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主心骨的方雷部如一盘散沙。
战士们无所适从。
族人们更是茫然无措。
方堃培养出来的两个“心腹”——胖头鱼方泥龙跟山羊胡子在部落内并无声望，更谈不上人人敬服。
所以就算他们振臂一呼，也无人响应他们。
自然而然的，方雷部就此沦陷。
是存是亡，都在大姜一念之间。
所以方堃与犀首此刻满心苦涩，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两人此刻佝偻着身子瘫坐在地，周围或站或坐或蹲不下五六人。
这些人形貌各一，却一个个神色自若，看向他们的时候满是俯视——这感觉方堃熟悉，他就是这么俯视黑齿部、獓因部的人的。
越是明白这一点，他们越是心惊。
得是什么样的部落，才会对方雷部这个态度？
自己何时招惹了这样一个存在？
更让他心惊的是，自他被俘起，他所见到的每一个战士都带着金器！
“你们，到底是谁？”方堃艰难开口，“我方雷部到底怎么招惹你们了？”
“你不知道？”飞鸟皱眉，蹲下拍了拍他肩膀，“仔细想想！”
方堃凝眉细细去看飞鸟，希冀着从他样貌中找到记忆，却始终不得线索。
倒是他身旁的犀首开口了：“他就是上次伏击我们的人！”
“上次……”方堃终于醒悟，“你们是黑熊部的人！”
“黑熊部？”飞鸟意外，随后笑着点头，“你这么说也行吧，反正黑熊部是我们的一部分。”
方堃心底愈发惊惧。
黑熊部？
那不是一个三五百人的小部落吗？
但他马上面色又是一苦。
眼前这些黑骑军只怕至少有五千吧？
苦思片刻，他忽然淡定起来，看向飞鸟：“你想怎么样？”
飞鸟先是一愣，随即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想怎么样，而是你们想生还是想死！”
“我们……”方堃神色变幻，没有说话。
“行了！”白月笑道，“你就别吓唬他了。”
飞鸟撇了撇嘴，让开身去。
白月也蹲下说道：“实话不瞒你说，方雷部可以不用灭！”
“什么！”方堃与犀首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不为灭部？”
“是！”白月点头，微笑说道：“那就要看你方雷部如何选择了！”
方堃皱眉不解。
白月笑道：“这个你先不用管，金乌部什么情况，他们有多少族人，盐巴跟金器都是他们做出来的？”
“你们只是想知道这个？”方堃皱眉。
“不然呢？”
“那你们先前的那个熊头头来是为了什么？”
“交易！”
“交易？”方堃愣住。
“交易！”犀首低喝，怒气不假于色，却是对方堃。
方堃后悔不迭。
白月笑道：“怎么，你不对我们动手，我们会找你方雷部的麻烦？你以为我们会像你们一样，看上小部落的东西了就要动手抢？”
方堃低下头去。
他知道，泥龙被抓之后肯定是把什么东西都说了的。
自己再辩解也是无用。
“行了，说正事，回答我的问题！”白月沉声说道，“再废话，我难保不会灭你们方雷部！”
方堃被逼无奈，只得老实说道：“金乌部是远比我们方雷部要大的部落，他们的牛马羊多到数不清。
他们的战士用的都是我们这样的金刀，跟你们的……不太一样……”
他说着，小心去看白月表情。
白月却只是微笑看着他。
他什么也看不出。
无奈之下他只得继续说道：“金乌部的战士就有一万多人，具体是多少，我也不清楚。他们的凶兽坐骑也很多，有长毛象，刺龙，獓因兽，还有一种可以飞上天的金翅飞鸟，可以让战士们骑着飞上天的。”
“嗯？”白月心神一动，“金翅飞鸟！”
不只是他，寒树、雷龙、飞鸟与木叶，都面露震撼。
他们本以为大酋长的那三头巨鹰已经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了，却没料到在这个所谓的金乌部，竟然也有这样的飞行坐骑！
白月压下心底震颤，低喝道：“他们有多少这样的飞行骑军？”
