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拂摆手:“突发奇想而已。”
因为刚刚的对话,几人间的气氛要轻松不少。
前方不远处便有一家饭馆,说是饭馆,不过就是民家外挂了一块牌子,饭的种类寥寥无几。
蔬菜很新鲜,沈拂吃了几口就没有再动筷,柳雪的状态和他差不多,只有迟风还津津有味地吃着。
老板走过来问他们觉得味道如何,沈拂微微点了点头,柳雪只是笑了一下,笑容很是勉强。
饭菜真的是清汤寡水,她十分怀疑老板是不是一点油盐都没放。
柳雪用咳嗽声吸引迟风的注意,后者抬眼看她时连忙小声道:“你怎么还能吃得这么香?”
迟风咽下最后一口米,没什么表情道:“起码在这里吃饭不需要遵守什么规矩。”
柳雪突然生出几分同情,这种古板的性子必定和严苛的家庭教育脱不开干系。
她本身就是个健谈的人,迟风话少,就开始和沈拂交流:“等会儿我们要去山林写生,要不要一起?”
沈拂摇头。
柳雪冲他眨眨眼,悄悄朝迟风的方向努努嘴,示意不去的话就要单独待在迟家,滋味肯定不好受。
沈拂想了想:“那我在附近转转好了,写生的地方想必景色也不错。”
迟风听见两人的对话,提醒道:“山里天黑的早,最好能早些出发。”
早饭后折返去拿画具,另外两个学生刚醒,得知他们出去吃饭抱怨道:“怎么不捎上一份。”
柳雪描述了一下味道,那两人露出嫌弃的表情,赶紧道:“我们带了糕点,垫肚子不是问题。”
……
西沉镇是个避暑的好地方,夏天也不会太热,山林里就是更是凉爽。
柳雪穿了件粉色外衣,最先选好作画的地点。
几人散开各自寻找灵感,迟风嘱咐不要离的太远,防止迷路。
沈拂则靠在柳雪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柳雪笑出声来。
沈拂坐直:“抱歉,是不是吵到你了?”
柳雪摇头:“你吃苹果的样子很有趣,跟只小老鼠一样。”
沈拂用微笑否认这种说法。
柳雪的肚子突然发出声音,沈拂从包里又掏出一个苹果,递给她。
柳雪咬了一口,“好甜!”
这苹果好吃的不像话,连着咬了好几口,忍不住道:“你从哪找来这么好吃的苹果?”
沈拂:“刚你们收拾画具的时候,我去屋里拿的。”
回想一遍,好像只有一个地方有放这么红的苹果,脸色顿时有些发白:“你该不会是动了供品?”
沈拂面色如常道:“我对着画问过能不能吃,里面的画魔默认了。”
一时间,柳雪只觉得吐出来也不是,咽下去也不是。
其实沈拂原本没有吃的意思,不过早餐实在过于难吃,总得填饱肚子。
柳雪放下苹果,专心画画,竭力忘了刚刚的事情。
没过多久,握笔的手停在那里,“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要不是看沈拂目光清明,她真的会以为是个登徒子。
沈拂指了指眼角:“昨天见面的时候你这里没有痣。”
柳雪一怔,赶忙翻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
一看,下眼角果真有一个痣,只有米粒大小,颜色很淡,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
认真看了看自己的脸,开朗道:“没事,当做是泪痣,还挺美。”
沈拂摇了摇头,若无其事地和她聊起天:“西沉镇并不有名,为什么会选到这里游玩?”
