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黑熊部再向北就进入原黑水部的领地了——考虑到实际动工的情况，他决定改一下路线，先去山谷那边准备。
木风从没想过扎合他们原本所在的黑水部究竟是属于昌黎地界还是属于方雷地界。
像是黑熊部、野狼部跟黑水部这些部落的归属地似乎一直都很模糊。
包括连以前的莽龙部、红鸾部、葛黎部等部落更是无根浮萍，没有归属。
这些部落的所在地真的是个爹爹不亲，娘娘不爱的三不管地带。
大姜更是在这个三不管地带里面深藏于深山老林之中，远离一切来自人的危险。
今时不同往日，在见了那么多部落的所在地以及大小部落以后，木风已经明白，当年大姜被弇孖部劫掠屠戮，被逼无奈之下一路向东迁徙，好不容易来到白树原一带之后都不敢靠着东河居住，而是选择进入深林深处，选择只面对自然危险。
与人相比，自然的野兽虽然更为强壮，却也只会在饥饿的时候觅食——况且大姜所在的林子里除了野猪也没有见到其他过于凶狠的野兽。
而人就不会，不管饥饿与否，都有可能发生争斗与冲突。
如此说来，当初的姜离子所选的现在龙城的栖居地，尤为明智！
但如果没有木风的话，大姜后来的结果最好的也就是跟人猿部那样，成了林子里的野人。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始终如一。
可能大姜永远只会是姜氏，不会知道在遥远的弇孖部地界还有另外一支姜氏等着与他们汇合。
一路上木风与郁离聊了不少，都是关于大姜之前之后发展的问题。
更多的时候是木风在说，郁离在听，在问。
让木风最为欣慰的是他最担心的郁离会有“门户”之见，如今看来问题也不大了。
因为郁离开始主动跟他聊起大姜的未来了。
“大酋长，现在大姜人数两三万人，但真正属于姜氏族人却只有三千人左右，人口太少了！”郁离摇头道，“如果将来到你老去时候，未来的大酋长人选不是姜氏一脉的人，该怎么办？”
木风笑着说道：“这不是大问题！”
“不是大问题？”
木风点头：“你说的姜氏只是一个小大姜，只包含有姜氏族人的大姜。所以你担心有诸多部落融合进来的大姜将来会不会不稳定，对不对？”
郁离点头。
木风笑着摇头：“那是之前，现在所有族人都将图腾信仰追溯到先祖祖龙，也就是认了共同的祖先了！”
“可是，”郁离皱眉，“那只是在您还活着的时候，万一……”
他不再说下去了。
木风笑着摆手：“放心，大姜现在的情况除非我自己找死，一时半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以现在大姜现在的情况，即便不再对外征战劫掠，支撑个两三代人没什么问题。
多了不说，一百年，可以吧？
一百年之内这么多部落在一起生活融合，还不能团结在一起？”
郁离眉头稍解，想了想摇头道：“我姜氏族人跟弇孖部族人前后三代，都始终铭记大姜之仇！”
木风笑着点头：“我大姜族人个个骨气极硬，这一点我是知道的。可是小阿叔，容我问一句，倘使弇孖部合并姜氏之后，没有可以区分弇氏跟姜氏，也不区别对待，你们又该如何？”
郁离刚想说“还是会复仇”的，但转念一想族人种种，便又默然不语。
最后他颓然叹气：“若弇氏果真一视同仁，姜氏到现在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还记恨他们……”
事实上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在过去的三代人里，他阿公、阿爹对于部落里已经动摇的人采取了极其血腥的手段，留下的族人对姜氏才算是忠贞不二。
而到了他这一带，则是采取“恩威并施”的原则，这才维持了族人的忠诚。
不然，哪怕是被区别对待，也仍有一部人是想着“随遇而安”，得过且过的——人最根本的要求便是活着，然后才有其他的可能。
