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睡就到了午后。
萧燃醒来时目光罕见的有些迷惘,尔后快速放开手。
白皙的手背上渗着几道红痕,足以证明握住它的人力道有多大。
沈拂反应不大,活动了一下手腕,“你睡着的这段时间,我想到了好几个适合你的发型。”
萧燃没接话。
沈拂:“你不好奇?”
“完全不。”
沈拂露出失望的神情,往门口走,外面有二人恭敬地候着,询问是否需要用午膳。
“看他,”指了指里面,“不用给我准备。”
太阳当头,没有多少人愿意出门晒着,来客待在房中,整个琴庄再次安静下来。
眼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从老庄主院子的方向走来。
这次谢鸣主动走过来打招呼:“多谢馈赠紫云龙霖之恩,爷爷服用后身体好了不少。”
沈拂深深看他一眼:“庄主是个厚道人。”
谢鸣没有品出这句话的深层含义,“今日燥热,沈兄这是要去哪里?”
以往他大多称呼沈拂为‘沈公子’,极少数的情况下才用‘沈兄’相称,如今语气明显要亲近几分。
“听墙角。”
热风吹过,谢鸣以为自己听错,又问了一遍,沈拂给出的答案和刚才完全一致,末了还问:“要一起么?”
谢鸣当下就拒绝。
沈拂点了点头,继续朝前走。
“沈兄留步。”谢鸣突然叫住他。
沈拂疑惑回头。
谢鸣:“既然沈兄盛情相邀,就一道好了。”
沈拂不关心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多个人闲聊解闷也不错。
“沈兄准备去听谁的墙角?”
沈拂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能将这句话说的如此正经,这骨子里必然也是个蔫坏的。
谢鸣似看出他心中所想,淡笑道:“远方来客唯恐招待不周,听听墙角能让在下了解他们的真实想法,完善不周之处。”
“说的在理。”
沈拂的目标是三皇子,皇亲国戚的秘密肯定要比武林豪杰有故事性的多。
然而他并不知道琴庄给对方安排在哪里的厢房,想着皇子身边必然有不少大内高手保护,便寻着有好几道强烈气息的地方走去。
“三皇子?”谢鸣也瞧出他的目的地。
沈拂颔首。
“不妥。”谢鸣道:“三皇子院子里有不少高手,我们一靠近就会惊扰到对方。”
沈拂:“调虎离山。”
谢鸣沉默了下:“你跟我来。”
两人来到柴房,谢鸣移开柴火,墙角的地面地板颜色明显区别于其他,谢鸣移开后一条通道暴露在眼前。
“看来庄主早就有所准备。”
谢鸣一脸谦逊:“原意是晚上再去,既然沈兄有这个心思,多去一趟也无妨。”
琴庄历史悠久,底蕴深厚,庄内密道不知多少,光是他们现在所走的这条进去后宛若一个迷宫。
谢鸣点亮火把,在前面带路:“只有一条路是正确的,常人若是进来,会困死在迷宫当中。”
“有这么神奇?”
“算不上神奇,一些手段罢了。”
沈拂想到什么,捡起一颗碎石子往另一条路扔去,立时无数飞箭射出,一直延续到路的末端。
“设计这地下迷宫的匠人相当厉害。”
谢鸣吹灭火把,做了噤声的动作,同时将阻碍在前方的木板轻轻推开。
空间不是很大,沈拂猜测他们应该是处在衣柜当中。
“皇兄不是已经派了人去,为何沈拂还能好端端地回来?”
很柔和的女声,听着相当有辨识度,沈拂心道来得正是时候,圣女竟然也在。
“他本事不凡,那几个手下现在死生不明。”三皇子沉声道:“先不管他,我前几日有耳闻说萧燃和谢鸣关系不错。”
圣女幽幽道:“无碍,琴庄的核心力量还是握在老庄主手中,谢老庄主并不待见萧燃,群英会前他曾专门拜访结果被拒之门外。”
沈拂摇头,一只狡猾的狐狸如何能跟一只残酷的恶狼相争,圣女恐怕还不知道琴庄早就投靠了天音教。
“我让人备了厚礼,还带了父皇的旨意,明日生日宴上料他们也不敢公然抗旨不遵。”三皇子叹道:“就是委屈了皇妹你。”
圣女冷声道:“谢鸣身中寒毒,活不了多久,老庄主还能再活几年,只要他们一死,我作为琴庄的女主人,琴庄自然是由我说了算。”
三皇子的声音很是惋惜:“以你的美貌才智,在外面抛头露面实在是委屈。”
“我生母出生卑微,不得父皇喜爱,要是乖乖待在宫里,等待我的多数是送出去和亲。”圣女的声音带着一股决然:“此件事成,我在琴庄帮父皇削弱江湖力量,反而自由许多。”
接下来两人没有再探讨什么,三皇子只是告知她一些宫廷里的琐事。
谢鸣将木板重新放好,同沈拂退出密道。
沈拂:“这公主也算是有几分能耐。”
谢鸣:“想法很好,可惜怕不能如她所愿。”
两人同时笑了笑,默契地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我看琴庄的饭菜都是固定好的,能否让厨子单独做些东西?”
