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神色淡凉看了他们一眼,抬袖一收,四周山林笼罩的黑雾渐渐聚回他的身上,而分离出的另一个自己也缓缓撤回体内。
见他还有理智将那个随时能毁天灭地的‘分体’撤回,帝轩暗自松了口气,好险!方才那山崩地裂的态势,若真未控制,后果难以估量,他没自信能阻止。
帝轩一边施法帮帝溪止住伤口,语气仍恼:“楠艾得到救治,得亏了小溪,你怎还能戾气这般重,妄生杀意!”
老祖身形恢复,眼中怒意不减:“你问她,她方才说了什么话!那些话足不足以让我取她性命!”
说罢,他腾雾即离,途中,冷冷清清的话音飘荡而来:“我生来本就黑暗,虽不兴杀戮,但也不忌见血。你们自当谨言慎行、管好分寸。”
直到他离开许久,帝溪握住帝轩的袖口,心有余悸道:“方才拂墨体内出来的......究竟是谁?”
帝轩叹了叹,此事只有他和天帝知晓,眉宇拢着惆怅:“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见她欲开口,帝轩责备地打断:“你究竟同他说了些什么?拂墨对诸事一向淡漠,除了女娃的事,他不轻易动怒。你莫不是又提到了女娃的事?”
本想回避的帝溪在帝轩逼迫下交代了实情。帝轩听得是一口气堵在胸间,上不来也下不去。
他负手来回踱步,侧看她,无奈斥道:“你怎能说出那等不堪入耳的话?明知道炎帝叮嘱我们多陪在女娃身边是不想让女娃太依赖拂墨,更不想让拂墨全部心思投注在女娃身上。他早晚要接替炎帝作为南方天帝的神职,甚至可能统领当年的天界,他的职责是众生,炎帝才有所顾虑。你竟说出那些个昧心的话!”
“拂墨同女娃从来都只有兄妹之情!你却口生是非,言语侮辱,他若真取了你性命,便是你咎由自取!”帝轩直言欲骂醒她:“他未曾喜欢过你,往后也不会对你有你所期盼的那种心思,你趁早收了心吧!”
帝溪沉默良久,红唇微启:“那只草妖不过认识他多久?他若不是将她视作女娃的影子,又怎如此上心。”
真是不知反省!帝轩嗟叹连连,深觉无奈:“我实话同你说,楠艾的身躯本是妙龄少女,我见过她那番模样。只因她成妖之时出了些差池,拂墨担心她灵力维持不住肉身,遂施法将她变小了模样。这同女娃无半点关系,你莫要再做奇怪的猜测。”
帝溪闻言一愕:“难不成他对她......”话语咽在喉间,不敢说出口。
帝轩怎听不懂,轻拍她肩:“我无法断定拂墨对楠艾存的什么心思,但无论如何,这同你我都无关。说实话,我倒更希望楠艾是那个能打开他心扉的人,如此他便不会在痛苦和悔恨中煎熬。”
这些话如刺般狠狠扎入帝溪心口。
原以为她不过将那草妖当作女娃的替身,可事实令她更难接受。如若他真的恋上那妖......不可能!他怎可能喜欢上一株不明的杂草!
帝溪袖中手指攥紧,双唇紧抿,望着远山的目光渐冷,久久未言。
老祖一路将满腔怒火硬生生压制心底。
将抵木屋,半空垂眼望去,屋外,昱琅正同楠艾交谈。
他怎会过来?
老祖正要收雾落下,恰见昱琅伸手,两手裹住楠艾的柔嫩小手......
他一顿,那股将将才压住的怒意刹那如遇火苗的干柴,瞬间引燃,熊熊烈火直冲心口!
他几未犹豫,劲掌挥去,碎骨捶石般的掌力迅猛击在下方昱琅身上。
昱琅被打了个猝不及防,顿时被掀飞十几丈远,嘭地一声落地,一动不动......
坐在椅子上的楠艾吓懵,茫然不明所以。
怎么回事?!
第二十二章
清风徐徐,阳光明媚,四周并未察觉任何异样,就连方才远处的阵阵山崩声也已停止。
三殿下怎突然飞出去了?着实诡异。
楠艾眯眼望看远处那模糊的一团白衣身影,刚刚站起身要走过去看看他情况......