换而言之，只要弇氏“松口”，姜氏族人也很容易就被同化了。
在这一点上，姜氏族人也是人，并没有什么比别人更特别的地方。
而如果能在新部落里能够获得平等对待的地位，那么他们就会很快被同化。
这一点从改白泽图腾到现在为止短短几天世间，进入大姜的姜氏族人就如同水入江海一般，迅速失去本来踪迹，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这些人既有姜氏血脉的人，也有其他部落的人。
似乎果真如大酋长所说，不存在这个问题。
木风眼见郁离沉默，知道他反应过来，笑道：“在我大姜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家人在部落安全无忧，战士在外勇猛作战。
大姜日益强大，这样的部落对于族人们来说就是最大的庇护与依托。
如果有人心生异心，想要分裂出去，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好处？
难道他们不知道抱团才容易自保，分裂出去就容易被虎狼猎杀吗？”
郁离点头，却又皱眉道：“可是你还没说出来大姜未来的大酋长该怎么办啊？”
木风笑道：“这还不好办吗？肯定是对大姜最忠诚最有能力的人来当了！”
“可如果这个人不是有姜氏血脉的人怎么办，那个时候的大姜还是大姜吗？”郁离追问。
显然，这已经成了他心里的一个疙瘩了。
木风笑着说道：“这个简单，解决这个问题首先就得抛下‘小大姜’这个观念，要把所有的族人都看做是我大姜的族人。
其次是各族各部族人一视同仁，混合而居，除同姓之人、三代之内不许通婚以外，不禁婚假。这样的话不出两代人，大姜原本的各族各部就会出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情况。到时候怎么区分哪个部落是哪个部落——这是一个‘大大姜’的观念。
还有，所有大酋长的人选我都会一视同仁，但好歹亲疏有别。至少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我会倾心培养我的后代，最好让他也成为大姜的大酋长！”
郁离眼中大亮。
他神情震撼地说道：“大大姜，就是包含所有部落族人的新大姜？”
木风点头：“不错，融合、通婚、杂居之后的大姜族人，就会成为一个全新的大姜族。我们大姜族的特点就是像祖龙那样，可以具备多部落、多族人的特点。
我们不担心融合新部落，不排斥新族人，只要忠于我大姜，不论男女，不论美丑，不论肤色，不论部落，都可以成为我大姜的族人。
就像一个白树原那样，它如果只有羊才叫白树原，有了马匹、角鹿跟长毛象，难道就不是白树原了吗？
白树原如果只有羊，那么再大的群体它们也只能沦为其他野兽的猎物。
但如果这个群体里有羊、有马、有巨趾鸟，还有角犀跟长毛象，混合在一起，会怎么样？”
郁离想了想，眼睛再亮：“只怕一般的虎狼都不敢靠近吧！”
木风大笑道：“岂止是虎豹不敢靠近，就连我大姜以前还是姜氏的时候，狩猎队员都不敢靠近！”
郁离默叹：“你们也不容易！”
木风摆了摆手：“那是之前，现在呢？”
郁离一下子沉默起来。
他彻底明白了木风的意思了。
顿了顿他又说道：“您说的没错，但我还是想着能由你的后代来继承大酋长，毕竟能得到你的教诲，肯定智慧非凡！”
木风挠头大笑：“那是肯定，这样我至少可以确保两代之内，大姜都会按照我的方法与要求发展下去，三代以后，新大姜已成，到时候就是想让他们分裂，他们也不会愿意的！”
郁离点头，深以为然。
而后他重重输出一口气，喟然叹道：“如此说来，对于部落内族人的态度，我可能与弇子虚是一样的，都有短见，死守着一姓部落，最终害人害己。”
木风点头，回头向南指了指：“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啊！”
