然紧缩,也不管别墅里是什么情况,转身慌不择路的跑了。
前一秒还在另一个男人面前的大一突然出现在贺成的面前,再一次贴到贺成的脸上,“嘿嘿嘿,你跑什么呀?”
贺成:“!!!”
大二抱住他的腿,“你是心虚了吗?”
贺成张张嘴,想要为自己辩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其他村民为了自保,纷纷开口指认贺成,“对!就是他。”
“他就是你们的爸爸!”
贺成重重地摇头,想要否认,可是越发惊恐的眼神却出卖了他。
村民说的没错,他在娶这一任妻子之前,还有一个前妻。
前妻是同州市市区的人,是贺成的大学同学,开朗美丽自信,贺成一见到她就被她深深地吸引住。
整整追求了她三年才把人追到手。大学一毕业贺成就向她求婚了,她不顾家人的反对答应嫁给他,次年两人结婚。贺成也在同州市找了一个工作,和妻子的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平凡却很幸福。
结婚第二年,贺成的前妻便怀孕了,前妻很期待两人爱情的结晶诞生,贺成刚开始也很期待。
前妻对生儿生女无所谓,只要是自己的孩子就好。可贺成不一样,他在上礁村长大,生儿子继承家业的思想已经深入骨髓,再加上每次父母打电话过来都在问前妻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男孩儿的事,更让贺成有些魔怔,想着前妻一定要生男孩儿。
前妻似乎察觉出贺成的想法,对贺成的态度冷淡了许多,并且不再贺成面前讨论孩子性别的事。
直至前妻怀孕八个月的时候,贺成的母亲突然给贺成打了一通电话。告诉贺成,村里有个婆婆,只要摸一下孕妇的肚子,就能看到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贺成还记得母亲的原话,“贺成,带静静回来给婆婆看一眼,趁着还没生,如果是女孩儿我们就流掉,是男孩儿就生下来,赔钱货我们才不要。”
贺成但是也有些纠结,毕竟他真的喜欢前妻,看到前妻每天都期待着孩子降生的样子,贺成也觉得很幸福。
贺母仿佛看出贺成心里的犹豫,添油加醋的说道:“你看看我们村里谁家生的是女娃儿呀?到时候你和静静要是生了一个女娃儿,你的脊梁骨还不得被人戳破啊?你能在村里抬得起头来?再说了,女娃儿能干嘛?你也想生女娃儿吗?”
贺成当然不想。
于是没有犹豫多久,便答应母亲带前妻回村里去。
前妻不知原因,只当是公公婆婆想见自己,就和贺成回上礁村。回去的当晚,贺成和弟弟贺翔便带着昏迷的前妻去悬崖边上找婆婆。
婆婆只摸了一下前妻的肚子,就笃定地说道:“她怀的是女的。”
不过下一秒,婆婆就“咦”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些疑惑,“好像是双胞胎……”
只是有第一个挡着,查探不出来的另一个的性别。
婆婆问贺成:“你应该知道你妻子怀的是双胞胎吧?”
贺成点头,前妻有固定做产检,肚子也比别的孕妇大一些。
“我只能看出一个的性别,另一个是男是女我不知道,怎么选择看你。”婆婆说完转身回到石屋里。
贺成带着前妻回家。
贺成父母听到结果后,沉默了许久,似乎再做决定。
最后,贺父一个“流”决定了贺成前妻肚子里那一双双胞胎的命运。
贺母更决然,“要是生下来都是女的怎么办?你能百分之百肯定是龙凤胎吗?要是不是呢?你真的想养两个女娃儿?”
“那要真是龙凤胎呢?”贺成看着尚且还在昏迷中的前妻,犹豫地问道。
贺母狠绝道:“龙凤胎就龙凤胎吧,静静又不是不能生,以后再生一个不就行了?”
