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监视,今天必须说清楚。”
张副官刚才那两句,算是给宣怀抿捅了马蜂窝了。
宣怀抿恨得张副官咬牙切齿,忙对魏旅长说,“我可以保证,我只派了陈二狗监视了张副官。其他人,绝没有监视。”
他这样回答,虽然大家不至于就完全相信,但目光也就没那么凶恶了。
张副官说,“那就好笑了。宣副官,你刚才说,你是因为我知道计划,所以才监视我。但是对其他知道计划的人,你却不理会。可见,你说的什么知道计划的人,嫌疑就大,根本就是鬼话。”展司令坐在太师椅上,便是冷冷地一哼。
宣怀抿说,“我还有一个证据。”
张副官问,“什么证据?”
宣怀抿说,“那天在医院里,你帮白雪岚说好话。你不是海关的人,为什么帮白雪岚说好话?司令,这是我亲眼所见,军长也在场!”
展司令脸上有些诧异,把询问的目光转到张副官那边。
张副官走前一步,叫了一声“司令”,微微弯着腰,把医院里那天的事,仔细说了。
厅里别人都不吭声,十分安静,张副官虽然说话声音不大,但大家竖着耳朵,都听得清清楚楚。
宣怀抿也紧张地听着,不断插一嘴,免得张副官嘴巴一歪,把黑的说成白的。
没想到,张副官倒是实事求是,不曾修改什么。
等说完了,张副官叹了一口气说,“司令,事情就是这么个经过。我也懊悔啊,自己多一句嘴干什么?真是嘴贱。军长要是弄了姓白的一根手指,我心里何尝不痛快?我他妈的就是多管闲事!”
一边说,一边抬头,往自己脸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耳光。
正要扇第二下,展司令一把拦了,痛骂道,“现在是审案,你闹什么情绪?他妈的,这种争风吃醋的烂事,也好意思拿到这里说。都不许再提!给老子找出奸细,才是正事!今天没找出来,谁都别想出这个门!”
张副官硬朗地应了一声“是!”,又转过身,面对着宣怀抿问,“你怀疑我是奸细,找人监视我,所要说的理由,都说完了吗?”
宣怀抿张了张嘴,终于是找不出很有力的理由了,只好承认,“没别的了。”
张副官说,“很好,你要说的,已经说完了。现在,我来说一说。我先问你,你如果怀疑我是奸细,为什么你不向司令报告,而要暗中派人监视我?”
宣怀抿冷笑道,“这个原因,何必我说?大家心里都清楚。”
张副官正色道,“宣副官,你心里如果没有鬼,就不要躲躲闪闪,有话直说。今天是找我们里头的内奸,谁也别指望蒙混过去!”
展司令不耐烦了,手在太师椅的扶手上狠狠一拍,瞪起眼说,“问你就老实回答!谁今天再显摆嘴巴子厉害,老子他妈的毙了他!”
这样一来,宣怀抿就不能不回答这个,大家心里都清楚的问题了。
宣怀抿只能实话实说,“你是司令的心腹,怀疑你的事,要是和司令说了,司令不会相信。”
话音一落,展司令就重重地一哼。
宣怀抿这个回答,虽然也是情理之中,但对于司令英明神武,黑白分明的形象,很有诋毁的意思。
展司令自然不高兴。
张副官说,“司令一向是明察秋毫的。不过,我且不和你争辩这一点。那么,你不向司令报告,总应该向军长报告。你报告了吗?”
宣怀抿说,“我当然报告了。”
张副官问,“这么说,派陈二狗来跟踪监视我,是军长的授意?”
众人眼里,都露出注意的神色。如果是展露昭的吩咐,那这件事的性质,就要产生改变了。
宣怀抿犹豫了一下。
此刻一口推到展露昭头上,当然轻松。
但他事前没有和展露昭合好口供,万一展露昭回来,自己还没有和他见上面,展露昭就被展司令叫去问话了,那岂不露了底?
