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楼]
时蓉回过神从地上爬起,走到时黎身边赤红着眼眶控诉着:“哥,她要杀我!你看见了吧,她要杀我!!”
时黎眼神冰冷,像寒冬冷冽的冰霜,他说:“活该。”
时蓉愣住。
自从上次时蓉误以为时黎要杀她,把他关在门外后,兄妹俩的关系明显有了变化,时黎对她疏远了。
时黎平常也不太热情,寡言少语,对谁都是冷冷清清的模样,但她再遭受委屈时,还是会站到她面前,奶奶为难她时,也会替她说话,可是现在……都变了。
别说有事,就算是没事,时黎也不愿意再和她交谈说话,对她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冷漠。
时蓉鼻翼抖动,眼泪差点没忍住掉下来,她强忍着心中悲痛,哽咽道:“哥,她都拿刀了,你为什么不向着我?你想让她弄死我吗?!”
时黎把刚从冰箱拿出来的冷饮丢到时暮怀里,到沙发上坐下,一双眼看都不乐意看她,只留下了冷冷四字:“先撩者贱。”
时蓉的脸蛋刷的白了。
“小黎,你怎么说话呢?”时妈妈不知何时从外面,刚巧就听到这句话,眉头皱起,把手提包放在了桌上。也是挺奇怪的,自从上次受了伤,时黎的性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固执起来的模样和时暮一模一样,让她心里烦厌,如今听到乖巧优雅的儿子口出脏话,更是不满。
正如此想着,时妈妈注意到了沙发上的时暮,她一眼没认出这是女儿,左右瞧着觉得眼熟,待对上那双桃花眸时,脸色变了又变。
觉察到时妈妈波动的情绪,时暮唇角勾起,又淡淡敛目,继续翻看小说。
时蓉想找到靠山一样跑到时妈妈面前,哭诉着:“妈,时暮要害我,她要用刀杀我!”
伸手一指,躺在地板上的水果刀折射出微凉的寒光。
时妈妈脸色沉下,径直到时暮面前,居高临下,趾高气昂:“出去。”
时暮靠着柔软的沙发,眼神慵懒:“你问问你儿子,是我要杀你闺女,还是你闺女想杀我,你快问问。”
闻声,时蓉变得紧张起来。
时黎那和时暮一模一样的桃花瞳泛着迷人的流光,很快回应;“时蓉先挑衅的,时暮就是想吓唬她一下。”
“妈,不是……”
时黎手骨修长的五指抚上受过伤的大腿,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嘲弄:“上次你推人下楼是事实吧?”
时妈妈皱眉看向了时蓉。
时蓉连忙摇头:“妈,我没……”
时黎打断她:“你害时暮摔断了腿,有些人看不惯过来找个说法,我因此受伤,没错吧?”
时黎算是看透了她。
他本来就是凉薄之心,别人的好都会惦着,可是时蓉的种种行径让他彻底对她失望,他没必要一再护着她,继续包容她,也许再遭受冷漠和打击后,她才会真正成熟懂事起来。
这话让时妈妈狠狠拧起了眉头。
时妈妈就算不喜欢时暮,厌恶时暮,也都是冷着她的,除了上次和男孩子开房打过她一次,平常都没有动过手,也不提倡暴力。
总之,小女儿让她失望了。
时妈妈摆摆手,一副不愿多听的样子:“时蓉,你回屋吧,没事不要下来了。”
时蓉心有不甘,正要继续辩解却对上了母亲阴沉沉的目光,她缩起脖子,不甘不愿回了屋。
时蓉走后,时妈妈的眼神再次落到时暮身上,“你还回来做什么。”态度没好到哪去。
时暮指尖翻过一页小说,很是敷衍:“我回来拿外公的东西,不信你可以问你丈夫。”
“你丈夫?”时妈妈一阵气结,“你就是这样称呼你爸的?”
时暮头也未抬:“太太,你别忘了我们已经断绝关系了。”
看她那无所谓的样子,时妈妈内心涌出一股无名火,深吸口气平复下心情:“既然如此,我爸的东西你也不用拿了,出去。”
时暮把手机揣回口袋,没有片刻犹豫的起身到了门口。
正要开门出去,时父下来了,身后还背着时老太太。
时老太太的状态很不好,瘦成了皮包骨,周身笼罩着一团黑气,再看她双颊凹陷,印堂发黑,呼吸的及其困难。
时父小心翼翼把时老太太放倒在了沙发上。
见此,时妈妈有些不满:“你怎么带着妈下来了,医生不是说了让静养吗?”