贺成到底是被母亲说服了。
但堕胎的事不用说贺成都知道前妻不会同意,于是贺母便一手策划了一场意外,让怀孕八个月的前妻从楼梯上摔下去。
这一摔,让前妻提前生产了。
婆婆亲自过来给前妻接生,贺成最不愿意看到的景象出现了,前妻生下一对龙凤胎。
孩子生出来的时候还有一口气。
贺成问婆婆:“可以把男孩儿留下吗?”
婆婆回来得很干脆,“他身上有姐姐的气息,到时候会引得姐姐回来再托生成你的女儿。”
也就是说,留下男孩儿,贺成前妻下一胎生的一定是个女儿。
贺母一听,瞬间不心疼了,嚷嚷道:“扔了!一起扔了!反正早产儿肯定养不活,留着干嘛?沾了赔钱货的气息,晦气!”
贺成最后还是听从母亲的话,把刚生下来不到一个小时的龙凤胎扔到了岛上的小树林里。
前妻醒来后,并不知道自己的流产和贺成有关,恍惚了一段时间后,察觉到丈夫似乎并不是很想念已经成型的孩子,公公婆婆也没有为孩子感到伤心,她甚至在他们身上看到一丝如释重负。
前妻心灰意冷了。
带着贺成糊弄她的骨灰离开了上礁村,身体还没恢复过来就和贺成提了离婚。
贺成本来不同意,但前妻家在同州有点势力,逼得贺成不得不同意。
半年后,贺成在同村人的介绍下娶了现在的妻子,婚后两个月妻子怀孕,一举得男。
望着敦实的儿子,贺成终于从离婚的情伤中走出来。他妈说的没错,前妻就是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留着也没用。
和前妻的过去,在贺成眼里是一段不堪的回忆,然而这一刻,却像是有东西指引着他,让他清晰地回忆那段日子。
贺成不知道的是,他所有的记忆在这一刻,成了幻境,展现在大一大二、甚至是别墅里所有人的眼前。
从上礁村的村民踏进别墅开始,他们就进了陈末朗的阵法中,这是一个幻阵,能引出入阵者的记忆。
大一大二自从得知自己有可能是上礁村某个人的孩子就气得不行,总记挂着想要报仇。
它们比起上礁村的其他女孩儿而言无疑是幸运的,遇到了夏培河,也遇到了夏孤寒。但这份幸运,并无法磨灭它们内心的怨气,它们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圆了一份因果。
此刻看到贺成记忆里的前因后果,大一大二觉得自己要气炸了。
但生气的同时,两个小的却对贺成记忆中看不清面容的那个叫做静静的女人产生了好感。它们知道,她是它们的妈妈,她深爱着它们,并且期待着它们的降生,从未想过要抛弃它们。
这对大一大二而言足够了,却无法抚平它们心中的愤怒,甚至还让俩小的愤怒值加倍。
幻阵的效果消失,海浪的声音传了进来。
上礁村的众人看到重新恢复光明的世界,齐齐松了一口气,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他们也看完了贺成的记忆,却不觉得贺成的做法有错,甚至觉得理所当然。不是儿子,打掉流掉又有什么?反正都是他们的孩子,他们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孩子懂得了什么?
甚至在看贺成回忆的时候,这些人还在心里嘲笑贺成太软弱,竟然连一个女人都控制不住。
不过等光明恢复,这些人反应过来,便什么都不想了,只剩下一个念头——逃离这个诡异的别墅。
然而都已经请君入瓮了,重案组的成员可能让他们跑掉吗?