身后蓦地刮来一阵朔风,她两腿悬空,登时被一双手臂强劲揽过,眨眼就坐在一人臂弯上。
“回归墟。”老祖淡淡的声音。
“啊?”楠艾两手搭在他肩头,挪动屁股,稳了稳身子,不解地问:“不是还要用月晶草治疗些日子吗?”
“回去我帮你治疗,时日稍慢些。”他抬眼望向她:“会痊愈。”
楠艾低头回看他,近睇下才发现他神情不若清晨离开木屋时那般平静。
方才那山体崩塌般的声响和强烈的震动令她担忧,怕老祖出了事。此时他面色瞅着几分不愉,莫非真遇到了什么事?
楠艾启口欲问,却又按耐下来,老祖不高兴的时候大抵什么也不会说。
遂浅笑点头:“我也想回归墟了。”如今伤势恢复了七八成,回去慢慢治疗也无妨。
老祖脚下生雾,腾空飞离。
刚至半空,楠艾想到三殿下还躺在草地,忙指着下方:“三殿下方才不知遭遇了什么,突然就摔了出去,我们去瞧瞧他情况吧?”
老祖纵雾未停:“他还活着,无碍。”
他斜瞟了眼下边,方才情绪来得迅猛,力道未能控制好,恐是断了他的肋骨,得趟个七八日。
楠艾仍不放心道:“许受了伤,还是下去看看吧?”
老祖偏过头,看着她反问:“你很担心他?”
楠艾一愣,每当他眼里刮出凉飕飕的冷风,她便明白,应该斟酌着回答。
“毕竟是天帝之子,又特意来看望我,按礼数,去查看一二也是应当的。”说完,她小心地盯着他表情。
老祖别开视线:“既然是天帝之子,怎会轻易有事?无需为不相干的人操心。”
“哦。”楠艾呐呐点头。
也的确不相干.....她确实未料三殿下会刻意飞来巫山看望她,他说昨日同药神君谈事时,药神君无意中提到她的事。
三殿下连连致歉,说是把老祖叫去了荒邙,害得她遭遇那等残忍的事。
她倒是没太在意,也从未将这事怪在别人身上,毕竟是她自己提前去厉山,而老祖本就是天界的神仙,哪能凡事以她为重。
哪知三殿下竟认真十足地同她承诺,会让天帝派天兵神将去西海替她讨个说法。
惊得她慌忙摆手,称自己不过是株艾草妖,怯怯不可惊动三殿下去帮她要说法,这不折她的寿嘛!何况同西海复仇之事,她不愿假他人之手,就连老祖也准许她自行处理。
再三劝阻下,三殿下才同意撤了这念头。
虽说接触不多,统共只见了两次,但她对三殿下印象还算不错,往后若修成仙去了天庭,如有机缘,倒是个可以来往的朋友。
回归墟的路上,楠艾一瞬不眨地看着掠过的各色风景:层峦叠嶂的山峰、绿荫葱葱的平原、森森冉冉的树林、浩瀚无垠的大海。
即便这些景致在她眼中迷蒙隔着纱一般,却另有一番风味。
尤其复明双目后,才更珍视这世间的缤纷。爷爷说的对,六界的五光十色,多得望不过来。她往后定要多走走看看,将世间奇观美景收入眼中,再去同爷爷畅聊个七天八夜的。
“方才昱琅他握着你手......”突然的声音打破长久的安静。
坐在云端的楠艾拉回思绪,抬头看向身侧的老祖。他视线正眺向远方,可话语只说了一半,没了下文。
楠艾“啊?”了一声,不解其意。
老祖在思虑话语,尽量让问话不太唐突,才又补了句:“是要帮你查看伤势?”
楠艾想了一会,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方才在巫山的木屋外,三殿下被拍飞之前,的确握了她的手,被老祖看到了?
“他问我恢复如何,我大概同他讲了些。正说双臂暂时还不大灵活,手掌偶尔会有麻木感,就像久浸在冰水中,没太多感觉。”
说着她将手掌伸开,握了握,又道:“就像现在这样,晒着太阳,浑身暖烘烘,可手掌还是冰凉冰凉的。他便握住我手施法,试试我的刺痛感。哪知将将要施法,就飞了出去啊!”
老祖默默听着,原来是这个原因......
不过......他觉得那掌打得并不过分,饶是试她的痛感,也可采用其他方法,男女授受不亲,怎能随便握住女子的手。即便楠艾现在模样是个小女孩,也不得随意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