“沈兄想吃什么?”
“给萧萧吃的,羊腰韭菜这些都可以,他身体最近比较虚。”
谢鸣哭笑不得道:“从哪里看出他比较虚?”
“睡不好觉,好像每晚都做噩梦。”
谢鸣收起笑容,“萧兄近几日的精神状态是不太好。”
沈拂:“刚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儿,还是抓着我的手睡的,似乎很没安全感。”
“……”
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我会让人吩咐下去。”
说曹操曹操到,前方萧燃迎面走来,看见沈拂皱眉道:“你跑去哪里了?”
尽管谢鸣一遍遍督促自己不要往歪处想,看到这一幕,也不由生出几分别的想法。
沈拂:“和庄主结伴去听墙角。”
萧燃望向谢鸣,似乎奇怪他会陪着做这种不靠谱的事情。
谢鸣没想着解释,意有所指道:“萧兄切记保重身体。”
说罢,叹气而去。
萧燃摇头,不能让谢鸣再和沈拂多接触,以往深沉睿智的一个人现在说话都莫名其妙。
这一晚上谁都没睡好,天还黑着里里外外便有小厮出入,忙着布置琴庄,准备下午的生日宴。
琴庄张灯结彩,排场相当大。
沈拂换掉了往常穿的白衣,改为低调的青色长袍。
“你不去?”时间快到了,萧燃还无动于衷地靠在床边看书。
“礼到就行,来的有好几个和天音教不对头的势力,又不好全杀了,去了免不了做口舌之争。”
“听说武林排行前三的美人都到了。”
“那就更没有必要去。”
沈拂心塞离开,往过去走得时候,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略一考虑,飞身跟了上去。
生日宴选在临近花园一片宽阔的地方,面前是菜席,身后又有繁花可赏。
谢鸣站在谢老庄主旁边,高举酒杯,给天下英雄敬酒。
一杯酒下肚,众人轮流说了些道贺之词,轮到香山派掌门,更是不吝啬赞美之言,“庄主年纪轻轻便已经接管琴庄,哪像我这个不成器的女儿,成天就知道玩闹。”
谢鸣笑道:“哪里,陈香姑娘天真可爱,让我羡慕还来不及。”
香山派掌门身边的姑娘害羞地攥紧衣角。
三皇子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冷笑一声,站起来道:“庄主年少有为,父皇诸事缠身,没有办法亲自过来道贺,特意让本王多备了些礼物,还望庄主不要见怪。”
说着拍了拍手,十几人两两抬着沉重的红木箱进入,箱子打开的一刹那,前三箱是满满的黄金,后面几箱才真正让众人为之惊讶——
“凤蛊剑!”
“还有穿云刀!”
“连护身软甲都有,这礼也太贵重了些。”
三皇子目露得意,“诸位可能有所不知,圣女是本王的妹妹。”
众人面面相觑,一些大的势力倒是没有多少惊讶,他们门派里也来过一些皇子皇孙,美名曰拜师学艺,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父皇的意思是希望能和庄主结……”三皇子视线扫了一圈,没有看到圣女的身影,皱了下眉,正欲继续说下去,突然听到一声惨叫。
三皇子面色一变,宴席开始圣女没有到场他便有些不安,还特意派一个属下过去找过。
西厢房——
一个丫鬟目露惊骇,脚下是一地的碎瓷器。
三皇子跑上前去,一把推开她。
屋门没有关,床上躺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此刻的动静让圣女悠悠转醒,“皇兄,你怎么……”
很快,她发现自己衣不蔽体,花容失色。
“滚开!”
三皇子喝退后面欲往前一探究竟的人,尽管如此,还是很多人都看见里面的状况。
他冲到圣女面前恨声道:“谁干的!”
圣女含着泪将衣服整理好,她之前晕了过去,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不过这人也是心思狠绝,立马冷静下来:“萧燃最讨厌和正派人士打交道,刚才的宴会他可有参加?”
三皇子回忆了下,摇头,明白她要做什么。
事已至此,栽赃到萧燃头上任也是百口莫辩。
厢房外的一棵大树上,沈拂嗑着瓜子玩味地看着交头接耳的众人。
他一路尾随黑衣人到此,后者只是打晕圣女脱掉衣服,并未发生什么便急匆匆离开,想来也知道是谁的主意。
“谢鸣果然不是什么心善可欺之人,”这个哑巴亏对方吃大了,皇家总不能硬塞一个残花败柳嫁给琴庄庄主。
见屋子里圣女和三皇子迟迟没有出来,沈拂嗑瓜子的动作突然一顿,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莫不是想栽赃嫁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