方堃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但至少有两百多。因为我见过他们的飞行骑军飞过树林上空，去灭了一个小部落。”
白月震撼不已，喃喃说道：“金乌部，飞行骑军……”
随后他反应过来，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这些金刀跟盐巴也是他们做出来的？”
方堃点头。
白月又问：“那你知道他们这些金器是从哪里获得的材料吗，还有这些盐巴？”
方堃摇头：“盐巴是他们背着我们造的，据说是用他们部落东面的一个大湖里的水做出来的。
他们说大湖是他们的图腾先祖金乌赐给他们的，只有他们的大湖里有盐巴，也只有他们能做出来盐巴！”
“哼！”白月冷哼。
他自然知道着不过是金乌部在故布疑云。
因为大酋长已经告诉过他们，金乌部的盐巴不过是煮咸水出盐巴罢了。
至于具体如何煮他没问，大酋长也没说。
但他知道，盐巴绝不是什么图腾先祖赐予的。
只是方雷部不知道如何做盐巴，就显得很神秘了。
他点了点头，又问：“从你们这里刀金乌部要多久？”
“十五天。”
“那金乌部周围还有别的大部落了吗？”
“没了，往南往北都是他们的领地，就是有些小部落也都是他们的从属部落。往东是一大片大湖，谁也不知道多大。
反正按照金乌部的说法就是那大湖都是他们金乌部先祖赐给他们的。”
“蠢货！”白月心底冷笑，“那叫大海！”
不过他随后心底释然，不是所有的大酋长都像他们的大酋长那样什么都知道的。
他摆了摆手说道：“向西而来呢，就只有你们方雷部了吗？这一路过去有没有什么山、密林这些？”
方堃点头：“有山，有水，有密林！”
白月皱眉。
这是一句废话。
“从方雷部到金乌部，中间有没有其他部落？”
“有！”方堃点头，“最近的是之前的獓因部跟黑齿部，还有大手部、光头部、反手部。
大手部族人的力气极大，他们部落附近有座山，山上有各种野兽猎物，都不需要捕猎。
光头部的人擅长打磨骨刀，他们那里有一种白色的植物种子，可以吃。
反手部的人可以将自己的手臂反过来，跟寻常人不一样。所以打仗的时候不能让他们近身，一旦近身的话他们背对敌人都能轻易杀死对手。
还有一些其他的部落，名字什么的我就不清楚了。”
白月问道：“既然这些部落各有特点，你们就没想过将之吞并？”
方堃无奈摇头：“它们都是从属于金乌部的，我方雷部还要跟金乌部交易，获取盐巴、金刀这些东西，不敢对他们出手。”
“原来你们也有怕的人！”白月点头，“你们这就是明显的欺软怕硬了。”
顿了顿他又说道：“既然你们是这样的部落，那我们接下来不管怎么处理你们也都不算冤枉了你们，对不对？”
方堃面露惊惧：“你们到底要怎么样？”
白月笑道：“方雷部成为我们的从属部落，自此一应调度都得按我们的要求来！”
“什么！”方堃眉头一挑。
犀首也惊呼道：“不可能！”
须知道每个大部落都有其傲气所在，能过万人更是极少成为别部的从属部落的。
像方雷部，虽然不如金乌部，却自始至终没有成为金乌部的从属部落。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距离金乌部足够远，还有就是因为部落的图腾信仰很难去改变。
再加上“宁为鸡首，不为凤尾”的心气，这些人基本上不会愿意成为别人的从属部落。
而大部落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对这样的部落出手。
一方面出手了，损失不可估量。
另一方面是自己也身为大部落，人口已经足够，基本上不用担心野兽，只需要防着天灾与人祸就行了。
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就是对于金乌部这样的超大部落来说，方雷部毫无特色——没有“特产”，没有强悍的战士，灭与不灭也无关紧要。