在上礁村的村民困进幻阵的时候,夏孤江就在别墅的地板上洒了好些符箓,上礁村的村民一动,便踩到符箓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又有微弱的电流从他们脚上向上蔓延,一会儿之后便贯穿他们全身。
电流虽然微弱,可带来的痛苦却一点都不微弱。这些电流可以直接连通他们的灵魂,真正做到由内到外的电。
又有细小的肉眼几乎看不出来的蛊虫从四面八方飞了进来,从上礁村村民的耳朵里眼睛里爬进去。蛊虫暂时不吃人,只是潜伏在这些人的身体中,在往后的日子里无时不刻地折磨着他们。
苏彼也没闲着,傀儡线从她的手里飞扬而出,只是眨眼之间就讲将二十几个人五花大绑的扔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
变故来得太过突然,村民们根本就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失去了自由。
直到这时候他们才意识招惹了多么了不得的人,可是后悔已经没有用了,他们甚至不知道之后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丛旻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队友们已经把上礁村的村民都解决了。他愣了一会儿,左看看右看看,好像真的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啊。
丛旻想了想,便大义凛然地说道:“那我就诅咒他们断子绝孙!”
其他成员微微怔愣了一下,纷纷对丛旻竖起大拇指。大气运者的一句诅咒,还真有实现的可能,毕竟是老天爷的亲儿子,老天爷这点面子还是愿意给的。
果然,丛旻话音刚落下没多久,开了天眼的众位天师就看到丛旻的身上突然溢散出一些黑色的雾气。这些雾气目标明确,直直地冲向上礁村的村民,最后盘踞在每一个人的头上。
这是诅咒之力,也就是说丛旻的诅咒真的成真了,将会伴随上礁村的村民一生。这些村民最在乎的便是子孙延绵,认为只有男孩儿才能延续自己的血脉。现在受到丛旻的诅咒,想不断子绝孙都难。
众人:“……”
楚君珩看不到,但能从队友的表情中看出端倪,微微挑了挑眉。
其他人看向丛旻的眼神都有些微妙,陈末朗和夏孤江直接哥俩好地站在丛旻的身边,一个比一个殷勤。
夏孤江:“丛旻啊,我平时对你好吧?以后记得多说说我的好话啊。”
陈末朗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热切的眼神表达出夏孤江一样的意思。
丛旻:“……”
他自己是看不到诅咒之力的,被夏孤江和陈末朗的反应搞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不习惯得搓搓自己的手臂,“你们到底要干……”话还没说完,他就反应过来了,惊讶道:“我的诅咒成功了?”
夏孤江点点头。
陈末朗“嗯。”了一声。
丛旻露出傻笑,“我的诅咒竟然真的有用!那我就再诅……”
“啊!!!”
丛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凄厉的尖叫声打断,众人齐齐转头看了过去。
刚刚他们对付上礁村村民的时候,有志一同地放过了贺成,把贺成留给大一大二。
贺成是大一大二的因果,它们最有资格处置贺成。
可这会儿看到贺成的模样,众人有些头皮发麻,重案组里的男人吸了一口气,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原来大一在重案组的其他人的注意力被丛旻吸引的时候,突然飞起来把贺成撞倒在地上。
贺成想跑,却被大二一个屁股墩坐在脸上,明明是一个小娃娃没什么重量,却让贺成这么一个大男人动弹不得。
大一趁着这个几乎,跳得高高的,像一个炮弹一样重重地砸落下来。
砸得位置好巧不巧就是贺成脐下三寸的位置。
贺成发出的惨叫声直接突破苍穹,差点疼死过去。然而有大一大二控制着,他根本就无法晕厥过去,只能生生忍着生不如死的疼痛。
大一还不放过他,示意大二离开,小小的身体站在贺成的胸口,左勾拳右勾拳,一拳一拳实打实地砸在贺成的脸上。
大一气鼓鼓地骂道:“臭男人!以为多出二两肉了不起是不是?我今天就砸爆了你的二两肉,看看你还能不能传宗接代!我打死你!打死你!”
大二:“姐姐加油!姐姐快打爆他!”
大三和苏彼的傀儡娃娃也忍不住站了出来为大一加油打气。
重案组的众人:“……”
苗盈盈看向夏孤江,“大一还是个孩子吧?”
夏孤江咽了咽口水,“应该吧?”
天知道大一是哪里学的这些,恐怖如斯,彪悍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