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半晌,沈拂开口:“先去把系统挖出来。”
“回去时一并带走就好。”
沈拂视线冷冷扫来,少年不得不歇了心思。
强行将赵冉唤醒,后者虚弱道:“我刚好像看见……”
余光瞥见沈拂身边的人,作势又要晕过去。
沈拂在那之前将人拎起来:“冷静些,就这点胆子还敢出来学人盗墓。”
赵冉摆手:“除非特别危险的情况,不会有性命之忧。”
沈拂注意到他腰间的图腾隐约有暗光流转,似乎是一种保护。
赵冉四肢无力,面对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叫了声‘老祖宗。’
沈拂无奈:“命很重要,脸面也很重要。”
赵冉认真道:“其实是有那么一丁点沾亲带故的。”
少年竟点了点头:“赵国曾是济河旁的一个小国,崇尚图腾,后来被渊汤分而蚕食,国中的公主不少被迫下嫁皇室子嗣。”
指挥官过去是皇子的身份,同父异母还有三位兄长,四个弟弟,其中就有人娶了亡国公主。
沈拂:“一千多年过去,这份血缘关系早就淡薄的近乎没有。”
赵然求生欲很强,如果真的是武帝复生,他的图腾未必能起效果,攀亲道故十分必要,坚称是同族。
沈拂:“先离开再说。”
少年:“不能沿原路折回。”
为了让沈拂方便找到,他没有将墓建的太深,又防盗墓贼误入,动了些手脚,倘若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折返,道路会坍塌。
赵然走在沈拂身后,小声道:“老祖宗对你似乎格外优待。”
沈拂提示:“你真正的祖宗听到怕是能气活。”
赵然不甚在意:“我妈说了,那就是个荒淫无道的亡国昏君。”
前方陶俑的方向改变,一点点转过身,赵冉紧张道:“他们会不会也复活了?”
没有找到指挥官前也就罢了,罪魁祸首在这里,沈拂当场冷笑出声:“这东西可是武帝的心头好,万物有灵,活了也正常。”
一句话说的毫不客气,赵冉紧张兮兮,生怕少年转身一根手指将他们全灭。
“睹物思人,情难自己。”少年的声音相当清澈,仿佛能够洗涤心灵。
在赵冉眼里,沈拂可谓浑身是胆,竟然主动走到陶俑身边细瞧,只见背后还有刺字,对着烛光念出来——
“吾甚念之。”
指挥官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声音轻的温柔:“我想你了。”
沈拂回过头,鼻尖碰到冰凉的侧脸颊:“系统一定更想。”
少年面色一变,只恨当初没有再将系统埋远点,最好能漂洋过海,送出国门。
路的尽头是一处洞穴,里头很湿润,不时有小水珠坠下,赵冉在少年警告的目光中留下玉器,反之,后者对沈拂的态度要温和很多:“这玉浸染了陵墓的晦气,戴在身上会招来灾祸。”
沈拂交还,少年直接扔进水洼里,并承诺:“以后给你买更好的。”
说者有心,听者更是有心,赵冉惊恐地瞪大眼睛,难道这武帝生前没有设立后宫,千年后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个男人睡?
这么一想,立马将衣服领子竖起来,试图不暴露一点肌肤。
现实给了他无情的一巴掌,少年自始至终没有回头看他一眼,清冷的双目一直盯着沈拂。
快出山林的时候,赵冉尽量弱化自己的存在感,小心翼翼道:“那个,山水有相逢,我们就在此别过好了。”
少年瞥了他一眼,看得赵然心慌,以为自己要凉透了。
他试着向左迈了一小步,见没有被阻止,一步一步,像机器人一样行走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后,重重呼了口气,果然大佬是不在乎他这种小虾米的,还没开心一会儿,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线:“就这么放他走了?”
赵冉抖了一下,好歹也是一起掘过土的交情,怎么可以转眼就拉自己一起下地狱?
“我已经取了血,有需要可以随时找到。”
已经走远的赵冉看见手指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个红点,哽咽离去。
只剩他们两个,沈拂摘下口罩贪婪地呼吸新鲜空气,恶狠狠道:“你在外面也得注意些。”
少年摇头:“宫廷里特意不招画师,我的容貌没有流传后世。”
沈拂扯着嘴角:“但你却让陶俑万古长存。”
“本意是想吸引注意力。”
系统给出的时间定位是在一千二百年,会不会有偏颇谁都不知道,他必须想办法将消息传达出去。
天安和迁安只有一字之隔,沈拂搜索了具体地址,两个省市间相隔九万里。
“这就是你所谓的区区几万里?”
和十万八千里有什么区别?
少年旧事重提:“山高路远,不如下次路过顺手挖出来?”