习惯了当“土老大”的方堃乍一听到“从属部落”之后，直接摇头：“不行！”
“不行？”白月冷笑道，“不行你就得死！或者是我将你们方雷部的族人都抓去我们部落当苦力。
即便我们不抓走你们，我只需要将你们部落的獓因兽跟刺龙这些重型坐骑都带走，再放出消息给天雄部、泥龙部这些小部落，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办？”
方堃一个激灵。
结果不难想到。
以今天三部联手的情况来看，一旦方雷部没了这些重型凶兽坐骑，天雄部跟泥龙部会毫不犹豫地吞并他们方雷部。
到时候什么人口，什么食物，都会被两部，甚至其他部落分掉。
不仅如此，就连方雷部内部，也有极大可能会分裂成几个小部落！
而他方堃，不仅会成为方雷部的罪人，也会被诸多环伺周围的敌人给轻易斩杀了。
方堃神情晦暗难明，反复变化。
白月适时又加了一句：“这三个部落联手对付你们方雷部，你们难道就不想报仇？其中一个华胥部跟我们有仇，我们自己解决了，剩下的两个我给你留下了，你就不像亲手宰了他们两个部落的大酋长？”
方堃眼睛猛然睁大，其中泛起仇恨的光。
白月眼见火候差不多了，笑眯眯道：“你好好想想，是被我大姜灭部的好，还是成为我们的从属部落好！”
方堃再次低头。
旁人无法看清他的神情。
犀首怒睁双眼，喝道：“大酋长，不行！我方雷儿郎不怕死！”
但方堃却摇头说道：“但族人怕死！
我也不想方雷部葬送在我手里，我更不想成为方雷部的罪人！”
说完这些，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白月：“我答应你们了，你们说吧，需要我怎么做？”
犀首怒不可遏：“我真该杀了你，你不配成为方雷部的大酋长！”
方堃只是看了他一眼，面不改色：“你想杀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那你为什么不动手呢？
因为你知道在方雷部内，有大多数的人都是听我的！”
犀首以头抢地，想要自己撞死。
只可惜脚下乃是土地，并无尖锐石头之类，他弓着背在地上撞了几下，不仅没能将自己撞死，反而是磨得额头脸上破了皮，沾了许多泥土，显得很是凄惨。
白月不由多看了一眼犀首，暗自点了点头。
随后他看向寒树：“这个人先打晕了吧，留给大酋长发落。这么硬气的，估计大酋长会比较喜欢！”
寒树点头应了一声：“好！”
不等犀首反应过来，他就觉得脑后一沉，而后晕了过去。
方堃面上泛起惊慌。
白月摆了摆手：“你不用担心，我说了不会杀你，就不会杀你。这是我部大酋长说的，做人说话要算话。
就像他说了不杀泥龙一样，当真就没杀他。
这一点，我们给你终究是不一样的。”
方堃心底大定：“那犀首他……”
白月摆手摇头：“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
方堃沉默。
白月说道：“成为我们的从属部落之后，你方雷部可保留部落称呼，图腾不变，刺龙、獓因兽也可以留下足够抵御天雄部与泥龙部的。
你们的人口我们不要，但是牛马我们会带走一部分。
还有，就是要你们的交易区可以继续开，一应所获，我们需要占一半！
以后需要的时候，我们要去金乌部交易，你也必须负责带路！”
“还是交易！”方堃心底哀呼。
他已经确定，眼前这帮人费尽周章拿下他们这四个部落，根本的目的还是为了跟金乌部交易。
“早知如此……”方堃死死攥紧拳头，满心懊恼与后悔。
白月看着他复杂的神色，笑着说道：“你现在应该庆幸这次来的是三个小部落，不然的话你们方雷部就真的可能被灭部了！”
方堃皱眉不解。
白月哈哈笑道：“想不明白，就以后再想，走吧，带我去你们方雷部里面看看，好歹也是我大姜的从属部落！”
“大姜……”方堃心神一紧，默默念叨这个名字，再次满心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