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气色很差。”
他说,“以前不会。”
昨天他就注意到了,她的唇色发白,一丁点血色也没有。
岑鸢想过商滕会看出来,他很聪明,很多事情都瞒不了了他。
但他很少对自己不在意的事情上心,岑鸢一直以来都有这个自知之明,她对商滕来说,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现在的却主动关心起她的身体状况。
岑鸢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她也想的很清楚了。
既然已经没关系了,就没必要让他知道。
而且她已经决定了,再过半年,她就给自己放个长假,到时候回老家待一段时间。
可能会久居。
寻城太压抑了,她不喜欢这里。还是榕镇更适合她。
“可能是最近工作太忙,经常忘记吃饭,所以身体有些虚弱。”她笑了笑,“没大碍的。”
商滕听完后,只是垂眸深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他的表情没什么异样,岑鸢也不知道他信了没有。
但无论她信不信,她都没办法左右。
随便了,与她无关。
商滕打完针以后就直接回去了,岑鸢让他下次来的时候可以提前给她打个电话。
她可以出去接他。
她能看出来,刚才的氛围不算融洽,商滕仿佛是被排挤在外的局外人一样。
“林斯年年纪还小,所以有些行为比较幼稚。”
像是在替林斯年和他解释一样。
他幼稚与否,商滕并不关心。
“他喜欢你。”
而是很直白的把林斯年自认为掩藏的很好的感情,就这么赤/裸裸的剖析开。
岑鸢愣了一会,似乎真的不知道。
当局者迷,是这么个理。
所以商滕才要告诉她。
他知道岑鸢的性子,她不愿意伤害到别人,所以会在这段感情生出萌芽之前掐断。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他不屑于玩心机,他都是明着来。
林斯年还太嫩,他要是真想和他玩,一只手指就能碾死他了。
商滕走后,岑鸢多花了些时间来消化商滕刚才和她说的话。
很奇怪,她对商滕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哪怕她没有察觉出来,但是经由商滕的嘴里说出,她是信的。
仔细回想,似乎也能察觉出蛛丝马迹来。
岑鸢回到店里时,林斯年正和涂萱萱下五子棋。
前段时间刚忙完,这几天比较闲。
他单手撑着头,眼里透着几分散漫的神情。
直到看到岑鸢的那一刻,整个人瞬间来了精神,把棋子扔回旗盒里,起身喊她:“姐姐。”
岑鸢冲他笑了笑,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客人来了吗?”
林斯年说:“还没有,她刚刚打了电话,说今天有事,明天再来。”
岑鸢点点头,看了眼时间。
已经十二点半了。
刚才明明说好了让商滕吃了饭再回去的,结果他答应以后,又直接离开。
想来也只是客气的回应。
涂萱萱正在考虑待会吃什么的时候,岑鸢的手机响了。
是江窈打来的,让她回家吃饭。
她最近对她也没有刚开始的敌意了,可能是逐渐发现,岑鸢并没有和她争宠的意向。
“你老不回来也不是个事,要是让外人看见了,还不得说爸妈苛刻你,到时候被议论的又是我。”
江窈似乎有点不满。
岑鸢搬出去住的事情在圈子里也算是人尽皆知了。
江家虽然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名门望族,但岑鸢好歹有个商滕前妻的头衔,外人对她的关注,自然也因为商滕,而多了一些。
亲生的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抱错的外人却死皮赖脸的住在家里。
明显就是鸠占鹊巢嘛。
江窈最近没少被嘲讽。
她之前的工作辞了,现在在江巨雄的公司当一个小会计,倒也没有指望那点工资过活,纯粹就是江巨雄觉得她也不小了,不能一直这么无所事事下去。
但她平时也不老实,仗着老总女儿这一层身份,每天迟到早退的,也没人敢说她。
上一次回去,好像还是半个月前。
岑鸢觉得自己的确要回去一趟了。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让林斯年他们今天可以早点回家。
“既然没什么人,也不必一直待在店里。”
林斯年见她要走,连忙问她去哪儿。
岑鸢说:“回家一趟。”
他自荐道:“我开了车来的,可以送你。”
“不了。”岑鸢笑着婉拒,“我自己也开了车。”
林斯年这才失落的低下头,却还是不忘嘱咐她:“路上滑,你开车小心点。”
“嗯,知道。”
从这儿开回家,车程有点远,一个半小时。
江窈正坐在那里挨批,她迟到早退的事不知道被谁捅到江巨雄那里去了。
“你连这点苦都吃不了,你说说,你以后能做什么!”
他是真的恨铁不成钢。
江窈抿了抿唇,差点哭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岑鸢。
这还是她第一次觉得岑鸢这么顺眼。
她被江巨雄训了一个多小时了,看他这个激动的情绪,很有可能还会继续训她一个多小时。
还好岑鸢回来了。
果然,江巨雄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他拿起桌上的茶杯,看向岑鸢,温声开口:“来啦。”
岑鸢点头,在沙发上坐下:“嗯。”
“你妈在美容院,晚上才回来,祁景去山里取景写生了,今天就我们三个人简简单单吃顿饭。”
岑鸢再次点头:“好。”
不变的单音节回应,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字变了。
从“嗯”变成了“好”
阿姨把饭菜端出来,岑鸢吃的慢,细嚼慢咽。
那顿饭吃的很安静,唯一话多的江窈刚刚被训过,这会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吸引到江巨雄的注意力。
冬天不是一个特别好的季节。
小的时候,镇上的老人大多都死于冬季。
萧索,凋零,终结。
江巨雄吃完饭后,接了个电话就回了书房。
客厅里,只剩下岑鸢和江窈。
后者看腻了自己三天前刚做的新美甲,打算趁现在有空再去美甲店重新做一个。
出门前,岑鸢叫住了她。
“江窈。”
她不太耐烦的回头:“干嘛?”