“节省开支,”柳雪直言:“迟风家住在这里,我们可以省去住宿费。”
说罢俏皮地做了个鬼脸:“少花钱最重要。”
有了那颗痣的衬托下,这个笑容无端显得有些妖媚。
一天的写生顺利过去,晚上大家顺利集合,有说有笑结伴而归。
尚未跨过迟家的门槛,沈拂敏锐的感觉到有些异常,佣人一个个僵硬着脸,看他们的眼神暗含着一些迫不及待。
屋檐下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迟风恭敬地喊了一声父亲。
男人更多的目光不是在看自己儿子,而是其余几个年轻人,“你母亲受了风寒,今天不能去祠堂,晚饭后去看看她。”
迟风和他对视一眼,即刻会意点头。
规矩是用来打破的。
入夜,沈拂早早熄灭油灯,趁着夜色,溜出房门。
宅院浸染在空荡荡的沉寂中,午夜之后不准出门的规定就连佣人也要遵守。
黑暗里似乎蛰伏着什么,他的背部紧紧贴着墙,停步注视着前方修剪整齐的灌木丛,借着月光可以看见枝叶晃动的方向同风吹拂的方向相悖。
在沈拂做出反应前,一阵阴冷的气息在黑暗中无声蔓延,灌木丛竟然渐渐平息了波动。
【系统:好像有某种力量在保护你。】
沈拂:“是你单身久了的错觉。”
话音落下的瞬间,脑海中涌动起暴风式的哭泣,沈拂欲要开口让它安静,听见不远处的屋子有异响发出。
沿着墙壁尽量不发出声响挪步过去,侧耳贴在窗角下偷听。
响声还在持续,系统哭累了改为啜泣时,沈拂终于听了个真切,那是板子打在人身体上发出的声音。
劲道不是很大,伴随着女人的咒骂:“你做了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就失败了!”
迟风的声音随后响起:“和我无关。”
抽打声突然停止,一道低沉的声音插进来:“差不多行了,他也许是真的不知情。早上那女娃脸上分明已经结了东西,谁知道出去一趟回来竟莫名其妙消失了。”
沈拂静静听着,猜测他们所指的是柳雪。
女人体质好像很虚弱,大口喘着气:“时间不多,你知道该怎么做。”
一切重归寂静。
沈拂沿着原路返回,中途顺手摘了几个指甲盖大小的野果子,回屋后放到画像前:“有借有还。”
将被子踢到一边安然睡去,留下野果孤零零地充当供品,加起来还没有一个苹果十分之一大小。
翌日沈拂精神抖擞,反观其他人皆是心事重重。
柳雪眼角的痣不见了,她还没有察觉到这一点,端了盆水门内门外来回忙活。
沈拂走过去:“怎么了?”
柳雪叹气:“金花从昨晚起开始发烧,听迟风说镇子上没什么像样的医生。”
另外一名男学生安慰道:“已经吃过退烧药,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单独的屋子,但柳雪胆子小,和金花挤在一屋睡。平日里两人身体都很好,她总觉得在这时候发烧有些邪性。
一位成员病了,今天的写生计划理所当然被搁置。
沈拂独自出去转悠,迟家附近没有人家,再往前走,小道两旁人的看到他皆有种讳莫如深的表情,或许还掺杂着一些幸灾乐祸。
镇上冷冷清清,什么生意都不好做,一家茶楼勉强算是热闹。
沈拂进去便有数道目光聚集在身上,一路走来,他已经习惯这种注视。
环顾一圈,走到角落和一个面目尚算和善的老人家拼桌,闲聊几句后,沈拂开口问道:“自古都是供奉神灵,为何这里供魔?”
老人家神秘兮兮一笑:“人们总将魔鬼两个字结合在一起,实际上鬼是不过是一个死者的怨气所化,魔却是汲取无数怨气而生,你说哪个更厉害?”
沈拂:“自然是魔。”
老人家看了他一眼,突然起身离开,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希望你能做个明白鬼。”
沈拂坐了许久,明白过来一些什么,魔能压鬼,也许镇上的人打得便是这个主意。
茶楼只营业到下午四点,待他回去时,听说金花的烧已经退了,床上今天放得不是苹果,而是甜橙。
沈拂站在屋内,重新以一种审视的目光凝视画像许久。
【系统:这画魔好吃好喝供着你,是不是贪图你的美色?】
没有任何回答。
【系统:方才一路都有人在跟踪你。】
沈拂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他突然将画取下来:“先把那条尾巴揪出来再说。”
天空蓝的透彻,如果没有藏在暗处那道不怀好意的视线,心情也许会更放松一些。
沈拂没有打招呼,出门朝着昨天去过的树林走去,距离写生的地方不远,有一条清澈无比的河流。
有意将步伐放得很慢,耳朵竖起去听身后的动静,很快便捕捉到蛛丝马迹。
【系统:干他!】
沈拂轻笑:“急什么,你不是想知道画魔对我有没有觊觎之心,正好一并试探下。”
边说将画取出挂在树梢上。
细长的指尖勾勒一遍画上男人的身形,声音低沉到有些喑哑:“我要去河里冲凉,帮忙放个哨。”
一个大活人对着画自言自语着实诡异,此刻沈拂唇角笑意加深,毫无顾虑脱掉t桖,慢慢朝河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