万一揭出自己是在撒谎,黄泥巴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那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宣怀抿考虑再三,还是决定不要冒险,便回答说,“不是军长的命令。我向军长报告了,军长要我别管。这件事,是我自己的主意。”
张副官朝在座众人说,“各位都听清楚了。他口口声声,说怀疑我是奸细。但是呢,一,不愿向司令报告。二,向军长报告呢,军长叫他不要管,他又违背上司的命令。不管不顾地,很坚决地派人监视我。这一下,连我都感到奇怪了,宣副官,我张某人和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怎么就像几十年没碰过女人的和尚,看上了上香的小寡妇一样,盯着我张某人不肯放了?”
厅里因为是审问奸细的事,气氛十分严肃。
张副官最后一句话,实在太诙谐有趣,倒让大家噗嗤一笑。
原本板得紧紧的脸,不自觉地一松。
不知谁在下头,怪声怪气地夹了一句,“老张,你的脸是长得怪丑,不过人家宣副官嘛,向来不挑脸,只挑下面那货的大小。你那里尺寸大,他自然盯着你不放。”
男人们的荤话一出,顿时引起一阵别有用心的哄笑。
宣怀抿羞得浑身发烫,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展司令把嘴咧着,似乎想笑,一会儿又忍了回去,把脸一板,吼着骂道,“这是玩婊子听堂会呢?都他妈的给老子闭嘴!张副官,你该问就问,别磨磨蹭蹭!”
张副官又回答了一声“是!”,对宣怀抿说,“宣副官,这么多人,你只盯着我不放,其实原因很简单。你是自己说呢?还是要我帮你说出来?”
宣怀抿心里,已经隐隐知道事情要糟糕了,面上冷静地说,“我盯着你不放的原因,前面已经说过了。你如果要诬陷我,等军长回来,绝不会放过你。”
张副官笑道,“我还没说,你倒先心虚起来了,拿着军长来威胁我。”
展司令给张副官撑腰,桀骜地说,“姓宣的,当着司令的面,用军长威胁人,你有没有脑子?张副官,你只管放心大胆地说。”
张副官便说,“司令对我张某人,一向很器重,我心里是十分感激的。近日,司令把调查奸细的重任,交给了我,我自然竭心尽力地去做。不过,很让人惊讶的是,不管我怎样努力调查,总是会出种种阻碍,那些深藏在我们内部的奸细,就像事先收到风声似的,总赶在我前头一步行动。”
顿了一顿。目光缓缓扫视厅里一圈。
张副官说,“今天,我总算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别人的监视里,还指望调查到什么?会派人监视我的人,究竟是怎样一个真实的身份,究竟是出自怎样的目的,这个不用我说,各位想必也能猜到。”
这番话,实在是厉害。
原本宣怀抿的罪名,最多也就是狂妄擅为,私下派人监视同僚。
张副官这话一出来,直接就把广东军头号奸细的帽子,扣到宣怀抿头上去了,而且还扣得稳稳当当。
宣怀抿浑身一个激灵,指着张副官大声说,“姓张的!你好毒辣!”
张副官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对该死的奸细,我一向不手软。”
宣怀抿说,“你凭什么说我是奸细?我救了军长的的命!”
张副官说,“没有军长,你还能待在我们广东军里?你能害其他人,至于军长,你是一定会保住的。宣怀抿,你手段不错。可惜,你还是露了马脚。如果你不是派人监视我,我还未必能怀疑到你身上。但老天有眼!你怕我把你调查出来,派人来跟踪我,反而被我的人活抓了,才让你现出原形。”
停了一停,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质问,如怒目金刚一般,“你如果不是奸细?为什么要派人监视我调查奸细的行动?你分明是做贼心虚!”
宣怀抿大叫道,“冤枉!你诬陷!司令,他是在诬陷!”
张副官转头对展司令急切地说,“司令,上次司令怀疑陈冰光是奸细,派人去抓他来审问,居然让他事先跑了。如果不是有人通风报信,陈冰光怎么知道要逃?一定是我去调查陈冰光时,行动被人监视着,才走漏了消息。这阵子司令损失巨大,就是眼前这姓宣的干的好事!”
宣怀抿两眼都红了,指着张副官鼻子大骂,“你为什么冤枉我!你露出马脚了!我猜得没错,你就是奸细,所以才要用我当替罪……呜!”