岑鸢犹豫了一会,方才开口:“妈最近身体不太好,你给她打个电话吧。”
江窈皱了皱眉:“妈身体挺好啊。”
“是榕镇的妈妈。”
江窈神色不太自在:“关我什么事。”
她伸手去开门,岑鸢轻慢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就当是我拜托你,可以吗?”
话里的语气,的确带了些许哀求。
江窈也不是完全对周悠然没有感情的。
她只是害怕她会带自己回去,害怕回到那个贫穷的地方,她过不惯苦日子。
所以听到岑鸢的话后,她稍微犹豫了一瞬。
电话最后还是拨通了。
用的岑鸢的手机。
在听到江窈的声音后,那边的女人声音虚弱,却明显带着喜悦:“窈窈?”
那通电话讲了很久,江窈甚至开始不耐烦。
周悠然在电话里嘱咐她注意身体,寻城天气冷,风也大,当心感冒。
每天适当的运动一下,强身健体,也别为了好看穿的单薄,现在可能没什么,以后老了就会落下一身病根。
她敷衍的应着“知道了。”
“嗯。”
“我会注意的。”
“行了,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
“哎呀,这些事情都是常识。”
趁周悠然没有开始她新一轮的长篇大论之前,江窈及时挂断了电话。
她把手机递还给岑鸢:“真是啰嗦。”
岑鸢说:“妈是担心你。”
江窈没理她,换了鞋子就走了。
岑鸢看到上面的通话时间,眼睫轻垂,把手机锁屏放回大衣口袋里。
家里没醋了,回家的时候,岑鸢顺路去超市买了一瓶。
旁边双开门的冰箱上贴了个很大的牌子,上面写着新货上架,限时促销。
店员小姐姐过来推荐:“果酒,度数不高的,味道很好,非常适合女孩子,可以买点回去尝尝的。”
岑鸢有点心动。
她因为酒量不好,所以平时几乎是滴酒不沾。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很想尝试一下。
度数高的她肯定喝不了,这种低度数的,好像还可以。
于是她随便挑了两瓶。
是她喜欢的味道。
小区楼下的花店还没关门,剩了点橘色的澳洲腊梅,岑鸢过去买了一束。
老板娘用牛皮纸给她包好。
旁边的健身器材区域,正坐着带着小孩闲聊的老人家,他们笑着和岑鸢打过招呼。
甚至连玩耍的小朋友,都奶声奶气的喊她:“姐姐晚上好。”
岑鸢笑了笑,从怀里抽出一支腊梅递给她:“你也晚上好呀。”
微风正好,带了几分凉意,却又不那么冷。
天气应该快回暖了吧。
回到家里,她把灯打开,饼干正乖巧的蹲在门口迎接她的到来。
岑鸢把鞋子换了,让它稍微等等,她马上就来喂它。
她走过去,把客厅花瓶里的花换了,插进自己今天刚买的腊梅,空气中带着淡淡的花香。
喂完猫以后,她才开始准备自己的午餐。
明明和酒最配的不是面条,她却煮了面。
也不知道为什么,生日还早着,她却突然很想吃长寿面。
以前纪丞每次过生日,他都会把自己的长寿面偷偷端给岑鸢,骗她吃光。
“只有你先平安长寿了,我才能平安长寿。”
岑鸢那个时候总笑他:“明明是自己不爱吃面条,还用这种幼稚的话骗我。”
可是现在,岑鸢却觉得,是不是因为她吃了纪丞的长寿面,所以他才没有平安长寿。
果酒的度数的确不高,可还是能醉人的程度。
岑鸢喝了几杯后,就觉得眼前的东西开始变成重影了。
桌上的电话一直在响,饼干在她脚边急得喵喵直叫。
她却像听不到一样,趴在桌子上,肩膀微颤,像是在哭。
何婶今天特地做了冬瓜排骨汤,想着给岑鸢送去,可是又不知道她住在那里。
电话打过去了也没人接。
商滕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他有点事,要去公司一趟。
何婶看到他了,急忙过来,问他知不知道岑鸢住在哪里。
商滕把袖扣挽上:“知道。”
何婶说:“上次她回来,我见她好像瘦了不少,所以给她炖了点汤,想给她补补,但是电话打过去没人接。”
商滕看到桌上的保温桶了。
迟疑了片刻,他说:“我去吧。”
何婶愣了会:“啊?”
商滕罕见的多了点耐心,重复道:“我去。”
在他说第一遍的时候,何婶就听清楚了,只不过商滕一向是事业优先。
他并不会因为生活上的私事而影响到工作。
所以有些迟疑:“公司不是还有事吗?”
商滕把领带正好,漫不经心的开口:“可以取消。”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