时父打断:“和医生没什么关系,咱妈又没病。”说着看向时暮,语气近乎哀求,“暮暮,爸知道你和你外公学了不少神术,你奶奶近日被鬼魅缠上,只有你能救她。”
时暮没说话,平静看向时家老太太。
她的确是被东西缠上了,那东西正缓缓入侵她的五脏六腑,一点点吸食她的生命。
可是,那和她有什么关系?
在原主的记忆中,这老太太重男轻女到了病态的程度,对她从没有过好脸色,平常父母工作不在,对她各种苛刻,各种为难。
时暮脸上带着嘲意:“好笑,当初一口一个邪物的叫,如今需要起了,倒成了神术。”
听后,时父的表情变得尴尬起来。
他说道:“暮暮,爸爸可从来没有这样说过在,那都是你妈……”
“时建林!!”
时妈妈一声呵斥,时父瞬间闭嘴。
时暮面无表情望着气若游丝的老太太:“大限将至,准备后事吧。”
说罢,伸手开门。
突然,时父冲过来抵住门,强行把时暮拦住,神色着急:“暮暮,她可以你奶奶,可是一条人命,就算有千不对万不对,你也不能见死不救,算爸求求你,行行好,救你奶奶一命。”
“你、你不准求她……”原本昏死过去的时老太太突然睁了眼,那双凹陷下的眼窝骇人,目光阴毒,“就是她咒的我!!就是她下的蛊,这个小浪妮子要害死我!害死我!!你不快点找人收了这祸害,你还求她,你怎么能求她!”
说到最后,老太太已经胡言乱语了起来。
就近的时黎急忙按着老太太坐下,皱眉看向时父,沉着声:“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奶奶是肺炎吗?”
时父叹息一声,摇摇头:“你奶奶上周打麻将回来就这样了,吃不下东西,胡言乱语,去医院看了,医生说一切正常,我们花钱找了道士,道士说是被东西缠上了,但他也没辙。之所以不告诉你和蓉蓉,就是怕你们担心。”
老太太的情况与日俱下,直到昨夜,时老太太在啃食生食,时父才意识到危险,逼不得已只能找时暮,但他也清楚时暮不会过来,所以才找了个借口让时黎把人骗过来。
时父拉着时暮的手,噗通跪倒在地,“爸求你了,救救你奶奶,我知道你一定能救她,你一定能!”
“你不能求她,就是这个贱妮子害得我……从你们接她过来,我们家没一天舒坦日子!造孽啊!时家怎么会出这样一个祸害,真是造孽啊……”
说着说着,时老太太吐出一口黑血。
时家人乱作一团,她依着门,像是局外人一样看着这场闹剧。
“时暮,拜托你行行好救你奶奶一命!”时父脸颊通红,不住恳求,急出了眼泪。
时暮看到黑色小鬼蹲坐在时老太太身上,一边大口大口屯吞着老太太的灵魂,一边怯生生看着她。
小鬼冲时暮摇着头,尖锐着嗓音:“她请我来的,姐姐你不能伤我,不然……”小鬼指向时黎,“他会死。”
时暮眯了下眼,问:“她为什么请你?”