展司令鼻子很愤怒地一哼,马弁从身后,一拳打在宣怀抿后背,又用脚踹往宣怀抿后膝盖窝里狠狠一踹,把宣怀抿踹到跪下。
张副官知道宣怀抿对于广东军贩卖海洛因一事,是极为支持的,看见宣怀抿有次报应,心里十分痛快,便存了打铁趁热的心思,到展司令耳边说,“司令,这人绝对是奸细了。他的住处,我看要好好搜一搜。”
展司令点了点头。张副官也不另外吩咐人,用手指点了两个在当场的马弁,命令说,“你,还有你,跟我来!”
凶神恶煞地奔到展露昭和宣怀抿所住的小院,就是一顿龙卷风似的抄家。
小半个钟头,张副官领着马弁回来,把手上一封信,递给展司令,“司令,这是他藏在一件衣服夹缝里的,你请看。”
展司令瞪他一眼,骂道,“看你妈的头!念!”
张副官把信展开,大声念起来,“怀抿弟,汝为怀风之弟,怀风与汝感情甚笃,吾今亦视汝为弟耶。兄弟同心,同谋大事。身在曹营,盼珍重之。事成,必以海关次长一职,酬汝之大功。怀风与吾,盼与汝同饮胜利之烈酒!”
这封信,大概就是三层意思。
第一层,你是怀风的弟弟,和怀风感情好,那你和我也是兄弟。
第二层,兄弟们一起谋划大事,你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你要保重。
第三层,事成之后,你就当海关次长。
张副官念完了,加了一句说,“这信里就这几句话,没有落款。”
宣怀抿听说这封信是从自己一件衣服的夹缝里搜出来的,已知道自己中了恶毒的圈套,等张副官念完信,宣怀抿浑身发软,惊骇得几乎晕过去。
此刻,他如何不知道张副官必定就是白雪岚安插在广东军的人。
否则,哪里能搜出这样一封诬陷的信来?
宣怀抿大叫冤枉,“我不是奸细!他才是奸细!这信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呜呜!唔呜……啊……”
自然又免不得挨了一顿拳脚,几个耳光。
宣怀抿被打得嘴角开裂,鲜血直流,目视左右,竟没一人出头为自己说请。
此刻心中,无限地盼望起展露昭来,又说不出的悲愤伤心。
早知如此,就该叫护兵立即去把展露昭找出来,可恨到了现在,想叫护兵把展露昭请过来救命,只怕也没机会了。
张副官对他下了死手,自然绝不会容他搬出展露昭这座大山来。
唯一能保护他的军长,现在不知道是在哪处林子打野兔呢,还是在哪里写着支票,帮他买生日礼物呢?只是生日礼物纵使买来,生日的人却恐怕已被人害了,到那时那刻,焉知展露昭会不会为了他,狠狠哭上一场……
在座的人们,却没心思去理会奸细的心情,大家都讨论起这确凿的罪证来。
徐副师长沉吟着说,“没有落款,也是很自然的事。这种秘密的信,有点谨慎的人,都不会落款。不过,那信中所提到的宣怀风,就是海关总长的副官。而且,还有谁,敢许诺海关次长的位置?这写信的人,我猜,应该就是海关的白雪岚。”
魏旅长问,“这里有没有人认得海关总长的笔迹?”
站在角落的一堆人里,出来了一个四十五岁的老头子,是展司令请来做顾问的一个老夫子,毛遂自荐说,“白总长亲笔写的公文,老朽有幸见过几次,笔迹大概是能认得出的。请张副官把信给老朽,老朽认一认。”
张副官把信递了过去。那老夫子把老花眼镜戴上,眯着眼睛,对着纸上看了半晌,点头说,“不错,这胜利之烈酒的之字,顶上一点,似点非点,似连非连,力透纸背,全是狂傲之意,是白总长的亲笔。他这个人,写之字,很有一点特别。”
有他这一番点评,别人对于这封信的来历,也就没有疑问了。
展司令冷笑,看着跪在脚下的宣怀抿,像看着一只等他来屠宰的猪狗,不屑地问,“各位兄弟,对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怎么处置?”
姜师长最是残忍好杀的,不过宣怀抿上次,揭开了他叔叔姜御医惨死的真相,他倒是欠宣怀抿一个人情,所以只默默坐着。
魏旅长说,“奸细是最可恨的,司令不如把他点了天灯,让所有人都看看,做奸细是怎样的下场。
以后谁想吃里扒外,也掂量掂量