郁离疑惑地回头看了看，不解其意。
木风只笑着说了两个字：“青鸟！”
……
经过黑水部旧地附近向西，经过一片密林。
正行进间众人听到密林之间有鸟雀鸣叫。
郁离正在疑惑眼下周围树上都是光秃一片，并未见到树叶与鸟雀，哪来的春日婉转鸟叫？
只见木风马上端坐，仰头冲周围也“唧唧啾啾”地叫了起来。
很快林子里又是一阵鸟叫声，声音腔调更多。
木风马上这次长长回复了一声：“啾——”
随后他便端坐马上，继续带人缓步前进。
郁离大为疑惑：“大酋长，你刚才在干什么？”
木风笑着说道：“对暗号呢！”
“暗号？”郁离满脸疑惑，随后反应过来，“鸟叫？”
木风点头。
这下郁离来了精神，试探着问了一句：“你跟谁在对暗号，聊什么的？”
木风笑道：“跟我大姜在此巡弋的战士，他们问我要不要都出来见我，我说不用！”
“然后呢？”郁离瞪大眼睛，“就这些叫声就行了？”
木风笑道：“当然啊，就这些叫声就够了！”
郁离皱眉，四下张望了一下，什么也没发现。
木风微笑摇头，仰头在此叫了起来，这次的声音又变了。
随后他笑着说道：“等着吧，马上就有人来见我们了！”
郁离疑惑不解。
不过没多大会，在林子里就传来马蹄声，很快便有三人骑马出现在众人面前。
三人来到木风跟前，马上前身拱手：“见过大酋长！”
而后对郁离也说道：“见过大祭司！”
三人都一身皮制劲装，身背长弓，腰挂金刀，另有奇巧武器依次挂在腰间。
郁离大为意外，他果然见到了大姜战士！
于是他心底对于木风所说的暗号感了兴趣。
木风摆手问道：“你们在这辛苦了！”
为首一人说道：“为了部落，不辛苦！”
木风笑问：“最近有什么发现吗？”
那人正色摇头：“没有，昨天雷蒙大头领从这里向北去了，预计今明两天会回来！”
木风知道，这应该就是雷蒙去与雷鸟部商议出兵的事的。
点头：“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忙去吧！”
“是！”三人齐齐回应，策马转身离去，几个呼吸便消失在众人视野内。
木风这才笑着看向郁离：“走吧，继续向西！”
郁离却再次被勾起了兴趣：“大酋长，您刚才跟那几个战士对暗号的方式可不可以教我啊？”
“哦？”木风笑道，“你也想学？”
郁离快速组织语言，马上说道：“如果这些可以由一部分人专门使用的话，我们完全可以送出一部分这样的人，渗透到昌黎部地界的其他部落来打探消息，由专门的人负责，给大姜收集信息。
而且大姜现在有信鸽，远远超出其他部落获取消息的速度。
最重要的是只派出打探消息的战士的话，会减少大部人马长期在外的消耗。而他们就可以集中在部落进行训练，以及充当劳力来干活！”
木风眼睛一亮。
郁离虽然只是一个提议，却让他马上想到一个新点子。
那就是他其实在心底担心却又无奈的事——太多的战士常年在外，消耗实在太大！
按照郁离的说法，大姜完全可以组建一个谍报部门，专门用来刺探消息，甚至于他还可以以此训练一批袭杀高手，专门用来袭杀两军对垒时机的敌军主将。
什么“狙击手”、刺客、敢死队之类的，都可以参考一下，折中训练一支奇军，专门用来奇袭。
这样的话大姜获取消息的速度就变快了，也不需要每次与敌对战都需要大规模出动战士了。
除此以外，郁离所说的战士回部之事，也的确有这个必要。
眼下大姜暂时无战事，以后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几千号战士不可能常年在外，也不可能常年备战，那么如何有效利用这些战士的劳动力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而郁离的提议，恰恰提醒了他，是时候想个法子解放这些劳动力，让他们可以“上马能杀敌，下马能种地”。
只有这样，大姜的发展才更有保障，才能真正的长治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