话一出口,几个人全都沉默了,都意识到时暮别的东西说话。
时暮从小就是个怪胎,接到时家的一年里,三天两口说看到了什么什么,把家里人都吓个不轻,导致家人对她又厌又怕,如今那东西就在身边,时父和时妈妈不由靠近在了一起。
时妈妈看向时黎,神色担忧:“小黎,你要不先上去休息吧。”
时黎没说话也没有动。
时暮自动忽略了那家人,依旧看着小鬼,再问了一遍:“她为什么请你。”
全身通黑的小鬼晃着小腿说:“她希望叫时黎的高考顺利,仕途光明,就把我请来家,可她不供我,我饿。”
小鬼满脑子只想着吃,也根本不怕时暮,见差不多后,一蹦一跳嬉笑着离开。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时暮跟上小鬼来到了老太太房间,见此,时父和时妈妈急忙跟上。
衣橱里,时暮找到了一个红木盒子,里面正放着一只干瘦的小鬼,小鬼眼睛紧闭,脸色红润,竟和活着一样。
看到那可怕的东西,时妈妈吓得扑到了时父怀里。
“时暮,这、这是……”
时暮没说话,只是把盒子丢还了过去。
养小鬼在这个社会并不是少见的事儿,为了钱财利益,不管是高官还是明星都乐意走捷径,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养小鬼,小鬼需要人的生血喂养,一开始是一滴,后来两滴,慢慢的小鬼长大,需求也越来越多,一旦主人无法满足,小鬼便会反噬。
老太太不给小鬼足够的空间也就算了,还每天饿着,小鬼自然心有不满,于是背叛契约,开始吸食人的阳气,等主人快死了,没什么好吃的了,小鬼自然也安稳了。
“我救不了她。”撂下这句话后,时暮转身下楼。
时父定定神急忙跟上,“时暮你等等,你肯定能救,既然你懂这个肯定就能救,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要钱,如果你想要钱……”
话音未落,沙发边儿上的时黎便缓缓站起,眼神之中透出几分难过,他张嘴,声线颤抖:“爸,奶奶去了。”
随着四个字,整个客厅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时老太太仰倒在沙发上,瞪大眼睛死不瞑目。
时暮看了眼,双手插兜向门口走去。
时老太太那惨死的模样完全刺激到了时父,他失了冷静,死死攥着拳头,从后冲过去直接把人撞到在了地上,时父掐着时暮脖子疯狂晃动,悲切中带着愤怒:“时暮,我都那样求你了,你为什么不行行好救救你奶奶!她是你奶奶,唯一的奶奶啊!!”
中年男人的力气非常大,时暮感觉脖子马上要被掐断,窒息让她眼前发黑,胃部恶心。
时黎急忙过来拉人,可是癫狂的时父像是一头疯牛,浑身上下充满了蛮劲,天生体弱的时黎压根弄不过他父亲。
“你怎么能这么冷血,你妈说得对,你就是个没感情的恶鬼!”
情绪激动的时父手臂上的离去更加大了。
时暮疼的额头青筋暴起,呼吸愈发急促,她觉得要是再不想办法就要交代在这儿了,视线一转,看到了左手边不远处的水果刀,那是她丢过去的,至今都没有捡起。
强大的求生欲让时暮牟足劲去够那把刀子,刀柄握在手中,在时妈妈的惊呼声中,时暮一刀刺入了他肩膀,喷射出的血液溅上了她双眼,一片血红。
时父捂着肩膀倒在地上,时暮趁机爬了起来。
她死死攥着刀子,满身的血腥气让他人根本不敢靠近。
时暮发丝凌乱,嘴唇哆嗦,她死死压抑震怒的情绪,声线颤抖:“别说我救不了,就是救得了,我都不会救。我凭什么救她?她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她怎么对我的你们不会不知道,可是你们管了吗?哦,现在倒好,现在你们真的被邪物缠上,就懂得来找我这个邪物驱邪?可不可笑,当初你们怎么骂我的还记得不?”
时暮怕时父再冲过来,直接把刀子护在了胸前,她看着时妈妈,冷笑道:“我真的很想问问您,我是黎族人,你也是黎族人,我是邪物,你是什么?”
时妈妈扶着时父,直勾勾看着时暮:“你滚,滚出去。”
时暮伸手擦去脸上血渍,把刀子丢了过去,“再过几个月我就成年了,在这前我会把拿你们的十五万还给你们,我幼时你们不养,你们老时也无需找我照料,从此我们就真正断绝关系,日后不用再联系我了。”
时妈妈肩膀颤抖,“你、滚。”
时暮微仰下巴,眼睑低垂:“最后,请节哀。”
“滚——!”时妈妈瞪大眼睛,那表情像看一个魔鬼一样。
时暮转身,按她所说的滚了。
屋外的太阳很大,比刚进来那会儿还要灼热,她扭头看着身后那栋漂亮的屋子,那屋子像是深渊,让她觉得冷。
她突然想到了原来的时暮,那个小女生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从乡下来到了这里,又抱着怎样的心情从这里孤身离开。
时暮拂去脸上的血迹,跌跌撞撞向前走去。
按响门铃,很快有人打开。
日光斑驳之中,面前的少年散发着让人安心的味道。
她定定看着傅云深漆黑的眉眼,眼眶一红,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
“傅云深,我想回家。”
时暮第一次,在他面前哭的像是个无措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