沈拂摇头,他不准备在天安市久留,随着武帝陵墓的开放,陶俑的面貌被世人熟知,迟早有麻烦上身。
“如果有道士敢来抓你,就得留下性命。”少年同他保证。
沈拂冷笑道:“诈尸的是你。”
刚说完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
少年视线一扫,走到一棵苹果树下,伸长胳膊……没够上。
目光一冷,就要连根折断树枝,突然从背后被人抱起,沈拂抱着他的同时还往上颠了一下,“我要吃那颗,看着熟透了。”
白瓷一样的肌肤染上几点薄红,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气急:“快放我下来!”
沈拂依言把人放在平地上,少年瞪了他一眼,将苹果擦了擦递过去。
没有打过农药的果子格外脆甜,沈拂:“你饿不?要不我帮你摘一个?”
说话的样子极为诚恳,判断不出是真心还是有意逗着他玩。
少年别过脸。
快速将一个苹果吞下肚,沈拂心满意足道:“不错。”
见他吃得欢喜,少年唇角弯了弯。
“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沈拂郑重问道。
指挥官?武帝?
听上去都不大合适。
“暮苍。”半晌后,少年道。
沈拂:“暮是姓?”
少年摇头,似乎对姓氏很避讳,继而眼波流转:“不如随你姓?”
沈暮苍。
很好听,沈拂却没有点头,薄唇一动:“暮苍。”
同样两个字从他口中叫出格外有韵味。
笑意蔓延到少年的眼中,忽然道:“姜。”
沈拂一怔。
少年神情却很平静。
一段都快蒙尘的记忆复苏,数万年的时光里,好几次近乎血腥的政变都和姜家人有关,这是一个永远不会被击垮的家族,每次都会在人们快遗忘它时重新出现。
如果坚持和这个人在一起,势必要卷入无尽的纠纷。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姜暮苍缓缓道:“现有的麻烦已经全部解决,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沈拂皱眉:“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
从出生时就是天之骄子的某人不禁头疼,豪华的家世在心上人看来明显成了累赘。
“我可以入赘。”姜暮苍一本正经道。
沈拂半开玩笑道:“那你算是在系统之后进门。”
姜暮苍皱眉,上位初期,就有不少人打过小报告,称被沈拂的系统欺骗过感情。
沈拂护短道:“他就是调皮了些,在感情上渣罢了。”
姜暮苍:“我堂哥也是受害者。”
沈拂嘴角一抽,询问是不是少说了几个字,难道不该是他堂哥的系统?
姜暮苍:“是他本人。”
沈拂:“……许是年少无知的一次放纵。”
姜暮苍并不计较细节,姜家人亲情淡薄,他和几个堂兄弟的关系用点头之交形容都不为过。
沈拂强制遗忘这茬事,欲要直接去迁安。迁安是个小城市,没有飞机场,路途遥远,火车是最适合的出行工具。
姜暮苍的存在让人犯难,一千二百年前,这是个呼风唤雨的帝王,而现在,单纯是个黑户。
“我有办法上火车。”姜暮苍十分从容,他的呼吸很浅,说话时呼出的气都是寒风。
沈拂忍不住道:“你现在算是什么物种?”
姜暮苍笑了笑,没有说话。
系统那里有无数种让人长生之法,实践起来很困难,沈拂不知道他们具体用的是哪一种,也没再继续探究。
“原来的任务是要阻止渊国皇子生灵涂炭,”说着瞄了眼他:“看来是不用做了。”
姜暮苍点头;“我在位期间,不曾有过太逾矩的行为,可惜如此一来,完成任务的功劳记不到你这里。”
沈拂思忖后道:“虽说是出现误差,但既然来到现在的位面,必然也存在漏洞,就看界网会不会发布新的任务。”
这个时候,系统的存在至关重要,如果有新任务界网也只会通过它代为传达。
姜暮苍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真的蒙混过关,成功坐上火车。
沈拂在进火车站前,给他买了套连帽运动装,长发一时半刻却没有办法处理,只能戴上帽子,从远处看十分娇小,美的雌雄莫辩。
这和指挥官本身高大英俊的形象对比鲜明,沈拂一直保持看窗外的姿势,防止一对视忍不住笑出来。
姜暮苍面无表情凝视他。
沈拂强忍笑意:“能不能帮我接点热水?”
水还没有烧开,等热水的功夫,一个中年男人主动和姜暮苍攀谈,不停套问私人信息,什么多大年纪,是不是出来玩的,在哪里下车等等。
沈拂离的不是太远,依稀听见一些,失笑摇头,长得柔弱可欺也就罢了,出行一趟竟然还被人贩子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